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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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吧校长, 学生身体状况都挺好的,对对对,没事……”

    余成宋蹭地坐了起来, 低头瞅了瞅自己, 衣衫还算整齐,又看殷顾。

    顾顾同学已经整理好了, 还帮他整了整衣领。

    刚收回手门就被推开, 一个瓜子脸大波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进来,看见他俩“哎哟”了一声, “余成宋你干嘛呢,这一屋子的信息素。”

    “了一架, ”余成宋往墙上一靠, 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开窗一会儿就散了。”

    “架啊?”周大夫把窗户推开了,看着他俩笑,“你们这群屁孩儿, 真当我们什么都不懂呢, 架还到床上去了?信不信我告诉你们韩主任你们早恋。”

    “你告诉校长我们也没早恋,”余成宋后知后觉出一点不好意思,刚才按着人咬的时候都没有, 被撞见了反而臊得慌,“地上埋汰, 我们都是爱干净的不良少年,就爱在床上架。”

    “是是是, 这满面红光的, ”周大夫开药箱拿药,“架还能强身健体。”

    满面红光?

    “很红么?”余成宋瞅殷顾, 声问。

    “不红,特别帅。”殷顾也声。

    “你也是。”余成宋严肃地点头。

    “谢谢夸奖。”殷顾也严肃地回答。

    余成宋刚进班就被周折雨逮住了。

    “你干嘛去了?又是一上午,失踪时间一回比一回长啊你,”周折雨瞥了眼殷顾,压低声音:“我靠,自从有了他你没发现你特别冷落我吗?!”

    “有么?”余成宋扒拉开他坐下,边乐边:“这件事来话长。”

    “那请你长话短。”周折雨瞪着他。

    “比较复杂,等你二姨明天走了我和你细。”余成宋拍了拍他肩膀。

    在班里明目张胆地唠这些不可言的事,他还没修炼到那个层次。

    “……行吧,算你还有良心,”周折雨,“明天来我家吃饭?把成第也带着。”

    “那还细个屁了。”余成宋。

    “也是,成第不能和咱们学,都学坏了,”周折雨一脸我都懂,“那就咱俩吧。”

    午休预备铃响起。

    余成宋扫了眼课表,转头问:“你下午听课么?”

    “可听可不听,作业我都写过了,”殷顾问,“怎么了?”

    “我困了,想睡觉。”余成宋按了按脖子。

    “那……去我家?”殷顾看他。

    “走吧。”余成宋就等他这句话呢。

    走到车棚的时候余成宋刚要推车,顿了顿,收回脚。

    殷顾看他。

    “你骑吧,我困得马上做梦了,”余成宋后退一步,“骑半路可能就带你一起进沟里了。”

    “那你可别坐半路睡着了,”殷顾笑了声,骑上车,“要不要搂着,我怕你掉地上丢了。”

    “那你放心,”余成宋坐上后座,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在空中溜达了一圈,最后按在了自个儿大腿上,“我肯定不一个人掉下去。”

    到殷顾家余成宋先洗了把脸,然后就窝进沙发里不想动弹了。

    出租房里的沙发还挺软乎,就是夏天躺着太热了,应该铺个凉席。

    殷顾切了盘很丑的西瓜放到茶几上,又从卧室拿出两大袋零嘴放西瓜旁边了,余成宋刚要“你坐啊”,他转身又走到冰箱那儿拿了瓶冰镇的水,拿一个大玻璃杯装着,看不出来是什么。

    “尝尝,”殷顾给他倒了一杯,“应该挺甜的。”

    “你还没吃过就让我尝,我是试毒的太监么,”余成宋喝了口,眼睛一亮,“蜂蜜水啊,挺甜的。”

    “公公谬赞了,”殷顾把他腿往里推了推,“余公公,给我点儿地方。”

    “你很嚣张啊,”余成宋曲起一条腿,给他腾了点地儿,随手扒拉零嘴儿,“这一堆东西往前一摆,我都不困了。”

    “昨天又熬夜了?”殷顾拆开一包鱼豆腐,“睡一上午了。”

    余成宋想哪有一上午,至少有一半时间没睡觉好么。

    “后半夜三点才睡着,”他伸手够了够放殷顾那边的一袋饼干,没够着,殷顾递到他手上,“我妈大半夜的想元元了,站客厅招魂,喊了半宿。”

    “元元?”殷顾看他,一脸不解,“你弟弟不是在家呢么。”

    “不是那个元元,”余成宋皱了皱眉,过了会儿:“来话长……你算过命么?”

    殷顾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倒背如流:“算过,我会活到一百岁,快帮我浪费点儿时间吧,长命百岁太吓人了。”

    “你是真的很牛逼,”余成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又忍不住乐,“你记这玩意儿干什么,留着写日记的时候凑字数么,‘我同桌今天了句特别有意义的话,是——’。”

    “引用名人名言加分儿。”殷顾一本正经。

    “不愧是年级第一,”余成宋给他鼓了鼓掌,想了会儿措辞,才开始:“这件事儿讲起来挺长的,我也没什么给别人讲的经验,你凑合听吧。”

    “嗯。”殷顾看着他。

    “我有个双胞胎弟弟,我跟你过,六岁的时候没的,是淹死的,”到这余成宋顿了一下,“他就叫余成元。”

    “那你弟弟为什么也叫……?”殷顾愣了。

    “得从头,”余成宋舔了舔牙尖儿,想抽烟,“和你差不多,我跟余成元也是异卵双胞胎,长的一点也不像,我天生有点自来卷,他是直的还营养不良似的发黄,我妈我娘胎里就开始欺负他。而且我俩性格也不一样,他乖,我淘气。”

    “可能因为他性格讨人喜欢吧,我妈从就偏爱他,俩人一起犯错误就我一个,他犯错误也我。不过我当时也没觉得多不平衡,我才多大,淘气的玩泥巴能快乐一天,压根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余成宋咬碎饼干,“直到六岁那年。”

    “他……出事那年。”殷顾。

    “嗯,”余成宋点头,“我爷家在乡下,每年夏天爸妈都带我和余成元去看他们,那天家里来了亲戚,我妈就让我们俩出去玩儿,别添乱。余成元提议去河边儿玩水,但我不想去,那天穿的是新衣服,弄脏了老妈不他我,但他一直求我,我就答应了。”

    “哎,”余成宋嗤了一声,“这就叫自己作死。”

    殷顾按了按他手背,余成宋反手抓住他的手,感觉心里憋着的东西缓了不少,才继续:“农村为了浇地会挖那种很深的水塘,有的在河边儿。我们俩刚开始在水边玩,我看见一片水坑里有鱼,就自己在坑里捉鱼。”

    “我那时候就特别擅长逗自己开心,不用人陪着自己在水坑里就能玩一天,所以我没跟着他。”

    “捉到一半余成元喊我,让我去大水坑和他一起扔石头,我没去,我不喜欢石头,我喜欢鱼。他就自己扔……”余成宋张了张嘴,呼出口气,“我刚捉到第一条鱼,忽然听见“扑通”一声,声音特别大,就像一个很大的东西砸进水里,不是石头……我当时都傻了,抬头喊他名字也没人回应。”

    殷顾紧了紧手心。

    “我在的水坑和水塘离得远,等我跑过去除了水面上的波纹什么都没有了,我吓得边哭边跑回村里喊大人,路上摔了不知道多少次,但还是没来得及,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余成宋深吸口气,回忆像潮水一样席卷,让人喘不上气,“我亲眼看着他们把他捞上来,时间过太久了,但我一直记得,他嘴张着,嘴唇特别紫,像中毒了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好像在问我‘为什么不陪他一起玩儿’……”

    “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误,”殷顾按着他手心,眉心微蹙,盯着他的眼神越发的沉,“你别把责任揽到你身上。”

    “可是我妈觉得都是我的错,”余成宋摇摇头,忽然有点儿想笑,“她觉得是我故意趁大人不在把余成元带到水塘,故意推他下去,故意不早点叫人来救……”

    “她为什么不觉得是她自己没照顾好孩子?”殷顾脸上明晃晃的不高兴让余成宋笑了出来。

    这就是他一直让殷顾“有难过的情绪就直接,别一个人撑着”的原因。

    一件你憋得要疯了的事,你和别人倾诉,感受到对方对你的支持和理解之后,真的会轻松很多。

    虽然在殷顾之前也只有周折雨知道详情。

    比起天时地利,倾诉更需要人和。

    “因为她受不了这个刺激,”余成宋捏了捏殷顾的手腕,清晰的脉搏让人心里莫名柔软,这些糟心的回忆也没那么让人心烦了,“比起承认是自己害死了儿子,把责任全推到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上更让她轻松。”

    “余成元死了之后她天天逢人就是我杀的,她养了个杀人凶手,我从就不正常,她对我严厉是为我好,我却嫉妒余成元,杀了他……在外完还不算,回家就我,骂我,然后带着一身伤的我继续出去,伤口就是她出话的证据——亲妈都气成这样,这孩子可真是……害死弟弟的魔鬼。”

    “一套程序走完,还不解气的话她就把我绑在椅子上在我耳边重复,‘都是你,你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是魔鬼,你早晚会害死所有人,谁亲近你谁倒霉,谁就死!’,天天天天……直到后来她决定再要一个孩子。”

    “余成第么。”殷顾的声音很凉,余成宋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角度问题只能看见一截绷得很紧的下巴。

    “是,不过傻逼没投好胎,”余成宋,“她怀孕的时候抽烟酗酒,余成第生下来腿就有残疾,而且,他长得和我太像了。”

    “老妈生完他看了一眼就不想要了,老爸本来就不想要二胎,但怕老婆又怂,不敢扔,随便给余成第上了个户口。名字都是上户口的时候随便取的,第二胎,就叫余成第。倒霉孩子又多了一个。”

    “所以又要了现在的余成元?”殷顾问。

    “没立刻怀,生完余成第老妈身体亏损了,养了四年才又要了一胎,”余成宋笑了一声,有点讽刺,“其实现在这个和真正的余成元长得也不怎么像,不过最关键的是他不像我。”

    “他一直被你妈当成余成元养到现在?”殷顾有点难以想象,一个什么都不懂自以为拥有全部母爱的孩子,以后知道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是啊,天天元元元元地喊,要星星不摘月亮,”余成宋啧了声,“惯得都没边儿了。”

    “他毁了。”殷顾,陈述句。

    “救不回来了,”余成宋扣了扣沙发套,“其实我对他们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恨也恨过了,怨也怨过了,我现在无所谓。只是看着我妈对余成元捏着嗓子话的德行,觉得挺恶心的。可能就因为这个,我对那些好话没什么兴趣,有事做就做了,出来就让我想起她。”

    “不是有句话么,最可怕的事就是发现我活成了她。”

    “刀子嘴豆腐心早晚会让你吃亏。”殷顾看着他。

    “吃就吃吧,”余成宋笑了声,“我无所谓。”

    “慢慢调整吧,”殷顾低声,“总有离开的那天。”

    余成宋望向桌子上的水杯,半晌,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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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作者蹲在墙角声逼逼:宋宋身世……

    (有老可爱问我文名怎么没改,因为没想出来……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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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