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雪里生日,春信的礼物是寒假开始给她当一个月的仆人。
“以前都是你照顾我,也换我照顾你,我疼你。”睡前春信贴在她耳边这样。
本来算今天开始的,但马上期末了,雪里不想让她因为别的事分心。
“好好学习,和我一起上南大,好吗。”
“你还想上南大啊,你不都上过一遍了。”她两条腿搭在雪里大腿上,手环住她的脖子,脑袋挤进肩窝最舒服的位置,这样可以闻见雪里的头发香。
被子里暖烘烘的,雪里习惯性一根根捏她手指,:“习惯了,不想轻易改变。我现在就是四十七的中老年心态,不想动弹,不想折腾,就想踏踏实实过日子。”
“跟我一起,好不好?”雪里轻轻撞一下她的头。
春信:“那你求我啊。”
雪里翻了个身,跟她脸对脸,抓着她手杵着下巴,声的,“求求你啦。”
春信“噗噗”笑,有点受不了她靠那么近,“你好恶心哦。”
“我恶心,我都是跟你学的。”
“不可能,我绝不这样。”
“你经常这样,你就是爱撒娇,还装可怜。”
她两条腿往前蹬,想跑,雪里不放,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你还生气我骂我都行,我真的特别特别不想跟你分开……”
着着眼眶又红起来,春信手指头戳她脸,“你看你看,谁在装可怜!”
“那我就是装可怜。”她破罐破摔,“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可怜可怜我吧。”
春信嫌弃得推她脸,“你可快闭嘴吧,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雪里变得好肉麻,唉,受不了受不了,春信把自己送回去给她抱住,“我答应了,你快点恢复正常。”
雪里又好笑又难过,“还当我的仆人,以下犯上,真是大胆。”
春信又开始胡言乱语,“其实你被骗了,我是皇上派来潜伏在府上的,如果你敢谋反,我就会马上杀掉你!”
雪里:“……哦。”
期末开始忙起来,春信学习也不需要人监督了,上课开差的次数变少,回家老老实实写作业。倒不是真的变得爱学习,也不是为了弥补什么所谓的遗憾,只是答应了雪里要好好学习。
人要只为自己,事事都能将就,要愿意为了别人,什么苦都不是苦了,看见她笑,就觉得甜。
期末成绩出来,春信进步了三百多名,可把她牛坏了,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才。
“我以前就是没上心,现在就随便动动脑筋,就进步了这么多,我就是爱因斯坦转世。”
但其实相当不容易,为了出个漂亮成绩,她情绪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学不会啊,有什么办法,智商问题,没得救哇。
雪里也没有给她太大压力,现在艺考还是比较容易,春信在美术上很有天赋,文化课过得去就行了。
期末学习紧,也有一个多月没去画室,放假了怎么都得去两趟,抓紧练练。
去画室,当然就免不了要碰见谭松。
现在大家关系不一样了,也算共患难过,再加上谭老师那层关系,虽然是情敌,见面还是得好声好气话。
谭松没有表白,雪里也不可能自作多情先跑去把人家拒绝了,只能当朋友那样处着。
画室条件简陋,没空调,就是一前一后放了两个太阳,屋子里红彤彤的,今天学生也少,就春信和谭松,还有另外两个初中生。
太阳把纸都烤脆了,春信手还是冻得冰冷的,画一半去找坐在角落看书的雪里,直接跨坐在她大腿上,手伸进她羽绒服里面去,“给我暖暖。”
雪里干脆敞开衣服把她包在怀里,春信靠在她肩膀,鼻尖全是她身上的味道,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总之很喜欢,很好闻,像冬天中午的太阳,暖融融的。
雪里:“还是得买个烧电的热水袋,在外面在学校都方便。”
春信不要,“万一爆炸了,我的手很珍贵的,是大艺术家的手。”
“好吧。”雪里笑,“只要你不嫌麻烦,我都给你暖。”
春信不觉得麻烦,“你也不准嫌麻烦。”
雪里:“我不嫌麻烦。”
画室的玻璃门无法阻挡旧货市场数年如一日的喧嚣热闹,铅笔沙沙响,她们咬耳朵的声音很,谁也听不见。
这样的亲密在女孩之间倒是一点不奇怪,春信手藏在雪里衣服里,先是乖乖贴在毛衣领口的位置,安静两分钟,感觉大家都在认真画画,没人注意到她,慢慢地往下移,贴在心口的位置,五指曲起,用力,蚊子哼哼一样:“比我大欸。”
雪里眼神警告她,她才不怕,认定在外面雪里不敢拿她怎么样,手藏在衣服底下作祟。
不听,忍无可忍,雪里腾了一只手捏住她腰上软肉,她怕痒,身子一扭,“噗呲”笑出声。
谭松抬眼望来,只看见春信坐在雪里身上扭,好像在躲痒痒。他觉得不礼貌,就没多看,只是心里觉得怪怪的。
“老实点行不行,不然回家收拾你。”
春信憋着笑,“那我不动,你也不动,我们一起放开。”
雪里数数,“三、二、一。”
谁都没放。
春信笑出声,主动放开手,“好了好了不来了。”
“人家像大耗子,我看你也不差。”
她笑嘻嘻,“我是耗子,你是大大大耗子。”刻意强调‘大’字,又惹得雪里掐她一把。
玩闹一通,手也捂得差不多了,春信继续画画,雪里出去买了个烤红薯回来,隔着两层塑料袋给她揣怀里捂手。
左手捂热了放下笔换右手,手心贴手背,没那么冷了再继续拾笔画,脸蛋被太阳的光映得红红的,认真的时候模样最乖,根本想象不出她背地里那股流氓劲儿。
以前没发觉呢,那时候胆,只敢趁着天黑下大雨偷亲人,现在被惯坏了,什么事都敢对着她做,真觉得人家不敢收拾她。
下午四点,画室里两个初中生已经走了,春信画完也跟谭老师和谭松道别走了,和雪里在路上把那个半凉的烤红薯分着吃。
“凉的还甜点。”春信:“正好,我不喜欢太吃烫的。”
她吃东西很香,大口大口吃,雪里让她慢点,话刚完就看见她往前抻着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是噎着了,雪里赶紧把保温杯拧开递给她,“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没人跟你抢。”
她喝口水费力咽下去,抬起下巴往前指了指。
雪里回头看,是谭松,跑过来在面前站定,“明天看电影去不去,我买了三张票。”
在画室他不敢,怕谭老师看出他有早恋倾向,等她们走出一段路才敢追出来问。
雪里不话,看春信,这是让她帮忙的意思。
递完眼神她马上后悔了,这可是报仇雪恨的大好时机,崽岂会轻易放过?
果然马上听见春信兴高采烈:“去,当然去,有人请客还不去啊。”
谭松抓着后脑勺笑,喜欢谁偏不去看谁,只是盯着春信,“那明天下午两点,我去你们区门口接你们。”
“行啊,你来呗。”
约定好时间,谭松乐颠颠跑走了,一路走一路跳起来矫健地投篮,非常有活力。
雪里扯她胳膊,“故意整我是不是?”
“整你啥了?”她一脸的坏笑,“人家请看电影而已,可别自作多情。”
隔着白蒙蒙的呵气,那张漂亮脸蛋笑得好张狂,雪里点点头,指背摸了摸鼻子,没话,等走到人行道树下面,她故意落后半步,伸腿猛地一踢树干,满枝碎雪簌簌而下,春信缩脖高叫一声,惊恐地瞪大眼睛。
雪里随即抱住她,用后背撞向树干,她晕晕乎乎就被落了满头满身的雪,站立不稳,两个人一起滚倒在树下干净的雪堆里。
春信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反应很快,反手抓了一把雪拉开她衣领就往里面塞,雪里落个透心凉,跪在地上弯腰扯着衣服下摆抖,春信已经爬起来跑了,远远地做鬼脸,“来我啊!”
“你别跑。”雪里指她。
“我傻才不跑!”
雪里虽长得高,却是个运动白痴,一路跑一路追,快到区门口不见人了。
不知道她埋伏在哪,快进门禁,雪里站在原地四处望,门口保安给她使了个眼色。
雪里点点头,没作声,假装不知道,进去后也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春信等半天不见人过来,忍不住跑出来找,那保安也坏,不告诉她,她前后都找不见人,心里刚有点慌,雪里跳出来大喊一声,把她结结实实吓了个抖,两个人又追着进了区。
进电梯的时候雪里累惨了,靠在边上大口大口喘气,春信也不太好,抱住她腰,全身都挂她身上。
离得近了,她身上味道经体温蒸腾,变得浓烈馥郁,羽绒服帽子和发梢还挂着碎雪花,嘴唇有一点红。春信仰脸目不转睛看她,雪里垂下睫毛回应她的视线。
温热鼻吸交织,春信抱住她腰的手用了几分力道,撑着她踮脚,嘴唇快够到下巴的时候,雪里:“你背后有监控。”
“啊——”她动作猛地顿住,“真的?”
“真的。”雪里没骗人。
脚后跟落地,她即将抽手离去时,雪里又:“别动。”
“为什么?”
“监控那边有人看着呢,松开了不就明你心虚,心思全被人家看穿了。”
春信不敢松手了,“叮”一声,电梯到,门开,她好着急,“咋办?”
“就这样。”雪里笑着,两个人抱在一起,一步一步挪出电梯。
今天回来得早,爸妈还没下班,洗完澡淘了米蒸上,雪里抱脏衣服去阳台丢洗衣机,春信坐沙发上看电视,又心血来潮的,“要不你穿西装给我看吧。”
她迫不及待想见到长大后的雪里,可她要啥时候才能长成跟律所里那些大人一样啊。
春信:“其实那天从大厦里出来,我就想让你穿给我看的,后来我们那天……嘿嘿,我就忘了,接着忙考试,一直没想起来。”也是在电视里看到西装革履的新闻女主持才想起的。
雪里明知故问,“那天什么,嘿嘿什么。”
春信:“那天亲嘴呗,还能有什么,我发现你变得很欠哦。”
雪里:“都是跟你学的。”
春信:“那我怎么没学到你呢?”
“是啊。”雪里也很奇怪,“你要是能学到我一半,就能进年级前三百了。”
春信懒得跟她计较这些,从沙发上弹起来,跟在人屁股后面蹦蹦跳跳进了爸妈的卧室。
蒋梦妍平时职业装穿得不多,她单位没有硬性要求,倒是赵诚的西装比较多,毕竟大厂长,牌面还是要的。
挑了一件妈妈的白衬衣,赵诚的一套黑西装,雪里直接在睡衣睡裤外面套上。
“有点大。”雪里低头整理袖口,春信蹲在她脚边,“要挽起来吗?”
“不挽,就这样。”
里面衬衣合适,裤子有点长,上衣肩膀也有点宽。
“转两圈我看看。”春信扯着她衣袖。
“别着急。”雪里不慌不忙取了条领带出来。
她手指很瘦,骨节细长,虽是穿着不合身的大人衣裳,对镜慢条斯理整理时,整个人气场莫名提升很多,春信赶紧回房间把她眼镜取来,双手奉上。
蓝白相间的斜纹领带已经整理好,雪里戴上细黑框眼镜,顺带把米白色的眼镜布作为口袋巾来装点西装,“其实女士西装比较少用到口袋巾,我个人更喜欢胸针。”
“咱家有胸针的吧?”
春信去梳妆台翻蒋梦妍的首饰盒,还真让她找到一枚银色枫叶胸针。
雪里接过来看,“嚯”一声,“钻的,咱妈好阔,品味也很高级嘛。”
于是眼镜布叠的口袋巾换成枫叶胸针,雪里走远几步,指背推推眼镜,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样?”
春信坐在床边看她,高兴地翘了翘脚,“好看!你穿这个好成熟,好特别的感觉。”
“喜欢吗?”雪里学她的样子歪头笑。
“喜欢呐,好喜欢,但感觉还是缺了点啥。”
春信走近看,走远看,围着她转圈,雪里已经想到了,“高跟鞋。”
“啊啊!高跟鞋!对对!高跟鞋!”
蒋梦妍有非常多的鞋子,几乎占据了门口鞋柜的三分之二,全家都得给她腾位置放鞋。
雪里挑了一对中规中矩的黑色低跟,她个子比蒋梦妍略高,脚瘦而长,刚好能塞进去。
春信连蹦带跳,兴奋极了,“快!像模特走T台那样,走两步我看看!”
也是这时候,身后钥匙转动锁眼的声音响起。
大门开的一瞬间,蒋梦妍和赵诚像看见橱柜里偷菜吃的一对大肥耗子,在眼前飞快窜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