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 61 章 他以为的被情蛊骗是因为……
他以为的被情蛊骗是因为他本就爱着白娇娇。
一直以来的信念轰然倒塌, 事实仿佛在告诉他,他的坚持毫无意义,甚至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他因这张脸对眼前的云萝下不去手, 是他错了,该死的是他。
言岚用自己的仙魂锁住白娇娇的灵魂碎片,全然不顾自己的元神是否会被耗尽,离开逐望台后便开始猎杀魔界蝼蚁, 哪怕魔界覆灭都不足以消他心头之恨。
浴血砍杀那些魔物,让他在杀戮中缓解难耐的心痛, 几乎丧失了理智。
金光升起时, 他剑下的魔物被烈焰灼烧化为无形, 引渡人的声音再次从上空传来,不带一丝情绪,“真可惜, 这个考验你没通过。”
直至此时,言岚都觉得是自己移情别恋才导致现在的境地。他默不作声地垂下脑袋,“……让娇娇再生,要付出什么代价?”
“执着于情爱。”引渡人略感不屑,成佛需六根清净,像言岚这样的不在少数, 只是在一次次磨砺后都会放下执念,几次不行就再来几次,直到他妥协为止。
“代价就是破而后立,”浓郁的金光从天的尽头挥下,将言岚落云层,“这次告诉你结局,想怎么做都由你, 但佛有言,不可。”
言岚从仙界急速坠落,周身的灵力都不足以支撑他的身体,从他离开佛界到白娇娇化形寻他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帧一帧浮现,万般悔意充斥着他的每一分血肉,稀薄的空气几乎让他窒息,巨大的压力像是要将他碾碎。
皆是他的错。
泪水滑落眼眶像一条飞驰的银线消失在空气中,言岚闭眼接受自己的消亡,重活一次他要善待白娇娇。
这一次,他不会重蹈覆辙。
再睁眼,白娇娇正好为他递上掺了情蛊的茶水,言岚假意喝下,若无其事地将白娇娇点睡。
他倚靠在床边,眷恋地看着熟睡的白娇娇,露出了久违而生涩的微笑,在不惊动白娇娇的情况下慢慢地躺到她身边,感受身边人轻微的呼吸声,紧绷的神经第一次得到放松。
他有很多话想和白娇娇,待她醒来一定要言明自己的过错。
可仅仅是有了这个念头,脑海中的刺痛便让他全身抽痛,他压抑着呼声想起引渡者的话,“不可”的意思是他不能和白娇娇出真相。
言岚闭眸深思,若是不言明,让她误以为自己中了情蛊,就这样厮守一生也并非不可。
但这一想法却被醒来后的白娇娇一击破,她避着他,她不是白娇娇,性格也与以前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他分明看到白娇娇仙魂虽裂却神识俱全。
他怀疑过有人夺舍,也怀疑过白娇娇也重生了,最终还是将答案落在了引渡人身上,或许这也是他的考验。
言岚按照上一世的发展按部就班的走,他先一步杀了新任魔尊墨淮,原以为去了一大麻烦,却在大朝会看到这人登梯而来,还被白娇娇纳入门下。
剧情可以有偏离,最终却都会回归正轨。
直到仙魔大战都是如此,破而后立,言岚一直在想引渡人的这四个字,若是天道固定了结局,那他重生的意义何在,最终还不是要白娇娇以死结束这场战役?
他决不允许这件事的再次发生。
既然杀不死,那么将敌人放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所以他默许了墨淮的跟随,看着他与魔气抗衡,言岚看到了一丝希望。
在竭尽全力护住白娇娇的情况下,破而后立的代价他已经想到了。
“这次不会如你所愿的。”言岚无视着在识海中出现的引渡人,他现在只需要静等魔界再次进攻,绝不会让悲剧再发生。
天玑仙人查看言岚状况发现他有灵力波动,像是想到什么问着一旁的鹤灵,“都通知了吗?”
“都通知了,”鹤灵默默点头,如实道:“他们都在问仙君的情况如何,我也按您的吩咐和他们,仙君并无大碍会一起出战,他们才不再纠缠。”
“做得好。”
“可是师父,仙君真的会在魔界来犯之前醒过来吗?”鹤灵对这一点深表怀疑,若是上了战场后,众仙发现言岚不在,那不是溃散军心吗。
“仙君出的话,向来都会做到。”天玑仙人坚信这点,言岚是言出必行的人,在他的了解中言岚仙君算无遗漏,次次都能化险为夷,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时,银龙冲进殿内大喊:“不好了!”
“点声,没看见仙君在休息吗!”鹤灵低声怒斥,他之前对银龙可没什么好脸色,大战过后才顺眼些,现今又像这般冒冒失失的更是重新点燃了他怒火。
不用细看他都知道银龙必定是惹祸了,一头鸡窝般杂乱的头发,破破烂烂的衣衫,也不知道在哪跑掉了一只鞋,再加上满身的淤泥给弄脏了神圣的大殿,“啧。”鹤灵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银龙缓过气来道:“我在魔界边境看到了不得了的事,真不是骗人的。”
“换个地方。”天玑仙人当即走向后殿。
一入后殿银龙便赶紧回忆,要知道他在战场上各种找机会弥补自己的过错,却意外发现墨淮是个稻草傀儡,也算立功一件,可回来却丢了自己的契约主人,要是白娇娇没了,他可得跟着殉葬。
万幸他还平安。
出于立功的目的他偷偷潜入了魔界边境,让他诧异的是在那里他寻到了白娇娇的气味,妖族对气味何其敏感,更何况是自己的主人。
“师姐果然被魔族掳走了!”鹤灵忿忿不平,到底他心底还是觉得内疚,师姐、师侄都被抓走了。
“你听我完……”
银龙在嗅到白娇娇的气味后就一直守在边境,终于等来了那个穿黑衣斗篷的人,但跟着那人却没得到丁点收获,白娇娇的气息还越来越淡,让他意识到自己跟了反方向,立刻放弃跟着于择转身离开。
寻着契约的联系他渐入魔界深地,泱泱魔界竟然只有一间草庐,但守卫森严的巨魔和来往频繁的魔军都昭示着这里是一处重要的地方,而白娇娇就在里面。
银龙化作一处黑点附在领头的魔军背上,心底里给他加油气,“再过去些,再靠那屋子近点”!
这低智的魔物就跟他作对似的,还隔着老远就一个急转弯,他知道顺势落下直冲草庐,“坏了!”他在心里暗骂。
一越过刚才魔物停留的地方他就知道被发现了,魔物智商低,自然是主子下什么命令它就听什么,要是在这处设下禁制,魔物是一步也不敢踏入的,只有不知情的外来者才会触犯禁令,比如他这个蠢蛋。
既然已经犯了这个险,就没有退缩的道理,横竖都是要被追杀的,不如找到白娇娇一起带走。
才飞过窗框,强悍的灵力冲着他的面门击来,气浪都几乎将他掀飞,只有扒住窗框他才能眯眼瞧见里面的人,云萝!
能和言岚势均力敌还伤了他的人怎么会是吃素的,新龙顶着压力试图躲过她的攻击进入屋内,可铺天盖地的灵力一道接一道,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下定决心的银龙直奔淮水居,在窗口便瞥见了白娇娇的身影,越发强烈的契约感应让他确信这就是白娇娇!
可才触及窗框,强悍的灵力直击他的面门,尽管他及时避闪但伴随的气浪仍差点将他掀翻,他紧紧扒住草庐才不至于被卷进灵气洪流,可一道接一道的灵力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间隙中,他看到到了施法的人,仙魔大战的主导者云萝!
她可是能和言岚对还伤了他的人,哪是吃素的,招招式式都狠辣无比,劲风更是将他的衣衫刮出道道破口,这女人疯了一样攻击他扒拉草庐的手,好像他触碰到这间屋子就会让它沾上什么污秽似的。
魔军闻讯而来,纷纷聚集在禁制边缘,像是一堵圆形的铜墙铁壁将草庐围在中心,他被魔物包围了。
这时他才生出些惧意,整个仙界才堪堪扛住魔界,他一个人岂不是必死无疑?同契同生,要是他的死导致白娇娇重伤,言岚怕是掘了魔界也会把他鞭尸示众,要是祸及北海……
银龙想都不敢想,精神上开了差也乱了他现实阻挡攻击的节奏,荧白的灵力重重击在他身上,一瞬间他遍体生疼几乎失去意识,拼着最后一口气他果断转身化作蛟龙真身,嘶吼着喷出一口龙息杀光了近处的魔物,以极快的速度在魔物上空飞过。
身下叫嚣着的魔物张开血盆大口像是要将他撕碎吞入腹中,恶心的涎液随着吼叫溅到上空,银龙现在不仅有着精神上的紧张,还有生理上的恶心。
云萝没有离开淮水居追捕他倒是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深知不能恋战的银龙以矫健的身形绕过巨魔的拦截,只要穿过最前方的巨魔他就能离开魔界!
银龙急速飞驰,忽然,一道赤红的火焰快速贴近,顷刻间掀起巨大的火势形成火焰囚笼将他包裹在其中,进退维谷的他只好盘旋在原地,满脑子都是自己被烤熟的模样。
大脑飞速运转,银龙找突破口的间隙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火焰没有温度。
在念头升起那一刻,火焰囚笼开始出现裂痕,像玻璃被砸碎一般四分五裂,“滑啦”一声消失在空中,刚才那一幕是幻境?
银龙对上于择躲在斗篷下的眼睛,确认了这一猜想。
虽然没有火焰囚笼束缚,可他现在依旧面临着危险,因为片刻的停顿四面八方的巨魔开始向他围拢,银龙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负隅顽抗的准备。
离他最近的巨魔张开黑色巨掌,银龙也甩过蛟尾与之对抗,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纯黑的魔气缠住巨魔的手掌,庞然大物瞬间变得安静乖巧,周围的魔物也都停止了叫嚣,恭敬地停在原地,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银龙立刻飞向魔界出口,带有威胁的神力追击而至和精纯的魔气在空中相撞,爆裂的巨响将他震出边界,把持不住方向地翻滚,银龙在离开前眯眼看见了出手的二人。
一个是战场上唯二有思想的于择,而另一个……
紫衣黑氅,银冠加身,繁复神秘的花纹刻满右脸,雕塑般负手而立,右手微微举起从指尖释放魔气,几乎是碾压般将神力回到于择身上,而这不过是他抬手之能。
银龙惊讶地大张着嘴,不是感叹此人实力的强大,而是此人煞是眼熟!
要不是这个人,他也不会来这。
白娇娇的徒弟墨淮!他不是被魔界关押了吗?那现在这个让万千魔物臣服又助他逃走的男人是谁?
墨淮凌厉的眼神望向跌出边界的银龙,又不屑地看着倒地吐血的于择,“我不许动他,你是聋了还是装听见呢。”
于择擦掉了嘴角的血痕,他刚才在阻截乱闯的银龙后,脑海中确实收到了一则指示,放他走……可他好不容易将他拦下,岂有放走之理,这个墨淮到底是什么来历,刚才那道力量明显是收了力道,不然他就灰飞烟灭了,他嘴硬道:“为何不可,我是为了魔界。”
“他是白娇娇的契约兽,他死白娇娇也会受伤,白娇娇是我们的筹码,”墨淮盯着他犹如看待蝼蚁,他不喜欢那么多话,尤其是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他沉声道:“还用我多吗?”
“……不用。”
于择虽有不甘却不好发作,魔界也随着墨淮的离开恢复过往的井然有序,魔物再次各司其职。
而被震出边界的银龙在恢复行动后立刻逃回了仙界汇报情况。
“就是我独闯魔界,大杀四方这么个事。”银龙顶着自己的鸡窝头慷慨激昂地道,但破破烂烂的衣衫可没有一点服力。
鹤灵阴沉着脸,越听脸越黑,终于忍不住骂道:“好端端的跑去魔界犯什么险,师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放过你们北海的!还扯这么离谱的谎……”
银龙自知理亏地搓了搓鼻尖,但听到最后一句话可不乐意了,“救我的就是墨淮!他施展的就是魔气!我要有半句假话就罚我渡不了雷劫!”
鹤灵声音大是因为他占理,到底银龙年纪比他大、实力比他强,在妖界怎么也算是他的长辈,渡劫对妖来何其重要,稍有不慎再厉害的妖都会被雷劫劈死,不会有人拿它来赌誓,鹤灵在这一瞬间犹豫了。
“好了,我知道了。”天玑仙人破了诡异的气氛并交代道:“魔界可以将别人变成墨淮,也可以控制墨淮的思想,方法又何止千万种,不管如何,心防范不是坏事,若在战场上与墨淮碰面却不能心软!”
“……是。”
“是!”
“都下去吧。”天玑仙人挥退二人,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衷告,间接把仙君提醒他的事传递给他们。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仙界也相安无事了一段时日,在众仙都放下戒心时魔界再次出现了骚动,而这一次比之上次,出界的魔军规模更大,进击的步伐更加整齐。
来势汹汹。
上一次荒芜之地被扰乱的沙地还未抚平,就再一次被魔军压境,而与先前不同的是云萝竟与于择并列而行跟在一男子身后。
若有幸参加过上一届大朝会且记忆力极佳的仙者大概不难认出领头人是谁。
“墨淮!”
这次仙界由天玑仙人带领出战,本就军心不稳的情况下,逍遥仙人由于过分震惊脱口便呼出了那个名字,安静的队列开始交头接耳,争论声愈演愈烈。
白娇娇的不出战,言岚的受重伤,站在敌方阵营的云萝,和眼前意气风发的魔界尊者墨淮在无形中像是串起了一条线,他们可都是三言门中的师徒关系啊!细思极恐下有人问道:“你三言门出了叛徒还怎么做我们的表率?要是三言门早已和魔界私通,那不是推我们进火坑吗?”
有一人质疑,就会有多人帮腔。
“是啊!上次我牺牲了那么多门中弟子,换来得就是三言门的叛变吗?我要为死去的门中弟子讨个法!”
“三言门不配做我们的统帅……”
“言岚不会是串通魔界妖女故意受伤,躲着不出来吧!”
……
仙界中不服气的声音四处可闻,与之遥相对望的魔界却过分安静,只有一声轻哼从墨淮鼻腔发出,要不怎么仙界的人道貌岸然呢。
都不需要他煽动,只是露个面,这些伪君子的猜忌心和不信任就闹出了内部矛盾,可笑。
“有想退出的人,我三言门不拦,”天玑仙人儒雅的脸上第一次染上恼怒之意,他允许战场上有逃兵,却不允许有人诋毁三言门和仙君,“事实胜于雄辩,魔界想踏进仙界,我们三言门第一个不同意,要战便战!三言门与仙界共存亡!”
天玑仙人一身凛然正气,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把动摇的众仙都唬住了。
从战场上临阵退缩本就是人所为,若是有“叛变”的确实证据,恐怕他们早就撤退了,但现在就是没有,但凡三言门是清白的,他们就成了丢下伙伴的那个“叛徒”,现在的局面成了进退两难的情况。
“要战便战!”见势不对,鹤灵立刻声援自己的师父,众仙也不过是需要一个台阶下,渐渐的也加入了呐喊的阵营。
“一群墙头草。”墨淮冷声念叨着,他举起右掌并拢食指和中指就要发号施令。
忽然,墨淮左后方的于择突然暴起,鹰抓般的手指伸向墨淮的左后背,正是脆弱的心脏处,于择不爽一个女人压在自己的头顶,却更不喜欢这个靠女人上位的毛头子站在自己前面,在银龙被放生的当天他就萌生了弑杀墨淮的想法。
这一变故让两方都噤了声。
于择干瘦的手掌从后背进入,从前胸穿出,带出伴随着黑色血液的碎肉,墨淮的脸上只有波澜不惊的浅笑,而偷袭成功的于择却面色惨白。
穿心而过,他却没有抓到心。
云萝不屑地瞥了一眼自以为是的于择,魔界尊者又如何会有心这种玩意!
墨淮缓缓将右掌置于身前,紧紧攥住于择干瘪的手,平静地施加压力,只听于择发出凄惨的叫声,墨淮随手将手中的断臂扔出,他竟硬生生将于择的手给扯断了!
墨淮冷漠地向前跨了一步,于择的手臂自然脱出,他痛得直冒冷汗,可眼前的墨淮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忽然他胸口的那处空洞被内里散发的魔气笼罩,几乎只一瞬间,伤势已经完全愈合。
极速的自愈能力,强悍的肉身,墨淮能统领魔军靠的可不是云萝。
就一次机会,错过他便没有退路了,于择猛然跪地哀求道:“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啊——”
惨烈的哀嚎传遍整片荒芜之地,墨淮学着他的模样五指成爪,纤细修长的手指隔着斗篷捏住他的脑袋,在他的颅顶摁下一个个指印,甚至能从尖叫声中听出骨骼被捏碎的声音。
凶残暴戾的手段让人唏嘘,最为震惊的还属与他并肩作战过的伙伴,其中鹤灵就是那个最不相信的,他喃喃道:“这绝不是墨淮。”
墨淮不只是要于择付出代价,他眼神一凛,数道魔气将于择的四肢束缚在原地,掌中心也聚集着浓郁的黑烟,像是迷路的孩子在找寻出口,终于在五个指印处盘旋停下。
大量的黑烟魔气从于择的颅顶灌出,墨淮微微仰头,魔气绕着他的指尖,顺着他腕间的脉搏而上,尽数流入他的心脏。
吸食魔气。
不听话的东西就会被除掉,于择本就干瘪的身形变成了皮包骨的干尸,他的魔力都被墨淮抽走了。
墨淮毫不在意的将他甩开,顿觉身心舒畅,他举手蔑笑道:“众魔听令!”
魔物齐齐恭敬地朝向他。
“仙界,一个不留,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