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朝一幼童挣脱爹娘怀抱, 冲上去对着本来要捉拿他父亲的酷吏头领就是一阵拳脚踢。

    “欺负我爹娘！你这个大坏蛋，天界会用大蘑菇来砸你们的！”

    那头头想要对孩子动粗，躲在暗处的分队成员顺手又点了一份火药。

    轰隆隆——

    酷吏们吓得一哆嗦, 瑟缩着望一眼天上的光幕，仓皇而逃。

    幼童的爹娘赶紧上前把孩子抱在怀里检查, 幼童对着远去的酷吏们扯一个鬼脸。

    “嗷呜！”

    刚从全息体验中退出不久的邻居看到这幕心里又怕又激动。

    “以后有人给我们做主了？”

    “天界他们站在我们身后！”

    天界宣言一出, 大牢里的文人，受压迫的百姓, 所有信仰天界的人们顿觉扬眉吐气。

    都敢对着狱卒地主叫嚣：“你们来啊，敢动我一下天界都不会放过你们！”

    “我们是天界的信众，是他们的臣民，受到他们的庇护！”

    这些曾经怯弱麻木的人, 今日找回了尊严。

    因为他们有了底气，有了依靠。

    施暴者认为那光幕力量神鬼莫测, 都能把透明文字发到每个人面前，恐怕知道他们的恶行也非难事, 一时间还真就无人敢犯这些叫嚣的民众。

    继续关着吧, 怕“天谴”，把人放了吧，又身负皇命，骑虎难下, 有些狱卒竟然把犯人们好吃好喝给供了起来，真乃谬事。

    另一边，刚赢下战役的浚仪郡农人被胜利之火烧红了眼, 准备在城里大肆劫掠，被光幕将和宋志成联合制止。

    “这都是他们收刮的民脂民膏，我们凭什么不能拿回来！”

    “就是, 我们吃糠咽菜他们就大鱼大肉，我不服！”

    农人流民不解这种行为，在他们眼里，胜利就代表翻身做主，可以抢钱抢女人。

    宋志成举起火铳对天一枪炸响，使众人噤声，“若真是民脂民膏，自有天界律法处置。”

    “起义成功后定会论功行赏，咱们农人一直以来求的不就是个有田可耕有口饱饭？只要现在忍住了，这些大家都会有！”

    一片光慕飘到他身后，光幕里已经换了一位“神女”，她一句，宋志成跟着大声重复一遍。

    “刚才直播里的神仙日子，大家都亲自体会过，我们起义是为了不再受到压迫，是为了以后能有选择。”

    “你们不希望你们的孩子也能像天界那样过活？父母走了该走的路，孩子才能走想走的路。”

    ……

    “我们会有，我们的子子孙孙都会有，我们的家眷会在后方受到妥善照顾，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大家都能过上天界那样的好日子。”

    对未来的设想让比较耿直的人们心头一片火热。

    “但要是大家不听劝，惹天界厌弃，天界的神器之威力我想大家也看得到……”

    裴今出面支持他的法，专题组里的专业人员继续对他们进行安抚和思想改造。

    普通百姓是一种很矛盾存在，在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底层人民当中更是如此。

    有时候受尽压迫也能知足常乐，死都生不出反抗之心，有时候又最是贪婪，穷人乍富能冲昏头脑，让他们对自己的同胞做出难以想象的恶事。

    有一就有再，这股风气必须从源头扼杀，这时候裴今之前反复洗脑播放的农人幸福生活和先前的全息体验效果就出来了。

    没亲眼见到的空谈都能忽悠一批人，亲身体验过的，谁退出体验时不是依依不舍，那红烧肉的滋味还在舌尖久久未散。

    更别还有专题组的人，安抚这方面，他们可是专业的。

    “神女支持我们起义，不是让我们反过来去欺压别人的，现颁布我军几条军规，如有违抗军法处置！”

    -

    家中男丁在为义军效力，现在出去可是光宗耀祖的事，谁家出去不得吹嘘两口。

    不提立军功，往大了，那可是跟天界都沾上关系的！

    家眷们在田间大吹大擂，实际上校场训练的宋志成：“看看你们，就像一群乱撞的豚！全都给我加练，免得让天兵天将们看笑话！”

    这次特殊的直播怎么让百姓津津乐道，让权贵焦头烂额，农女戚大妞全不在乎，阅兵仪式上的女兵威仪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照着女兵们走路敬礼的姿势在家里偷偷练习，干农活的时候也总是不自觉挥舞农具，把周围人吓得不敢靠近。

    听到宋志成面向全郡征兵的消息，辗转反侧好几夜，终是下定决心来到了征兵点。

    “你家里不是分了田吗？怎么还来报名？”

    “谁不知道义军伙食好呀，家里的地有兄弟姐妹们，我也来搏一搏，以后不定也讨个官当！”

    “诶，你看那边怎么来了个娘们。”

    “这有什么好看的，送自家丈夫兄长来参军的吧？”

    戚大妞站到登记人员跟前：“我来报名参军。”

    “我是听错了吗？”

    “真是笑话，女人怎么能从军？”

    戚大妞高举手中锄头，众人以为她要行凶，她一下劈开旁边的大石头，“天界也有女兵方队，女人为什么不能从军？”

    等宋志成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征兵处已经被倒一片。

    戚大妞站在呼痛的大汉中间叉腰骂：“还有没有跟我比力气的？一个能的都没有！”

    “天天什么人人平等，都是假话！骗人的！”

    蒲县十里八乡的农人谁不知道戚大妞一身怪力，也就是这些外县人才敢招惹她。

    其他人听她诋毁天界，对她怒目而视，宋志成却想到她的有可能损害天界威信，又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联系裴今。

    裴今此时正跟着顾培生一起，被破格批准旁观一场重要实验，接到消息先是肯定了她们这边女人也可以当兵，然后鼓励他。

    “这支队伍以后的很长时间都要跟你一同作战，荣辱与共，你不妨依照自己的想法处理？”

    起义还未成功，强行推行跨时代的政策容易造成逆反，而且她希望宋志成能有自己的政治想法，这样将来不会被李浦、申永章等文化人处处压上一头。

    宋志成在练兵之余一直没有落下跟着直播学习文化课，最近又跟着天界将学了不少，很多想法都是隐隐约约蒙着一层麻布，抓不到头绪。

    他想起那些思想品德课，想起神女，想起自家妹，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一步步走到戚大妞面前，又转身面对所有来报名的人。

    “谁我们骗人？我们义军只看能力，不看其他！”

    “现在你证明了自己有这个本事，当然可以报名。”

    “有不服的，就跟她！我为你们做证。”

    -

    戚大妞这件事让裴今起了新想法。

    思想改造这件事不能完全由现代强行向盛朝灌输，也不能等一切尘埃落定才刚刚起头。

    历史上思想超前的古人有很多，但那是基于几千年的漫长时光和庞大人群基数的。

    多少年才出一个吕雉、武则天之类的女人，更多的是把女人不当人看的男人和被封建礼教驯化的女人自己。

    就算是这两人当权时做了不少举措去提高女人政治地位，也未能改变男尊女卑的大环境。

    眼看专题组实验样品一样样成功，不久的将来，盛朝进入工业时代是必然的，妇女解放需要领导，这一批要是陨落，下一批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弯路才能觉醒。

    她给专题组建议，要提前培养盛朝的先进妇女人才，在一波会研讨过后被通过，抽调有丰富妇女平权经验的人才帮忙。

    这天清，两片光幕出现在崔吟心和柳思绮的身边。

    她对崔吟心：“我可以帮你摆脱那个郡守。”

    侧过头对柳思绮：“也可以试着帮你服你母亲。”

    二人闻言心神大震，她们的事神女都知情，莫非神女一直都在关注她们？

    “但我想先知道，成功以后，你们想做些什么？”

    崔吟心目光闪动，陪在柳思绮身边彻夜未眠的柳夫人抓紧女儿的手。

    “我可以许你们一生荣华富贵，用‘神力’为你们寻找天下最好的男人做丈夫……让所有女人都羡慕你们。”

    不远处来帮忙的妇女平权人员不赞同地皱眉，被老领导摇头示意，让裴今自由发挥。

    不行再换人选嘛，他看这个丫头就有意思得很。

    “也可以给你们一个畅所欲言的舞台，但你们会遭受世人的不解、嘲讽、非议与压，可能劳碌一生不得安宁，也未必见到成果。”

    为荣华富贵将一生委系于他人？

    寻一位良人嫁了，在家相夫教子，平庸一生，唯一的荣耀就是丈夫与子嗣的余光？

    可她们见过自由的天地是什么样子，直播里有女官，女状师……甚至一开始那个名唤青苑的宫女至今在书院读书。

    她们随着全息体验潜入深海见过光怪陆离的游鱼，飞过万里长空，触摸过云朵，感受过山河壮丽。

    她们附着在女官身上感受过高坐公堂，感受过唇枪舌剑，附在记者身上亲历前人攻克天险，抵御过暴雨天灾。

    怎么甘心？

    经历过这一切之后让她们怎么甘心在这狭的后宅中继续做困兽，跟姬妾争风吃醋，为丈夫一丝怜爱扬扬自得？

    “我愿为女子求一条立世之道。”崔吟心附身叩拜，“愿天下女子都能堂堂正正地行走于世间。”

    “求盛世开明，求平等自由。”柳思绮想要起身，柳夫人泪眼朦胧地扶她坐起，给她背后垫上软垫。

    “会有那一天的，我保证。”裴今坚定许诺，“但这需要很长时间，就算是领先你们几千年的我们，也还没有完全做到。”

    面对有自己思想的盛朝人，她从不避讳现代也存在不足之处。

    “但是我们一直在努力，在进步，在寻找更好的解决办法。”

    “我们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

    “现在你们最大的困难是，盛朝长久以来的封建荼毒下，女人作为她所属阶级的附庸缺乏作为一个性别群体的共同责任感……”

    裴今着看了一眼柳夫人，看到她的脸上露出怔然与羞愧。

    “我为你们找了一位老师，她会帮助你们学习。”完裴今把专业人员介绍给两位。

    男女平等这一演变过程是缓慢的。

    路还很长、很长。

    但她们已经有了一个清晰明确的目标，今后会有更多的女性跟她们有同样的目标——

    -

    系统全息体验的手段传到研究院那边，科研人员都觉得十分惊奇，提出想要研究这个。

    但这方面的资料需要大量信仰值解锁，还有前置知识限制。

    先前为盛朝开那么一次体验就烧掉大片信仰值，剩下的还要紧着其他更重要和马上就要出成果的项目，他们只好作罢。

    系统最近看了不少，思想有些改变，被裴今一阵忽悠又生起愧疚心。

    【操作守则不允许我直接给资料，但SC748位面已开放全部权限，我可以把那边从直播到现在产生的数据库压缩传给你们，你们先试着自己研究实验？】

    于是研究院在武器医药新能源等各研究组之外，又增设一个全息组。

    单一研究院的人手已经严重不足，但幸好他们人多、人才更多，直接扩招，部分项目转移给其他研究院。

    VR技术他们自己就有，很快就搞出框架，用盛朝数据库做出个钻空子的玩意。

    虽然没什么具体用途，但能帮助他们理解系统提供这个数据库的原理，辅助改进技术。

    领导眉毛一扬，谁没有用途？这么有教育意义的好材料。

    不久，各大视频平台突然被一则广告刷屏。

    【跨越千年，体会古人风貌。】

    【贯穿古今，见证文明演变。】

    【古今互动直播间，明日12：00重磅上线！】

    “什么公司推出的新主播吗？这么大手笔？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能让所有平台一起上线，背景很深啊。”

    “广告口气不，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好，不会找几个演员尬演就见证文明演变了吧。”

    直播间还是黑屏状态，网友们的弹幕就刷个不停。

    与此同时，各大站长也是愁得掉头发，上头临时给他们这么大一个项目，他们根本来不及宣传，上头会不会觉得他们不够重视啊？

    这么大的项目一般都要经过几年的立项筹备，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哎，只能多给几个推荐了。

    12点一到，直播通道被开，盛朝底层民众真实的苦难头阵，几场高燃战争调动起他们的情绪。

    预告片结束，系统记录的直播片段被专人剪辑成剧情跌宕起伏的短剧播放，由于裴今强烈拒绝，有她出现的画面都没有露脸，声音也另外进行配音。

    几集下来，蹲点准备开骂的网友几乎都是正面评论，“这些演员的演技出乎意料的好啊？”

    有人截图角落里只露了一面的炮灰发到网上，“全员演技在线，连龙套表情都这么逼真。”

    “看看这布景，这服化道，绝了！”

    直到一个消息迅速登顶热搜：

    #古今互动VR模式#

    毕竟对新直播间感兴趣不是全部，更多网友对狂轰滥炸的广告并不感冒，“这什么意思啊？直播？这个话题是怎么上热搜的？”

    “你们注意到直播间有个互动和VR模式没有？点击有惊喜！”

    有看到热搜好奇的人选择互动模式，整个直播间就变成了一个真人实景的3D页游，每点击一个NPC都可以进入他的专属剧情。

    “这么精细的画质，做成页游竟然不卡？”

    “这视角，妈呀，我觉得是我自己在给古人直播。”

    “这么多人都有自己的剧情线？这么精细？可惜大部分都不能实时互动。”

    “能做到这样已经很良心了好不，真不敢相信我随手点一头牛都能看到它的前世今生。”

    “互动模式都这样了，VR难道……？”

    好几个家里有设备的人留言要替网友去试毒，底下回复都刷了好几页，还没人回来。

    心急的网友大呼要报警了，才有人出声，怕别人不信还发了录屏上来。

    【卧槽，这游戏牛啊！绝对大手笔！[视频链接]】

    翘首以盼的网友们一窝蜂涌进这个视频，发布人一看就是个土豪，顶级设备的高清画质把这游戏精致程度展现得淋漓尽致。

    每块石头、每片树叶都不一样，甚至NPC的一根头发丝，都那么清晰。

    虽只有少数几个NPC可以交互，是游戏更像是概念中的全息电影，但这么真实的画面，不能交互也值了！

    置身其中真的有种穿越时空的错乱感。

    “这个地图好大啊！好像走不到边际。”

    “这建模不比国外那些3A大作香？不能交互就不能交互，我当去古代旅游了！马上下单VR设备！”

    “我们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技术！啊啊啊，我好激动！”

    这是游戏电影迷的狂欢，另一波用户则带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们只关注画质，没有人解读剧情吗？我觉得那好像就是古代百姓的真实生活。”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剧情线，底层人民的剧情大多都是麻木的，我看得憋屈死了他们还浑然不觉，里面那些农民伯伯和女人都太可怜了……”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②

    “从他们的视角看直播中的现代生活，好穿越噢。”

    “我觉得过得挺不好的，结果他们都好羡慕我们啊，哈哈哈。”

    “看到他们的悲惨，我真的感觉我们现代的生活真的来之不易，我好想穿越回去告诉那些先辈们，这盛世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