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临江仙·云易散
待到晏府路口,已见得晏府门口掌的淡黄灯笼,在晚风中微微浮动。
忽然有人拦了马车,阮六郎吓得一惊,勒住马才要骂人,看清了来人是赵拾雨,低声唤道:“见过王爷。”
赵拾雨本来白皙的脸,在黑夜里瞧着丝毫不俊俏,还有些阴冷,阮六郎都有些诧异,不是半个时辰前在湖边才见,人都走了么,这?怎么又守在晏府门口呢?
赵拾雨冷冷的:“你回去,我送你家姐。”
坐在马车上的晏亭柔听见赵拾雨声音,怒从中来,吼道:“六郎!驾车,回府!”
赵拾雨已经放下脚蹬,上了马车。阮六郎知姐心意,也不好硬来伤着赵拾雨,就不敢动了。
赵拾雨掀开车帘,一手拉住晏亭柔手腕,就往下走。晏亭柔还未来得及放下首饰盒,一手攥着首饰盒,一手被赵拾雨拉下来马车,“赵拾雨!松手!”
他压抑着心上怒火,冷声:“柔,我有话同你讲。”
“松开!就这里。”
赵拾雨见她不肯同自己走,“做个了断。”
阮六郎忙问:“姐?你,你没事吧。”
晏亭柔一听「了断」,心凉了一半,那便做个了断!就同阮六郎:“你回去吧,同爹爹我今日坐船吹了风寒,让他不必等我吃酒,我回屋躺着去了。”
赵拾雨拉着她手腕,径直将人拖到了临街的一条巷里。
借着点点月光,可见赵拾雨眼里全是伤心,还带着一点恨意,“不是答应了要等我?怎么跑到陆进之的船上去了?”
晏亭柔觉得他不可理喻,自己就是一直在等他啊,不然就去汴梁了。
可这话在当下的场景里,她不出口,也强硬着:“我同陆进之只是谈生意。”
“谈什么生意?你就差他那些银两么?”
晏亭柔一听就怒了,没想到赵拾雨这般误解她,以为她为了做生意就陪陆进之去游船?
可她丝毫不想解释,做一套童书一直是她所想,做一版图画精致的《山海经》是她从的愿望。
人到了生气吵架时,往往都是口不择言。她亦如此,字字如刀:“你头一天认识我晏亭柔么?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商人之女啊?你来临川半年了,你瞧不明白么?我就是每日抛头露面的女子!我就差那些个银两!我就同他游船了!可这,与你何干?”
赵拾雨还希冀柔能解释,她心里是有赵拾雨的,这次游船只是谈生意。
可一听她如此,赵拾雨心里难过极了,一手砸在巷道的石壁上,让晏亭柔圈在他胸前与石墙间,一字一顿的问:“所以你才投他怀,入他抱?”
原来赵拾雨看见陆进之临下船时,扶了晏亭柔一把,才生气的。
可不过是碰了一下她胳膊,怎么就成了投怀入抱了呢!晏亭柔气得不禁冷笑,重复了一遍,“与你何干。”
“因他求媒人上门娶你,你看他就不同了么?现在你是觉得他好么?”
晏亭柔觉得自己待赵拾雨的心,人人都见得到,怎么他却如此看,气的浑身发抖,“赵拾雨,你就是个混蛋!”
“是,我就是个混蛋!就是个混世魔王,你不晓得么!”他被晏亭柔一激,就耍起无赖来,恶狠狠的:“我抱过你身子。你我有了肌肤之亲,别想嫁给旁人!”
“胡!那才不算肌肤之亲!”晏亭柔知他乱讲,就也凶道。
赵拾雨心里一阵恼火,“是啊,那不算,所以你才给陆进之抱的么?”
晏亭柔伸手就要去赵拾雨的脸,手才抬起,就被赵拾雨的攥住了手腕,按在墙上,她还没骂出来声,赵拾雨的唇就凑了上来,对着她的唇就是一吻。
那吻来势汹汹,可印在唇上时,气力已衰竭了大半去,他有些舍不得了。
冰冷又软糯的感觉,将晏亭柔吓坏了。赵拾雨亲了一下,也被自己这番轻薄举动吓到了。
可那触感让他大脑一片混沌,不由自主的想再尝尝,他试着撬开了那双薄片桃花,想浅尝辄止一下里面的甜美。
晏亭柔另一只手上抱着的首饰盒「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里面的珠钗、百索都散开来。
赵拾雨应声停了下来,他忽觉的懊恼,自己是在做什么,把着晏亭柔的手腕竟然僵住了,仍要嘴硬的:“这下有了肌肤之亲,你就没法嫁给旁人了。你……你,你只能嫁给我!”
晏亭柔眼泪含在眼眶,气得要炸,她觉得自己是被赵拾雨羞辱了,她的自尊让她争强好胜,定要伤回来才算,“亲就亲了。我若是想嫁给谁,你也拦不住。”她挣开赵拾雨的手,不理其他,转身就走。
赵拾雨忽就害怕了,他上前抱住了晏亭柔:“柔,我喜欢你。我害怕了。我怕你被旁人抢走。”
晏亭柔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掉落在赵拾雨箍住她腰的手上,“这就是你的了断?”
“我想你了,马车都不肯坐,昨日忙完那些个应酬,自己骑马就往回赶,我一夜都不曾合眼,一路狂奔到了逢楼去寻你。
客栈的掌柜你早就收拾包袱走了,我又去青萝斋,他们告诉我你去彭蠡泽之滨会陆进之了。我就在湖边从日落之时站到了夜里,瞧见你落他怀里了。我……害怕了……”
他话的热息就散在晏亭柔耳边,她觉得心里痒痒的,可脑子里全是赵拾雨这个混蛋,竟然敢强吻她。
她抽泣时,嘴唇一抿,不由想起方才那个吻,明明没有吃糖,怎么会是甜的呢?
她眼中还在流泪,脑中一片混乱,脸上酡红一路烧到耳尖。
原来赵拾雨为了见她,竟然一路骑马赶回来了,怪不得看着他脸色不好呢。可,这也不该甩了黑脸,一声不吭就走啊!
不能原谅他,不仅黑脸还强吻,晏亭柔心意已决,“那你就害怕吧!”
她扳开赵拾雨的手,可那箍着她腰的手劲儿太大了,她用尽力气,丝毫未动。
晏亭柔急了,哭着道:“赵拾雨!你欺负我!”
腰间的手忽就松开了。赵拾雨快步走到她面前,两人面对面,抬着手去拭她眼泪,“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想你了……你还那样的话气我……我,我。你别哭,别哭行不行?”
晏亭柔抹了一把眼泪,朝着晏府跑去。只听赵拾雨无比失落的:“拾哥哥错了,柔别生气了,好不好。”
赵拾雨失魂落魄的站在巷道口,他觉得定是自己昨日夜里赶路,休息的不好,今日才这番孟浪。
彩云路过斜月,散在夜空,月光淡淡,撒在地上。
他瞥见了晏亭柔方才落地的首饰盒,走上前去拾起来。不过手掌大的首饰盒子,上面是红漆雕花的牡丹,就见其中有两支晏亭柔常戴着的发簪,其中一支上头的原本坠着的珍珠被拆开了。
还有一根五色百索静静的躺在地上,那根百索不同于市面上常见的拧麻花的款式,一瞧就是编织的,收尾的碎线上还坠着几颗珍珠。
赵拾雨将百索捏在掌心,嘴角一翘。
闻言良和武同的马车足足比赵拾雨晚到了半日,三更鼓响,才到了逢楼。
见了掌柜,得知王爷留了话给他,他已去找了晏三叔,客居到了晏府。让两人无论何时到了,立刻去晏府。
翌日一早,晏宣礼才入晏亭柔的院子里,见她已经一身紧身短男装,拿了霜阿剑在手,问道:“柔这就走了?昨日没同爹爹吃酒呢?”
晏亭柔凶巴巴的看着晏宣礼,老远就能闻见酒气,她捏着鼻子,朝着门外走去,“你还是同赵拾雨吃酒吧!你不是昨日夜里将他收客房里住下了么?你们师徒二人好好把酒言欢吧,我去汴梁照顾着你老人家的书坊!”
丰秀儿紧跟着晏亭柔,一路跑追到了门口的马车上,声:“王爷好似病了,方才武同来还让我去请大夫呢。”
晏亭柔咬牙切齿:“病死他算了!”
心道昨天欺负人的时候力气不是很大么,怎么这就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了。一准是装病扮可怜的,又要骗人。
晏宣礼也要拦她,“阿拾也要回东京去的,你们还是一道吧,有个照应。”
晏亭柔看着爹爹,“你都知晓他要回东京了?看来两人夜里喝的欢实啊!”
晏宣礼看着丰秀儿,摸了摸胡须,低头声问:“她和阿拾怎么了?”
丰秀儿摇摇头,声回复:“一早就似吃了爆竹。”
晏宣礼本来还要解释,昨日夜里喝大了,好似答应了赵拾雨什么不该答应的事,要同柔报备一下,可见她如今这副吃人模样,就悻悻的不敢开口了,只好低声嘟囔一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丰秀儿还是笑了笑:“真的不等王爷了?”
晏亭柔没上马车,踩了马磴子,跨上骏马,束起的青丝晃在后肩,好不潇洒!“爹爹,秀姐姐,走了!东京汴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