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听月看着他。

    少年的声音低沉清澈地灌入她的耳朵。

    以后有不会的就来问他，他给她讲。

    嗯，她没听错吧。

    他真被魂穿了？

    他仍旧还看着她，那双清澈又沉静的眼，淡淡地望着她。

    快要接近下课，教室里闹哄哄的，并不算安静，有的在讲笑话，有的在走动位子，没有谁注意到他们这里。

    一阵穿堂微风拂过——

    戚听月眨巴了下双眼，迅速撇开眼，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转身往前走去。

    边收拾东西边怨气冲天地声咕哝。

    这也管那也管，八婆都没他事情多！

    怪不得是老师们的乖宝宝呢。

    数学课代表不招呼去上厕所怎么不管。

    那谁偷偷吃辣条都不见他管。

    就故意针对她是不是！！

    戚听月收拾好东西抱起走过来，有些粗鲁地一把拉开椅子坐下，随手将东西放到书桌上，随后趴在自己桌上。

    就在这时，林涤尘转眸往过来，眼睫微垂，视线在背对她趴着的女孩身上停顿片刻，语气温和平淡：“你哪里不会。”

    戚听月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

    不想搭理他。

    见她没话，林涤尘顿了顿，继续开口：“今天的作业有点多，大部分明天早上要收，你写不完可能——”

    戚听月立马坐了起来。

    她深吸口气，抬手捋了捋发丝，随手翻开一本物理册子，精巧的下巴一点电场力那块，眼眸流转向他，故意无辜地开口：“都不会。”

    看你怎么办。

    林涤尘视线落在她一片空白的练习册上，沉默片刻，从旁边拿过一本草稿本翻开，手指推到中间，随后伸手将她的册子挪到中间。

    他声音很静：“那我们从选择题开始讲。”

    “……”

    戚听月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不是，你还真算一道道给我讲啊。

    认真的吗！

    你难道不清楚我的水平？

    “怎么了？”

    林涤尘侧头，对上她的眼睛。

    他眉眼清淡，表情一点看不出作假。

    两人对视不到两秒，戚听月忽然撇开视线，沉默两秒，缓慢地挪动椅子往前。

    行吧，反正他脑子抽风想当冤大头随便他咯。

    她又不亏。

    林涤尘手指握着笔，神色平静。

    等她不动了，安静了两秒，才开始讲。

    他低敛着眉，语气温和，看到一道题时会先翻开书标注涉及到的知识点，然后再给她讲，一个步骤也不跳。

    一开始戚听月听得吊儿郎当的，后来发现他讲的真的很清晰，不知不觉就入了迷，歪头跟着听着。

    有时一个过程没听懂突然断他，他也不恼，认真地重新给她讲。

    这么耐心的人，戚听月只在补课老师那听到过。

    不，补课老师也没这么耐心。

    她偶尔问多了，还会流露出“这孩子怎么这么笨连这个都不懂”的表情来。

    更何况他的声音也低柔好听，不想补课老师那种死板冷漠没有情感的教学声音。

    耳边低柔轻缓的声音缓缓流进耳廓，戚听月不禁抬了眸，看向他。

    他的皮肤怎么怎么好，睫毛也长长的，眼睛也好看。

    怎么长的。

    戚听月见过的帅哥不少，但实话实话，他的长相在他见过的男生里面都属于顶部的那种。

    似乎感知到她的注视，林涤尘忽然侧过头来，轻眨了下眼：“你……看我干什么？”

    两人离的很近，近到可以感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戚听月没想到林涤尘突然转过来，一愣，迅速直起身往后撤了点，下意识开口：“谁我看你了，你有证据吗？”

    “倒是你看我干什么？”

    “……”

    戚听月干脆来个先发制人。

    林涤尘没第一时间开口，戚听月的底气就大了点，理不直气也壮了起来：“你不好好讲你的题，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吗？”

    “你讲题都不认真还怎么指望别人认真听讲。”

    完美，原来当老师的感觉是这样。

    还是训斥一个好学生，成就感就更大了。

    林涤尘等她啵得啵得完了，才似乎轻叹口气，对她声道，嗓音低沉清润：“抱歉，是我的错，我不该三心二意，那可以继续听了吗？”

    他竟然没有反驳她？

    难道是被她给一通蒙了？

    戚听月心里奇怪了下，但面上不能露怯，于是尽力绷着表情管理，轻哼一声，高傲地点了下头。

    这回林涤尘没再突然看她。

    戚听月为了加深他的“罪恶感”，还任性地好几次断他，叫他重复上面的步骤。

    林涤尘也没有恼，被突然断像是迟疑了一秒，而后接着从前面开始讲，到后面仿佛有了准备，即使被突然断也能游刃有余地接着重来。

    戚听月发现他一点也不生气，到后面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任性胡来，才果断停了手。

    最后一节课剩下的时间不多，因为她的捣乱，林涤尘只讲了半页就放学了。

    戚听月脑子有些晕乎乎的，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了东西。

    “不会的等回家发消息给我。”他看着她静静地开口。

    戚听月随便应了一声便跑了。

    回到家，洗漱过后，戚听月先将简单的作业都做完，随后翻开了那本没写完的物理册子。

    写完的部分标注了不少，上面有些陌生又漂亮的字迹。

    戚听月靠着椅背，咬着指尖，目光落在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字迹上良久，试着拿起笔去演算——

    过了一会，戚听月果断撂下笔，捞过手机开聊天软件。

    点开班级群，找到林涤尘的头像点开，发消息。

    [你睡了吗？]

    刚要点击发送，又觉得怪怪的，于是删除，改成：[你这会有空吗？]

    戚听月扫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

    22:01。

    头像是灰着的。

    他这会不会已经睡觉了吧。

    平时看他每次回家带的书都不多，不像是个死读书的。

    万一睡觉了呢。

    算了，她试试，睡了就算了。

    戚听月一横心，点击发送。

    随后就将手机放到一边。

    她原本没期望他回信，没想到刚咬住笔头准备思考题目，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林涤尘：有。]

    [林涤尘：哪里不会，吧。]

    戚听月立刻拿起手机，毫无心理负担地发消息：[都不会。]

    电话那头沉默一下，接着发来消息：[那我给你语音电话讲吧，怎么样。]

    戚听月的手指迟疑了下，刚发过去一个“好”，对方的语音聊天便发了过来。

    吓了戚听月一跳，手忙脚乱地立刻接听。

    她没话，倒是对方等了一秒，先开了口：“喂。”

    “嗯。”戚听月清了清嗓子，含糊地应了一声。

    反应过来后，又不禁愣了下，她紧张个什么？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又透过电流传来：“一题都没做吗？”

    “……”

    戚听月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冷声“狡辩”：“我才写到物理！”

    对方默了一下，声音里似乎隐隐带上了几分笑：“好吧，抱歉，误会你了。”

    “那开始吧。”

    许是夜幕降临，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也有些湿润：“接着下午的，先讲第二问。”

    戚听月塞好耳机，赶紧随手扯过一本笔记本翻到背面记录。

    一讲就讲到了十一点过。

    戚听月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生锈了。

    讲完最后一道物理，电话那边响起轻微的翻书声，接着，少年轻柔的嗓音响起：“还有哪里没听懂的吗？”

    “没有了。”戚听月立刻回答，不然得讲到半夜。

    那边低低“嗯”了一声，接着拿起水杯喝水。

    看到写的满满的物理作业，戚听月难得生出了点歉疚的声音，忍不住问：“那个……我没耽误你的时间吧。”

    “没有，我收到你消息前已经复习好了。”

    “……”复习。

    好家伙。

    她连明天的课都还没预习。

    戚听月不想再自取其辱了，：“那我挂了。”

    那边嗯了声，忽然补了一句，声线里有几分清晰的温柔：“以后不会的都可以来问我，不用觉得会麻烦我。”

    挂了电话之后。

    回味着刚刚的话，戚听月心脏轻轻跳了一记。

    等回味过来，发觉脸上有些发烫。

    戚听月赶紧甩了甩头，抛弃自己奇奇怪怪的念头，合上书翻开托福套卷开始刷题目。

    -

    隔天一早，戚听月在家吃了早饭车到学校。

    走进教室，发现林涤尘已经坐在座位上，正看着一本英语书。

    他穿着简单的深蓝色校服外套，乌发柔软，与他极白的肤色形成强烈的反差，清爽干净的像夏日里冰镇薄荷汽水。

    戚听月一方面觉得自己的形容有些文绉绉的矫情，一方面又觉得挺符合的，走到了座位前坐下。

    听到声音，林涤尘侧头看过来，眼眸明亮而清澈。

    “你作业做完了吗？”他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戚听月觉得这人以后一定是一个工作狂事业批，无语地嗯嗯啊啊：“做完了，不会拖你大班长后腿的放心。”

    林涤尘抿抿唇，转过头去。

    戚听月收拾书包期间，有课代表过来收作业。

    这是戚听月第一次对收作业这么理直气壮，不慌不忙地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交给对方。

    课代表还不禁看了她好几眼。

    交完作业，戚听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趴到桌上准备眯一会儿。

    “老师会来。”对面响起他的提醒。

    戚听月转过头，白了他一眼，拖着调子道：“哎呀等老师来你叫我不就得了吗。”

    这人怎么这么死板呢。

    女孩白嫩的半边脸掩在黑发中，微微上扬眼尾明亮粲然，没什么攻击力，加上她软趴趴的语调，反而像在嗔人。

    林涤尘的眼底微微闪过一道怔楞，片刻后他移开视线，薄唇微抿，语气清淡地开口：“那你先睡吧。”

    于是戚听月就安心地闭上了眼。

    到了早读时，林涤尘又将戚听月叫醒。

    戚听月抬手揉了揉眼睛，余光瞥见班主任背着手晃进来，赶忙端正坐好翻开书。

    微风拂过作业本，余光里旁边的人安静的一动不动。

    戚听月收回视线，一边翻书一边漫不经心的想。

    发觉他还挺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