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七、走……”

    舞蹈教室里放着欢快简单的音乐, 期间充斥着温柔甜美的喇叭声响。

    “叮铃……”

    戚听月放下两边手上的动作，扫一圈下面蹦蹦跳跳的学生们：“今天老师就教到这里，大家都学会了吗？”

    “学会了老师！”

    “好, 下课。”

    一群穿着天真烂漫的孩子鞠完躬，嬉笑着往边上放书包的地方跑去。

    戚听月摘掉身上的蜜蜂扩音器, 走过去关掉音响, 收拾东西。

    回到办公室后，戚听月瘫坐到椅子上, 抬手揉着脖颈放松。

    “哟，戚老师还没走啊？”

    一个穿着长裙带着音乐书的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抱着风琴的学生、

    她是教学音乐的，和她一个办公室, 教龄有二十多年。

    戚听月动作一顿，扭头懒散地笑：“嗯, 现在外面人太多了，等会儿。”

    女人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放下音乐书, 一边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喝了口, 同时指挥着学生将风琴放到指定地方。

    待学生走之后，女人拧上保温杯放下，看向仍坐在座位上低头看手机的年轻女人，似是不经意地问了句：“戚老师, 你下午没课吧？”

    “嗯，怎么了？”

    女人便笑了，：“我一个大学同学的儿子最近刚从国外回来, 还是研究生，最近正在找工作，一米八多, 长得也一表人才，我看你们俩年纪相仿，要不去见见怎么样？”

    大抵上了年纪的人都爱操心身边未婚的，学教师本就流动性，大多是做了很多年的，戚听月在整个办公室年纪最，因此一直都有人给她介绍这个那个的对象。

    戚听月当初刚来这所学校时因为不好意思拒绝，半无奈地见了个她推荐的人，的一米八，结果她见了真人，连一米七估计都不到。

    样貌就不了，才见了第一次就想动手动脚。

    导致戚听月从此对这种见面敬谢不敏。

    但女人一直都没放弃，似乎铁了心的要撮合她跟她身边认识的年轻男性。

    一两次就够了，太多次戚听月实在招架不住，或许是独立惯了，她并不习惯这种不分距离的过分关注。

    戚听月只能维持着最基本的客套，拿起手机与椅子上的外套含糊词：“抱歉啊王老师，我下午有事，实在腾不开身，先走了，您忙。”

    “哎，戚老师……”

    戚听月溜的飞快，不一会便没影了。

    女人叫喊不住，不禁瞥了瞥嘴，她一个长辈好心好意给她介绍对象，还不领情，不就仗着自己年轻，等过两年成老姑娘了，看还有谁要你。

    一个年轻轻的姑娘，成天扮的花枝招展妖里妖气的，也不结婚给谁看呐！

    戚听月开着车回家，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已是四月中旬，江城这座城市早早的气温回升进入了春天，阳光轻柔，枝条柔软，城市沿途的风景不停闪过。

    刚在一个路口红灯前停下车，搁在车载支架上的手机响了。

    是蒋立媛来电。

    戚听月一顿，接听。

    蒋立媛开门见山：“下午陪我去贺客户吃饭。”

    戚听月一听便知道蒋立媛是什么意思，捏了捏眉心：“妈妈，我一个人活得很好，真的不想结婚。”

    蒋立媛：“你逞什么能，又没有出家当尼姑，年纪轻轻学别人做什么断情绝爱，就这么定了，下午四点，自己过来，地址待会发给你，给我穿得漂亮点。”

    六年过去，蒋立媛的事业越做越大，一不二的性格还是未改，完便挂了电话。

    戚听月无奈叹口气。

    抬眸看到前方红灯转绿，又重新启动车子。

    下午在家里睡了一觉，起来做了点吃的，又在垫子上拉了会筋，看着到了时间，戚听月起身去了卧室。

    戚听月坐在化妆镜前随便上了个薄妆，镜子里略显清纯的面容立刻多了几分精致与成熟。

    在休闲服与吊带裙子之间，戚听月犹豫了下，到底没有选择气蒋立媛。

    收拾好后戚听月随手拿了个包便出门。

    吃饭的地点在一个商务餐厅，主角是蒋立媛还有秘书与一对夫妻，她到的时候对方夫妻明显眼前一亮，似乎是对她很满意，能让蒋立媛亲自宴请的客户自然来头不，席间对蒋立媛的商务话题兴趣淡淡，大多数是关切她的。

    包间装修的古朴雅致，实际上装饰大于菜本身，戚听月回国后被逼参加这种饭局不少，对此早失去了兴趣。

    听着他们把话题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扯，像一个待价而沽的物品，戚听月从心底涌出的一股厌烦。

    只能客套地应付着，一边安静吃饭，在心里默默麻木地倒数着时间，期待这场聚餐能快点过去。

    那对夫妻不止一次有意无意提过自己儿子路上堵车，很快就来，两个年轻人应该很有话题，然而戚听月对此并不感兴趣，快吃饱了，对方才姗姗来迟。

    是个年轻男人，名字叫戴明辉，明明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身上却端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穿着考究的黑色西装，只在推门而入初见她时眼睛亮了亮，而后便很快压下，拉开椅子坐在了那对夫妻的身边。

    那对夫妻从开始旁敲侧击了好半天，等到儿子一来，终于迫不及待地敞开话题。

    “两个孩子年纪相仿，都是年轻人，也有共同的话题聊，等有空了可以一起约着去爬爬山，滑滑雪之类的……”

    蒋立媛本就操心女儿的婚姻大事，如今这个客户是与她合作了好几年的，算是知根知底，儿子也很优秀，如果能在一起她也放心，于是笑笑：“现在的孩子大都爱去什么酒吧密室的吧？”

    不等蒋立媛完，那女人便皱了下眉，笑起来：“酒吧密室那些都是不三不四的人才回去的，咱们都是正经人家，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干什么。”

    戚听月喝饮料的手一顿，抬眸看她。

    女孩正处在她最美丽的年纪，一头乌黑长发，五官精致昳丽，没有任何人工雕琢过的痕迹，身材纤细有度，露在淡紫色抹胸裙子外面的肌肤欺霜赛雪，那双似翘非翘的猫瞳仿佛浸在水中的黑色晶石，冷冷清清，散发着神秘的气息，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

    像是每个男人年少时都梦到过的梦中缪斯。

    戴明辉心神一晃，又忙暗暗克制了几分，笑着道：“我们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都代表各自公司形象，密室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的确不适合我们这种身份的家庭，况且，酒吧那种地方，去的通常是不三不四的人。”

    年轻男人的父母都满意地看着他。

    戚听月垂着眸，默不作声地听着这长篇大论。

    明明才二十出头，身上就已经有了她讨厌的古板腐朽的气息。

    脑子里不期然浮现出一张少年气息十足的脸。

    纯白，毫无杂质，不染半分世俗尘垢。

    见女孩不作声，男人的胆子大了些，

    “我是家族企业继承人，所以我希望婚后另一半能够在家生儿育女，安心帮我理家庭，我只有组建了稳定的家庭，公司的董事们及股民们才会信赖我。婚后我还会负责起家庭开销，所以希望我未来的妻子能辞去工作，一心一意——”

    听到这里，戚听月再也听不下去，她忽然间在几位大人以及戴明辉诧然的目光中起身，淡淡道：“抱歉，我有点不舒服，去一趟洗手间。”

    那对夫妻脸色微僵。

    蒋立媛皱了下眉，半晌，才点了下头：“去吧。快去快回。”

    戚听月点头，又对那对夫妻轻轻颔首，而后转身离开。

    关上门前，还能听到对方夫妻略带疑问的声音传来：“听月这孩子是不是不太喜欢明辉的话啊，这可不太好啊……”

    出了包厢，外面的空气才突然像是清新了起来。

    戚听月轻呼了口气，低头走着，有些失神地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僵硬的思绪渐渐飘散。

    不期然脑海里又想起了一个人。

    六年了。

    这两年想起他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真是每次被相亲对象恶心到，就控制不住的想起他。

    她的男孩，那个笑起来满满的少年感快要溢出来的少年，可他太好了，那双眼睛太清澈纯净了，让她时常自惭形秽。

    她不心弄丢了他，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又在哪里。

    那年她骗他写一封情书，写好了她就出现，可她失约了。

    她骗了他，那封情书恐怕早就被他丢掉了。

    戚听月低头转过弯，走进走廊里面。

    与此同时，另一对人从身后的包厢里面走出来。

    为首的一人穿着低调的墨色西装，高大清俊，沉默寡言。

    男人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

    “……林总？”

    一旁跟随着的男人见男人突然不走了，不禁疑惑出声。

    拐弯处空无一人，只有空荡荡的白色花瓶竖立在那边。

    男人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瞳里清清淡淡，没有任何情绪。

    几秒之后。

    男人回过了头，薄唇淡淡开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