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划水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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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妇人们还是答应了。她们自认为捡了天大的便宜, 坚持行“拜师礼”。

    这下轮到林悠然不同意了。

    她耐着性子跟大家解释:“我这手艺并无师承,都是这里学一点那里学一点,不值什么。”

    更何况, 论年纪、论辈分,这些妇人哪个都比她大, 拜她为师不过去。

    然而, 几个妇人商量好了,执意要个师徒名分,不然不好意思学。

    最后, 还是孙婆子给她们出了个主意——不用拜师, 只需结成同门,立下誓言永不背弃。

    林悠然和妇人们都觉得这个法子好, 当即请村里的老先生算了个好日子, 摆下香案, 供上灶君, 置办一桌席面, 请来孙婆子做见证人。

    这件事在村里传开, 乡民们全都来围观。

    只见豆腐坊院扫得干干净净, 放着供桌, 摆着蒲团。

    林悠然跪在最前面的蒲团上,林阿姑六人一字排开, 跪在她身后,几人特意扮得体体面面, 面上一派肃然。

    孙婆子侧身而立, 扬声道:“趁着这个机会, 乡里乡亲做个见证, 林阿姑、崔三娘、周四娘、吴草等六人自愿与林家大娘林悠然结为同门, 不管从前年岁大、辈分高低,从今往后只以姐妹相称……”

    “自今日起,我等便是林娘子同门,以她为尊,永不背弃,若违此誓,天地不怜,人神共弃!”林阿姑六人齐声立誓,铿锵有力,表明决心。

    这种气氛下,林悠然心内不由生出一种难言的使命感,默默地对着慈和的灶君像保证——

    一定尽其所能教好她们,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让世人看到女子也有能力做出一番事业,也不枉她穿越一回!

    从这天开始,林悠然的教学生涯正式开始了。

    早饭到晚饭之间刚好有两个时辰空闲,足够上一堂大课了。

    林悠然授课很有一套,并非一道菜一道菜地教,而是先划分成面点、卤味、素食、荤腥等几个大类,再分门别类地从基础道进阶,一步步扩展。

    她并非单纯告诉大家这道菜怎么做,而是清清楚楚地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一来,即使遇到她没教过的菜,有了这些基础理论大伙也能试着做一做。

    林悠然鼓励创新。她自己做菜的法子就不上多正宗,大多是在网上学了个皮毛,然后自己多次试验摸索出来的。

    “我希望姐姐们都能有自己的特色,到时候人家来咱们这里定流水席,会‘想要崔娘子的面点’、‘林阿姑卤味做得够劲儿’、‘硬菜还是要看吴娘子’……”

    林悠然的目光在一张张憧憬的脸上划过,鼓励道:“咱们这里没有‘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法,不怕青出于蓝,就怕敝帚自珍,不思进取。”

    妇人们无不露出激动之色,将来的好日子仿佛触手可及。

    林悠然好生忙碌了几日,几乎把细作的事给忘了,吴英的第二张字条就送来了。

    “翅膀硬了是不是?我能放你回南山村,就能把你抓回来!”威胁意味不要更明显。

    这能难住林悠然吗?

    她当即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封诚意满满的“监视日志”,绑到灰鸽的腿上,让它去送信。

    灰鸽扑啦啦飞起来,刚刚经过银杏林,就被一张大网兜住了。

    水牛解下灰鸽腿上的竹筒,心翼翼呈给赵惟谨。

    赵惟谨接过,目光冷得仿佛能把人冻成冰碴。

    水牛了个哆嗦,怂唧唧地躲到鱼不考身后。

    鱼不考摇着羽扇,壮着胆子劝道:“要是真这么介意,就别留她了呗,哪怕换个人来,也好过你自己被气死。”

    “我生气了吗?”赵惟谨扯出一抹笑,阴恻恻的。

    鱼不考搓了搓手臂,转而躲到水牛身后。水牛也害怕,又躲到他身后。两个人就像孩子似的叠来叠去,没发现赵惟谨的脸色由阴转晴。

    林悠然的“监视日志”写了满满一张纸,全篇都是“某年某月某日,博陵郡公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吃了什么饭,了什么话,见了什么人,对着哪个鸭狗鸡马笑了几次”,当然,都是编的。这几天赵惟谨心里憋着气,压根没去食肆。

    好歹跟辽人细作周旋了十来年,什么样的情报致命,什么样的不过是划划水,赵惟谨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压下上扬的嘴角,把这张写满字的纸按原样折回去,塞进竹筒。

    水牛诚惶诚恐地接过。

    临走前,赵惟谨瞧了眼那只被林悠然喂得肥嘟嘟的信鸽,嫌弃道:“让它认认家门,省得以后回回拿网兜。”

    水牛连忙应下。

    赵惟谨走后,水牛悄悄问鱼不考:“既然知道了林娘子是雄州派来的细作,郡公为何还要留她?”

    鱼不考晃了晃手中的羽毛扇,一脸高深地:“雄州派来的,又不是辽国派来的,怕什么?”

    “万一她对郡公不利呢?”

    鱼不考啧了声:“郡公如今清心寡欲,宅子里连只母鸽子都没有,有什么把柄可抓?”

    水牛下意识把灰鸽翻了个面,愣愣点头,还真是哦!

    灰鸽“咕”的一声惊叫,感觉受到了冒犯!

    ***

    林悠然对灰鸽的悲惨遭遇一无所知,继续过着做饭、教学、赚钱钱的充实生活。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一天都没过完,吴英的回信就来了。

    这次的语气更不客气:“林悠然,你把我当成傻子吗?赵惟谨门都没出,你从哪里看到他对鸡鸭鹅笑来着?”

    隔着字条,林悠然就感受到了吴英的咆哮。

    很奇怪,明明是对原身影响很大的人,原身的记忆中却对吴英的印象很模糊。她似乎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的脸,大多时候都是低着头,盯着他的衣摆或鞋面,以至于如今林悠然想起来都不知道吴英具体长啥样。

    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她顺道把吴英的回信又看了一遍,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赵惟谨身边肯定不只她一个细作!不然吴英不可能知道赵惟谨这几天没出门!

    林悠然神色变得凝重。

    这样一来,就不能像上次那样胡乱划水了,至少要和赵惟谨的行动线对上才成。

    难道要让她天天到赵惟谨身边卡?

    林悠然犹豫了三秒钟,为了自己的人身自由,果断选择牺牲赵惟谨。

    她特意做了一道冬瓜薏米鲫鱼汤,算去银杏林大宅探探。

    冬瓜解毒消肿,薏米清热排脓,鲫鱼补气健脾,三样食材放在一起有祛除风湿、缓解痛风的效果,刚好适合赵惟谨。

    林悠然准备好冬瓜、薏米和巴掌大的鲫鱼,装在陶罐里,加少许盐,两片老姜,其余作料一概不放,慢慢地炖上两个时辰,直到汤汁变得浓稠鲜香,再把鱼头、鱼刺和鱼皮挑出来,只留软嫩的鱼肉。

    待汤炖好,林悠然便盛上一盅,满怀信心地去了银杏林大宅。

    没想到,竟被拒之门外。

    守门的林悠然不认识,对方话也不甚客气:“郡公今日有贵客,林娘子改日再来吧!”

    林悠然没多想,得到“有贵客”这个重要情报就足够她完成今日的划水、哦,不,细作任务了。于是,她把食篮交给守门人便笑盈盈地离开了。

    刚一回到河沿儿食肆,就瞧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林二娘。

    林二娘仿佛抓住她的大把柄,拔高嗓门,恨不得全村人都听到:“大姐姐这是刚从郡公家里出来吧?哦,不对,似乎连大门都没进呢!”

    林悠然不甚在意道:“跟你有关系吗?”

    林二娘掩唇一笑,虚伪又做作:“我这不是关心大姐姐吗?原本祖母让我过来,瞧瞧食肆这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没成想,刚好看到大姐姐被郡公拒之门外,唉,我都替大姐姐难过呢!”

    林悠然静静地看着她表演,这丫头才十六吧?从哪里学的这一肚子上不得台面的花花肠子?

    “你难过去吧,我挺好的。”

    林悠然把人一扒拉,径直进了灶间。跟她话就是浪费空气,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挣几文钱呢!

    林二娘站在门口,自自话:“大姐姐就别逞强了,村里人谁不知道你妄想着嫁给博陵郡公,只是人家郡公注定要配个官家娘子,怎么可能瞧上你?”

    不用林悠然开口,自有人护着她:“二丫头有功夫在这里多嘴多舌,不如到你祖母跟前表表孝心,也好让她给你个官家郎君,跟你那二姑姑一样享清福去!”

    林二娘听到这话脸色腾的红了,不是害羞,而是气的。

    南山村谁不知道,她二姑姑是个妾室,崔娘子这是咒她给人做妾呢!

    林二娘正要发作,林四郎突然冲过来,“不心”把她撞倒在地,笑嘻嘻地同林悠然起了话。

    “阿姐,我瞧见桌膛里有好些圆溜溜的糖块,拿竹签扎着的,可是用来卖钱的?”

    林悠然知道,这子是在帮她出头呢,心内一软,笑道:“做着玩的,不卖钱,拿去分了吧!”

    “好嘞!”林四郎乐呵呵地抓起那把原本用来贿赂赵惟谨的棒棒糖,跑去跟伙伴们分享。

    林二娘气白了脸,尖声道:“林悠然,你如今有本事了,自有趋炎附势的人帮你出头,我就等着你被博陵郡公厌弃的那天!”

    话音刚落,就见水牛一路跑着过来,远远地便喊:“林娘子,郡公请您过去一趟,有贵客等着见您!”

    屋内众人纷纷笑起来,一道道讥讽的目光扫向林二娘。

    这脸来得太快了些。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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