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唐桃昨天值夜班,今天白天休息,睡到中午起床,一出房间,看到李梅跟宋母站在灶房门口,也不知道有啥高兴的事儿,两人盯着房屋方向有笑。
她走过去问宋母,李梅抢先一步朝她扬了扬下巴,“喏,木雕组的王组长来了,这会儿在堂屋跟老三拜师呢,王组长对老三可满意了,脾气也好,一点不像他们的。”
唐桃回头望了眼,看到坐在堂屋格外激动的老头,和站在他对面手足无措的宋城,心里酸溜溜的,这哪儿是拜师,明明是拜徒弟好吗?
“妈,皇天不负有心人,老三总算熬出头了。”李梅感叹道。
宋母脸上笑着,但眼睛却红了,带着哭腔,“是啊,老天爷终于可怜我们老三了。”
儿子从没在身边长大,虽然他奶对他也不错,但终究抵不过亲爸亲妈,这才导致儿子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和爱,性子更是死犟,一旦认定了,就不能改变。
好在娶了叶晚,人放开了不少。
唐桃睨了眼李梅,带着讥讽和嫌弃,这人脑子有问题吧?老三两口子过得好跟她有什么关系?瞧她高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儿子儿媳妇呢。
傍晚时分,宋鹏一到家就被宋母赶回房间,他媳妇身子不舒服,让他把人照顾好了。
这是不舒服吗?
唐桃盘腿坐在床上,不紧不慢地摇着手里的蒲扇,一脸不高兴地瞪着宋鹏,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宋鹏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家里又谁惹到她了?
“媳妇,妈你身体不舒服,”宋鹏整理好情绪,笑眯眯地迎上去,“怎么了?感冒还是发烧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笑?你还给我笑!”唐桃挥起蒲扇抽他,气冲冲道,“感冒发烧算什么,我死了才称你的心。”
“呸呸呸,什么呢,不吉利。”宋鹏将人搂进怀里,接过蒲扇给唐桃扇风,“好了,媳妇不生气了,快跟我,到底谁惹我媳妇生气了?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你妈,你大嫂,你三弟,你弟妹……你们全家都惹到我了,”唐桃无理取闹,掐了宋鹏一把,“你去啊,你找他们算账去啊。”
宋鹏在心里叹气,嘴上仍是哄道:“媳妇,这事儿都怪我,是我没用。”
下午上班的时候宋鹏就听了,王组长亲自跑去他家接徒弟去了,组上工友都恭喜他,宋鹏当时也替自家兄弟高兴,但转念想到自己媳妇,哎,恼火。
果不其然,闹起来了。
“但是吧,媳妇你也该多理解我才是,木工组哪敢管木雕组的事儿,尤其是王组长那个脾气,你多一句,他就能把你骂死。”
“少唬我!”唐桃根本不信,“下午我亲眼所见,王组长挺好话一人,脸上一直笑着。”
“那是……”宋鹏犹豫了一下,“因为老三合他心意。”
“老三有啥本事合他心意了?”唐桃提声,她心底看不起宋城,一个从在乡下长大的憨子,他能有什么本事让王组长对他刮目相看,她看他就跟他那个狐狸精媳妇一样,只是运气好,“他有你厉害?你在木工组干了多少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吧,王组长应该收你当徒弟才对。”
木雕组的学徒一个月工资多高啊,如果宋鹏能进木雕组上班,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搬出去单过了。
唐桃继续抱怨道:“我让你报名,你就不报名,这下好了吧,啥好事都到老三两口子碗里了。”
“媳妇,不是我不相报名,实在是……”宋鹏尚有自知之明,“我不懂木雕,一旦报名木雕组,以后还怎么待在木工组?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唐桃话越越难听,“我看你就是不思进取。”
宋鹏手上动作一顿,笑脸也冷了下去。
唐桃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重了,“好了,事情都这样了,多无益,还好姨那边很顺利。”
“你就不怕老三媳妇查出什么?”宋鹏担心,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如果被叶晚知道是唐桃背后动的手脚,让他们一家四口还怎么在这个家待下去。
唐桃呵呵地笑了两声,“就她?手还能伸到日报去?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
到做梦,夜里,叶晚梦到自个儿穿着军大衣被人推进了火坑里,熊熊烈火烧得她喘不过气来。
下意识地扯了扯领口,露出雪白的天鹅颈,和隐隐可见的内,衣带子。
宋城走到床边看到这一幕,呼吸一滞,忙转过头去,目不斜视地摸到柜子上的蒲扇,给叶晚扇风。
不敢回头,扇子不心碰到叶晚的脸,将人从噩梦中唤醒。
叶晚缓缓地睁开眼睛,徐徐凉风扑面而来,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听到动静,宋城将手里的蛋炒饭递过去,“快吃点东西,别饿坏身子。”
金灿灿的蛋炒饭,绿油油的香葱加以点缀,色香味俱全,馋得睡了一下午就喝了两杯水的叶晚,口水直流,从床上坐起身,接过蛋炒饭,立马扒了两口。
饭粒裹着蛋液在嘴巴里鲜活地跳跃,叶晚半眯着眼睛,微微昂起头,脸上露出幸福至极的表情,不知不觉地就干完了一大碗蛋炒饭。
肚子填饱了,叶晚满足地躺回床上,这才注意到宋城还维持着刚才别扭的姿势给她扇风。
“脖子扭到了?”叶晚好笑地看着他。
“没,没有,”宋城头也不回地指了指叶晚的衣服,“扣子开了。”
叶晚低头看了眼,雪白的一大片,不由感叹作者对恶毒女配不薄,脸蛋长得美不,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前凸后翘,蚂蚁药,胸前四两肉只多不少,平时穿得宽松没感觉,一穿衬衣好身材根本藏不住,第二颗扣子随时都要崩掉。
叶晚系好扣子,“穿好了,转过来吧。”
宋城僵硬地转动脖子,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叶晚的领口。
叶晚故意逗他,双手护在胸前,“宋城,你往哪儿看啊?”
宋城立马用扇子挡住脸,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不起。”
瞧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叶晚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宋城从蒲扇后面探出一双深邃的黑眸,心谨慎,“媳妇没生气?”
“我有那么气?”叶晚反问。
宋城连连摇头,“不气,一点不气,媳妇是可爱。”
“算你有眼光,”美食让人心情愉悦,叶晚笑着问宋城:“下午王组长来家里找你干嘛?”
宋城坐到床边的凳子上,频率一致地给叶晚扇着凉风,“收徒,我奉了拜师茶,现场雕了一支木簪,王组长回去申请给我评级。”
木雕学徒总共三级,三级学徒工资五十块,二级学徒工资五十五块,一级学徒工资六十块。
就这工资水平,搁谁不眼红。
“王组长有跟你透漏给你评几级吗?”叶晚纯属好奇,也想知道宋城的手艺水平到底怎么样。
“好像是一级吧。”宋城对木雕组的分级并不是很清楚,以为一级是最差的,反倒安慰起叶晚来,“媳妇,你也别太着急了,一级就一级吧,进去了,我一定努力干活,争取早日升级。”
叶晚憋着笑,“宋城同志看好你哦。”
一级学徒再升级就是老师傅了,一进去就想取代王组长,同志,很有抱负嘛。
“那个,媳妇你好些了吗?”宋城自个儿转的话题,一张脸涨得通红,“血,还在流吗?不是……流血痛吗?……”
一害羞就语无伦次,到最后,憋出一句祝福语:“我祝你早日康复。”
叶晚:“……”
“时间不早了,媳妇你快睡吧,我帮你扇风。”宋城知道自己不会话,叶晚现在身子又不是舒服,他要是再继续下去,怕把人气出啥大毛病来。
叶晚盯着他额头上缠的纱布,沉默了片刻,蹭着脚丫子往里面挪了挪,邀请道:“今天就别地铺,睡床吧。”
“啊?”宋城受到惊吓。
“不想睡?”叶晚翻了个身,闷闷地嘀咕道,“那就算了。”
“不是,我想睡,我做梦都想。”宋城躺上去,心翼翼地贴着床边,不敢挤到叶晚。
叶晚回头瞧了眼山那边的宋城,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心里犯嘀咕她身上有刺扎人吗?
他离她那么远干嘛?
自从跟叶晚结婚,宋城就没再睡过床,天天地铺,成习惯了还是怎么地?这会儿躺床上浑身不自在,感觉心脏都快蹦出胸腔了。
“媳妇,我还是睡地……”
宋城话还没完,一只又细又白的胳膊搭了上来,落在他的脖颈处,带着淡淡的奶香味,宋城心跳一止,喉头干涩地滚了滚。
他战战兢兢地刚想给人放回去,叶晚的一条腿又缠了上来,整个人就像八爪鱼挂在他身上。
滚烫的呵气在宋城的脖子上,酥麻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宋城每个毛细孔都紧张起来,脚指头都绷直了。
“媳妇?”染上莫名情愫,宋城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
叶晚睡得迷糊,将人抱得更紧了些,用命令的口吻跟他:“别闹,睡觉。”
宋城很乖地哦了一声,听话地闭上眼睛,声道:“媳妇,晚安。”
叶晚又梦到自己掉进火坑,热到不行,然后看到前面好大一冰块,她高兴坏了,跑过去一把抱住冰块。
好舒服~
叶晚舒展了眉头,脸在冰块上蹭了蹭。
她倒是凉快了,蹭得宋城一身火,拿起蒲扇用力地扇风,喃喃道:“今年这三伏天也太热了吧。”
第二天,天刚擦亮,宋母最早起床,趁四下没人跑去扒西屋的窗户,看到房间里儿子和儿媳妇相偎相依的温馨样子,高兴得掩嘴偷笑。
“妈,你干嘛呢?”李梅身子笨拙,但行动起来还挺灵活,跟着宋母扒在窗户底下,探出头往房间里看了眼,激动地拐了一下宋母的胳膊,“妈,老三他们终于同房了,要不了多久,老三媳妇肯定能怀上,到时候我肚子里面这个也能有个伴一起玩了。”
宋母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摆手:“孩子这事儿,不着急,顺其自然。”
“你们婆媳两个鬼鬼索索躲那儿干嘛呢?”宋父站在自己屋门口大喊一声。
宋母跟李梅齐刷刷地转过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宋父好奇也扒了过去,宋家人陆续起床……等到叶晚睡醒,缓缓睁开睡意未去的丹凤眼,就看到宋城满脸通红地冲着窗格子挤眉弄眼。
她循着看过去。
窗子不大,密密麻麻挤了十几个脑袋。
也不知道谁踩了李梅一脚,李梅骂了一声,接着宋少明从凳子上摔下去,拉了一把旁边的宋少文,宋少文带上自己弟弟,三个娃表演了个叠罗汉,闹得人马仰翻。
大人们笑成一团,宋少文带头起哄,“婶婶要给叔生娃娃了,我们马上要有妹妹了。”
宋老大宋老二一连生了四个孙子,宋母宋父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更想得了大孙女,便一直盼着李梅怀个女娃娃。
偏偏天不遂人愿,李梅肚子又尖又紧实,还喜欢吃酸的东西,跟之前生两子的反应几乎没差。
多半又是个儿子,而儿媳妇没有再要的意思,宋母便将所有希望寄托到宋城和叶晚身上。
在宋家,已经不是秘密。
不过就像宋父之前的,年轻人该以事业为重,宋母不想给儿子和儿媳妇太大的压力,是以连忙将宋少文几个皮孩子轰走,“马上就开学了,你们作业写完了?赶紧都给我回去。”
“什么生娃娃?”叶晚这一觉睡得舒服,整个人懒洋洋的,趴在宋城的胸口问,手不安分地摸着宋城结实的大胸肌,越摸越有感觉,越有感觉越摸。
宋城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叶晚怀疑宋城的大胸肌是石头做的,屈指敲了敲,爬上去听声响。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宋城同志的心脏跳好快啊,砰砰砰砰——跟雷似的。
美人在怀,宋城这怎么受得住,一把抓住叶晚的肩膀,翻身而起,将人摁到床上。
叶晚:“???”
宋城同志这是支棱起来了?
“今天第一天报道,我还是早些过去比较好,你再睡会儿。”宋城撂下这句话,脚底抹油,拔腿冲出了房间。
叶晚摸了摸鼻子。
这就结束了?
*
今天是个好日子,叶早也是今天到财务科报道,从夏家出来的时候,夏母他们还没起床,家里平静得让人不敢相信。
更让她心生不安,担心夏母他们在憋什么大损招。
不过她也无所畏惧,既然迈开了第一步,就再无回头路可走,不管夏锋母子两个耍什么花招,她都绝不能临阵脱逃了。
出了家属大院,叶早张开双臂,仰着脸,望着湛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兴奋得好想大叫一声。
这是她嫁给夏锋之后第一次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
往日,她每天早起都是给夏家一家老做饭洗衣服,一低头一抬头,一天就过去了,忙得她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叶早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扑哧一声,露出两排细碎的贝齿,在阳光底下明晃晃的。
她很少这样笑,肆意张扬。
没想到会被熟人撞到,准确来也不是很熟,一面之缘而已。
身后传来一声流里流气的口哨声。
叶早回头,对上年轻男人笑得邪里邪气的桃花眼,她立马收起笑脸,将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故作镇定。
丁老板骑着一辆崭新的二八杠,意气风发地骑到叶早面前,一只脚撑地,笑眯眯地看着叶早,了声招呼:“叶老师,早上好。”
因为看门大爷的一句叶老师,可把丁老板这几天忙坏了,天天跑去木器厂附近的几个学校找人。
从幼儿园找到高中部,没一个是他要寻的叶老师,最后没办法,买了一辆自行车,没事儿就在厂里转悠。
没想到真给他逮到了。
“我不是老师。”叶早纠正完,拉开跟年轻男人的距离,加快脚程往办公楼方向走去。
丁老板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追问:“那你叫什么?”
叶早不想理他,免得落人口舌。
丁老板故作无奈地叹一口气,“那就没办法了,叶老师——”
故意拖长尾音。
“叶早,”叶早算是遇到无赖了,拿他没辙地妥协道,“你叫我叶早同志就好。”
“好啊,”丁老板应得爽快,然后用力一蹬自行车,从叶早身边呼啸而过,“叶早,你就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啊?”叶早抬起头,年轻男人已经骑出好远。
丁老板侧着身子坐在自行车上,一只手握住龙头,一只手抬起来冲叶早挥了挥,在刺眼的八月日光里,笑得桀骜不驯,“下回换你跟我搭讪了,记住啊。”
叶早:“……”
她这样的女人,居然还有男人跟她搭讪?
叶早先去二楼人事科报道,经过生产科的时候,看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夏锋,瞧样子是故意出来等她。
“早,怎么样?还适应吗?”夏锋话温温柔柔,一脸关心,不愧是厂里多少少女妇人梦寐以求的模范丈夫。
叶早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作任何表现,轻轻地嗯了一声。
“既然考上了,就好好上班,家里有妈在,她会照顾好三个孩子,你尽管放心好了。”夏锋伸手拍了拍叶早的肩膀,宽慰道。
叶早昂着头看他。
夏锋仍是冲她笑得温煦如风。
两口四目相对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别提多么有爱了,就连邓茹君都有点动摇,夏副厂长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夏锋的为人,除了叶早,就属叶晚最了解,狗不能改得了吃屎,不过是笑里藏刀。
“走吧,我送你下去。”夏锋主动提议,不待叶早拒绝,他牵住了对方的手。
叶早想要挣扎,夏锋低头看她一眼,声警告:“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夏锋吃痛松开叶早,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叶早面有自责地道歉,“对不起,第一天上班太紧张了,是不是踩疼你了?”
夏锋脚背钻心地疼。
这是踩吗?明明是跺好吗?
叶早想学叶晚跺脚好久了,今儿个终于如愿得偿,开心。
“不疼,我们下去再。”碍于这么多人看着,夏锋不好什么,强忍着剧痛走在前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太久了,等下他就要解了心头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