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女孩子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他「好过分」。

    这像极了那什么玩弄感情的渣男。

    表田里道对此颇感无奈。

    但是，十四岁见到他，又是怎么一回事？

    表田里道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段话的意思，给予回复，对面的岛芽衣子已经拎起包准备要离去了。

    她脚上的那双新拖鞋并不合脚，可在客厅到玄关这段没有几步的路程里，那双鞋硬是被她穿出了战靴的气势……虽然感觉随时会脱落就是了。

    按照电视剧的套路，下一步她就该开门，他目送她离开。

    艺术来源于生活，就该如此吧。岛芽衣子苦着一张脸想着。

    而就在她即将握住门把的那一刻，身后传来表田里道的声音——

    “等等……”

    岛芽衣子怔住，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侧转，即便她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表田里道就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朝她伸出了手，然而，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肩膀时，又悄然缩了回去。

    只可惜，动作太快，玄关太黑，她没看到这一幕。

    “我想起来了……”黑暗中，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温倦，“我在京都见过你。”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记忆都有些模糊。

    如果不是熊谷光夫那日提及了「京都」，岛芽衣子又十四岁那年见过他，表田里道恐怕很难想起来，他曾在河堤旁拉住了一个有轻生念头的女孩。

    她慌张失措的神情仍然历历在目，甚至还问了那个问题。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复的了，但女孩子似乎想通了。

    那番话起到了作用。

    “谢谢你……里道大哥哥。”

    越回忆越清晰，她们的脸庞重叠，最终融合成眼前这一张有朝气的面容。

    竟然真的是她。这是表田里道第一想法。

    而岛芽衣子微微张开了嘴。

    这个时候想起来，倒让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了。

    讶异吗？还是期待？

    可是她什么也不想表露，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她是不能把情绪写在脸上的。

    “抱歉，芽衣子，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起来。”

    表田里道着，嘴角牵起温和的弧度，她的心沉入谷底。

    肯定又是她不想听到的话。她想堵住耳朵。

    “你能平安成长，我很高兴。”

    果不其然，他的话客气疏离得就如同一个并不熟悉的长辈。

    他对她的成长感到高兴，这把她当成了一个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不高兴。

    岛芽衣子压制住想反驳表田里道的想法，尽可能保持平静，对上他的目光道：“对，我活下去了，我长大了。”

    “我今年二十三岁了，我来追你了，是你的年轻人就不要在试探里浪费时间了。”

    语气并不平静，反倒是像在下挑战书，甚至还引用了他的话。

    表田里道失笑，他可不是那个意思啊。

    不过，这也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坚定地选择。

    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白已经无法撼动表田里道这一颗稳如泰山的心了，只是唯独这一次，也有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突然不想出那些千篇一律的婉拒话语了。

    他深知岛芽衣子是个在某个方面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每次在对上她望过来的目光时，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为她的鲜活与勇敢而动摇。

    于是，在漫长的沉默后，在岛芽衣子几欲放弃此次交谈时，他在内心做下了一个并不理智的决定，还顺便唤了她一声：“芽衣子。”

    “我在……”岛芽衣子响亮地应道。

    接下来就是拒绝了吧。她已经习惯了。

    只要表田里道不讨厌她，他总有松口的那一天。

    吧，没有关系，冷静——

    表田里道：“你要是后悔了，请随时告诉我，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的，里道大哥哥，我……诶？”措辞脱口而出了一半，她才反应过来对方究竟了什么。

    “等等等，这是？”岛芽衣子呆愣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瞬间睁大了眼睛，“你同意了吗？”

    心脏扑通得快要跳出胸膛，连带着声音也充满了急需确认的焦急。

    “先试着相处吧，遇到了更喜欢的人，请务必告知我一声。”

    他的口吻很认真，在这样的黑暗中，仿佛在在商讨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真是正经过头了。

    虽然不是什么正式交往，但好歹第一关过了。

    “好！”岛芽衣子生怕他下一秒就反悔，又点开手机录音，道：“你不会后悔了吧。”

    表田里道：“……”

    表田里道：“不会。”

    她又重复播放了好几遍录音才肯罢休，表田里道脑子里已经在循环自己那句颤抖的「不会」了。

    这回，岛芽衣子是真的确信自己拿到了爱的号码牌，脸上洋溢起笑容。

    “那，明天我来找你。”她压下门把，一只脚迈了出去。

    “明天见……”

    表田里道自然地应道，下一瞬却想起明天是工作日，忙补充道：“明天是周四。”

    “我知道啊……”岛芽衣子，“我明天不用工，算去接你下班呀。”

    接他下班。

    表田里道：“嗯。”

    岛芽衣子：“那，晚安咯。”

    表田里道：“晚安。”

    在送走岛芽衣子五分钟后，家里来了电。

    突如其来的光亮有些刺眼，他走进浴室，好好洗了一把脸。

    直到再次抬起头，看到镜中的自己时，他有点恍惚。

    这个嘴角，是从刚才就开始扬着了吧。

    ——

    岛芽衣子的高兴劲儿还没有过，就乍然想起了岛千寻的那件事。

    她掏出钥匙，开了门，迎接她的是微弱的烛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久田信弘早就离开了。不然，她恐怕要当场心梗。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听到动静的岛夫妇纷纷往门口探身。

    “妈妈……”岛芽衣子换上拖鞋，往客厅走去，“是什么事情呀？”

    “哦，事，就是信弘让你通过一下他的好友申请。”岛千寻道。

    一旁的岛温人咳嗽了两声。

    岛芽衣子面无表情道：“我没有删他好友。”

    她还拿出手机，点开line的联系人列表，准备呈到二人跟前，“你看，这个头像是他。”

    “是新号……”岛千寻纠正道：“是你高中的班长联系不到你了，要他帮忙。”

    果然有一条好友申请。岛芽衣子闭着眼通过了。

    “还有啊……”她又道：“信弘你们班下周好像有同学聚会来着。你要是想去就去哦，别回来跟我家都带了男朋友，全是秀恩爱的。”

    “这次不会了。”岛芽衣子忍不住笑道：“我不会羡慕他们了。”

    岛千寻一愣。

    察觉女儿话里有话，岛温人也不禁朝她看来。

    岛芽衣子：“真正交往了我就告诉你们。”

    完，她朝自己房间走去。

    岛夫妇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这除了隔壁那位，还能有谁呢。

    简直毫无悬念好吗？

    作者有话要：

    今天作业很多就……咕咕咕（？）但也不一定咕，写了的话就十二点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