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坦白
梦里的他,变了很多。
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幼稚的人忽然变得出乎意料地靠谱什么的……
那种沉重的笑容一点也不适合胆敢对尊贵的魔女大人伸出罪恶之手的家伙。
一定是个噩梦。
醒来之后,身上就莫名其妙多了一团古怪的火团,总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伊薇安摇摇头,甩掉心里萦绕的难过,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这群神色惊惶的人身上。
“那么……”她颠了颠手感不错的火团,“这是你的遗言吗?”
灰白色的火焰作势要扑出去,张牙舞爪地彰显着自己的威胁。
道貌岸然的教皇被吓地后退一大步,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好在身后的红衣大主教及时伸手接住了他略显肥胖的身躯。
伊薇安被他们的丑态逗得哈哈大笑,漂亮的猫眼弯成一轮明月,长发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度,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真有趣……”她托着下巴,“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召唤你的神明。”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顿了顿,“唔。貌似还有所谓的六翼天使?”
虽然没有翻阅到什么有用的资料,但据她所知,教廷内部真正的绝密资料都是由每一任教皇和身为心腹的红衣大主教口口相传,从根本上杜绝泄密的可能性。
而此刻,不正是一个撬出秘密的好时机么?
伊薇安拍拍手,“来参加一个的问答游戏吧——也许会有大奖也不定呢。”
当然,她可没这份大奖一定就是饶恕他们的灵魂和生命。
教皇握紧权杖,浑浊的眼睛直射出锐利的光芒,试图压下身后那几名大主教的蠢蠢欲动,“魔女,你到底——”
伊薇安不想和他绕圈子,教廷的人总爱些意味不明的话,她不管对方是想拖延时间还是在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算盘,也不在意。
他们想要活下去,她想知道些内部资料,这只是一场由她主导的交易。
至于谈条件——那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之间才拥有的权力。
看都没看颤颤巍巍的教皇一眼,伊薇安径直抛出问题,“来告诉我吧,是谁提出的计划?”
主导者当仁不让就是眼前的老教皇。那么,就让她亲手揪出那个狂妄到想要把手伸到森林里的家伙吧。
教皇被她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得不轻,他身后的红衣大主教们却背叛了他的意志,一名面容苍老身形略微佝偻的老人最先把目光投向了地上那捧灰烬。
伊薇安挑眉——难怪看到她之后吓成那样,原来是做贼心虚。
“那么,最后的机会,谁能告诉我——未经记载的翼族?”
她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想要从她的报复里安然脱身,就要付出足够的筹码。
这才是「等值」的交易,不是吗?
四名红衣大主教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面色阴郁的教皇。
教皇似乎也没想到她会问出关于六翼天使的内容,瞬间收起惊惧的神色,又戴上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威严面具。
“这件事情只有历代教皇才有资格知道,想要得到你想得到的,就收起那该死的火焰,好好向神明忏悔罪过吧,黑暗的魔女——”
伊薇安面无表情地丢出了灰白的火焰,的一团火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一圈,点燃了教皇拖曳在地的白丝绸长袍,还有身后四名大主教的大红袍子。
“看来你还没有认清现在的局势,你在拿什么和我谈条件呢,卑劣的人类?”
火焰转瞬间就从垂地的衣角蔓延到了胸口,无情地舔舐着皮肤血肉,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炙烤肉类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嫌弃地后退了三米远。
教皇松开了手里的权杖,纯金造的权杖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头顶上奢华的冠冕也因为他手忙脚乱试图扑灭火苗的大幅度动作而哐当坠地。
此刻的教皇,不再是西尔大陆高高在上的教皇,他的教廷烟火肆虐,他的冠冕坠入尘埃,他的权杖轰然坍塌。
他就像一个笨拙的老人,召唤着各种各样的光明元素企图对抗身上不断蚕食肉体与灵魂的恶魔。
然而,往日无往不利的光明元素就像扑火的飞蛾,湮灭在张牙舞爪的灰白色火焰里。
倨傲的魔女把视线落在倚靠着书架懒洋洋地吃瓜看热闹一言不发的高挑男人。
注意到她的视线,男人慢吞吞地站直身体,上前几步来到她身前,右手放在左胸口上,微微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日安,尊贵的魔女阁下。”
显然知道点儿什么。
伊薇安饶有兴致,没有探究他身为主教为什么会知道只在历任教皇之间延续的机密这件事,“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吗,人类?”
男人直起身,微微垂眸,没有直视她——这是人类贵族礼仪里对身份尊贵的客人独有的敬畏。
“略知一二,但愿不会让您失望。”
伊薇安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无论是挑不出错处的礼仪,还是避免直视她规避了冒犯的恭敬,这个男人把姿态放得很低。
她并不介意把这个烂摊子留给识时务的人类——毕竟,就像教皇所的那样,她不能轻易覆灭任何一方势力的存在,否则势必会让其他种族产生忌惮。
一旦被群起而攻之,她倒是无所谓,但森林里尚未成长起来的幼崽所面临的处境也许会稍微有点不妙。
招招手,灰白的焰火乖巧地离开被灼烧地体无完肤的五人身上,在她的掌心里汇聚成一团。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焦味。
几人裸露在外的肌肤透着不正常的艳红。特别是老教皇,花白的长胡子被烧了个精光。
火焰钻进了他们的身体里,炙烤他们肮脏的灵魂,却贴心地留下了裹身的衣物——体贴地不让伊薇安看到辣眼睛的场面。
她拨弄着凉凉的火团,懒散地倚靠在柔软的飞毯上,“看吧。”
莫里斯垂下眼帘,眼睑处一颗枣红色的痣将他冷淡的面容衬托出了些许妖异,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
代表着教廷的正红色奢华长袍的身影向漂浮在空中,带着尖顶宽檐法师帽的魔女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也许您已经忘了,这并不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见。
但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
大陆各族史书记载:沉寂归来的紫色魔女获得了媲美神明的力量,凡是冒犯她、觊觎她、窥伺她的种族,都会被她手上来自地狱的业火炙烤身体与灵魂,再也无法乞怜神明的庇佑,再也无法祈祷来世的新生,再也无法踏上前往新世界的阶梯。
光明神的信徒向她俯首,蛮荒的莽兽甘愿称臣。
伊薇安再一次回到了森林里,迎接她的是长剑染血的克莉丝汀。
克莉丝汀手握长剑,背对着森林,如同不屈的磐石静静地屹立在清冷的月色下。
恍惚间,伊薇安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了那个一步也不愿退让的瘦身影。
那个躺在摇篮里无忧无虑的孩子,跌跌撞撞地长大了。
看到她的身影,克莉丝汀干脆利落地甩掉长剑上鲜红的血液,收剑入鞘。
水蓝色的眼眸里坚冰消融,流露出浅浅的柔软,她上前几步,“您回来了。”
伊薇安愣了一下,从来没有人对她过这样一句话,内心深处升起隐秘的感受,“你在等我吗?”
克莉丝汀抿抿唇,垂下眼眸不去看她,心翼翼地藏起眼睛里的羞怯,“我猜想您解决完事情后会回到森林。”
她试图解释。
她明明迅速地解决掉那群贪婪的莽兽后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森林,在得知她仍然没有回来的消息后甚至按耐不住地来到了外围蹲守。
克莉丝汀不想对她谎。
伊薇安对她扬起笑容,“我很高兴,克莉丝汀。”
克莉丝汀眼眶一热,连忙垂头掩饰。
她看到伊薇安从不会直白地表露出真正的情绪,就像把自己套在了一个透明的壳子里,壳子外是阴晴不定生杀予夺的魔女,壳子里却还是那个仿佛被世界抛弃的魔女。
克莉丝汀永远只能窥见壳子里的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
她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眼前的伊薇安卸下了厚重的盔甲,眼睛里是细碎的光,她仍然会高举魔杖,像一只护崽的狮子。但她也会直白地表达,开心的时候大笑,难过的时候落泪。
而不是碎了牙齿还要和着血往嘴里咽,明明笑地没心没肺,眼睛却在哭泣。
不管是谁改变了她,克莉丝汀想对那个人报以最真诚的感谢。
克莉丝汀抬手,揉了揉酸涩的鼻尖,布满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剑把上的晶石。
森林深处,温柔的女人坐在藤曼织就的软椅上,身边围绕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
一高一矮的身影一出现,现场顿时消弭无声。
伊薇安恍若不觉,径直穿过人群走到希尔身边,跪坐在她脚边。
克莉丝汀沉默着把幼崽们赶回去继续上课,自己却悄悄地藏在了树后,抚摸着剑柄,仰望寥落树影遮蔽的星空。
希尔碧绿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孩子,温暖的掌心顺着她的长发抚过,一下,又一下。
就像以往每一次,她伏在希尔膝头,消解着压抑的情绪。
希尔的掌心一如既往的包容。
“希尔……”她轻声开口,“我想去找他。”
站在她不远处的克莉丝汀水蓝色的眼眸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温柔地注视着她——那个数百年来勉励着自己的背影。
希尔什么也没,身为母亲的她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呢?比起宽慰,此刻的伊薇安更需要的是无声的倾听。
“这真是一个自私的决定。”她把脸埋在希尔膝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木香,“希尔,我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在意他。”
“这就是「爱」吗?”
「爱」——一个沉重、又让人忍不住沉溺的词。
“我为你感到高兴,伊薇。”
女人的声音柔软极了,她总是这样,深深地爱着每一个孩子,亲手接过降临人世的婴儿,又一次次目睹她们的离去。
她从不拒绝孩子的索求,也从不干预孩子的成长。但只要一回头,那双细腻又包容的眼眸永远都在凝望着她们。
伊薇安抬起头,清亮的眼眸洗尽铅华。
“我要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
下一本大概是反套路短篇校园or综穿类,本来算挖个西幻的坑但到目前为止还在不断完善世界观,扑街作者无所畏惧,随缘挖坑好了。
大家感兴趣可以收藏个专栏不感兴趣也没关系啦,我努力下一次遇见的时候做一个能引起大家注意的女人p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