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睁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她向来都有着早起的习惯，现在不用上学，但还是会准时醒来。

    她推开了木窗，外面吹进来了一股冷风，探头向外看去，外面是白蒙蒙的雾气，跟昨天一样是个阴天。

    今年的冬天有些冷，虽没有经常下雨，可寨子里总是笼罩在湿雾中。

    这几天，各家各户陆陆续续地开始忙起来，大家都在准备着过苗年。

    今年，按照县里的计划，算将这个山寨重新地整一遍，算将苗寨造成一个旅游景点。

    路已经修得差不多，并且是由当地出钱帮寨子的房子外观弄得整齐统一一点，同时又选中了一条街重新进行房屋统一改建。

    林雪前几天刚回到家，晚上苗王就拿着房屋改造的文件上门，让林雪签字。

    外公外婆去世后，这间老旧的房子留给了林雪。

    寨子的人们心善，在林雪外出的这段时间，帮着林雪照看着这家老房子还有那几亩田地。

    妈妈让林雪抽空去一趟奶奶家，奶奶家在隔壁的县城里。

    林雪坐了大概三个时的车才到奶奶家，准确来是大伯家。

    奶奶一直都跟大伯住在一起，在大伯与父亲两个儿子中，奶奶显然更偏爱大伯。而大伯一家也是瞧不上父亲，觉得父亲疯疯癫癫的没个正事。

    在父亲去世后，奶奶带走了弟弟，那个时候弟弟才三岁。

    父亲已经去世七年，她与弟弟鲜少来往，只是在节假日时，她会电话给奶奶，奶奶便会让弟弟跟她聊几句。

    至于母亲，她好像真的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儿子。

    到了大伯家后，奶奶给林雪开门。

    坐了不到十分钟，出门踢球的弟弟回来了。

    许久没见面，弟弟对于林雪有些陌生，盯着林雪看了十几秒，才开口喊了声姐姐。

    弟弟现在已经上四年级，个子长得和林雪差不多高。

    他脸上有些尴尬，却又有点儿激动。

    他先是从冰箱里拿瓶柠檬茶饮料给林雪，又跑回房间抱出几包零食，堆在了林雪面前。

    “你吃，姐，你吃点零食吧。”弟弟盯着林雪，稚嫩的脸上微微涨红。

    林雪冲着他笑了笑，开一包薯片的包装，象征性地吃了几片薯片。

    弟弟时不时地瞄着林雪，孩子都是藏不住心事的，他很快就问：“姐，你现在在日本读书？是放寒假了吗？日本学校的寒假放多长的假啊。”

    “嗯，我可能之后不去日本了。想在国内上大学。”

    弟弟眼中迸发出欣喜，脸上泛着笑容，他靠近着林雪坐着，迫不及待地问：“那之后你会在省里读书吗？”

    奶奶听到了，她连声：“在国内读书好，在这上大学就好了。去个劳什子的日本，别跟你妈一样……”

    她噤声，没有再提起。

    弟弟脸上出现了点难过的神色，可他没有什么，继续跟着林雪着他最近发生的比较好玩的事情了。

    吃过晚饭之后，林雪便她要赶时间去乘坐左后一趟班车回到县城了。

    弟弟制止：“姐姐在这住一晚吧。”

    大伯瞄了林雪一眼，有点儿不情愿开口：“客厅的沙发上可以睡。”

    林雪看了看弟弟，摇了摇头，她：“家里还有点儿事情，我得回去准备，就不住了。”

    奶奶：“那我送送你。”

    弟弟也跟着下了楼。

    外面下着蒙蒙细雨，冬天的夜晚天黑得很快，街上已经没多少行人了。

    弟弟撑着一把伞，撑在了两人头上，他依旧很兴奋，跟着林雪叨叨地着话，林雪也时不时地应和两声。

    到了车站，一直沉默着的奶奶让弟弟去卖部买瓶水和一些吃的。

    林雪看出，奶奶是有意支开了弟弟。

    等弟弟走后，奶奶看着林雪。

    面前的女孩始终沉默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能看得出女孩眼中的失意。

    这个孙女性格冷静，话又少，就像个木头一样。

    她还记得那天将弟弟抱走，丫头伫立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又摸了摸弟弟的脸，贴了贴弟弟的额头。

    丫头性格倔强，一句话也没有，连眼泪都没有掉。

    当时，她就在想着啊，如果这个丫头一声奶奶，带我走吧。

    她可能真的就不顾大儿子的情绪，将这个丫头一起带走。

    可等来等去，这个丫头一声都不吭。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上提着的袋子塞到了林雪怀中，：“丫头，老婆子我不是故意扔下你不管，只是当时你大伯只允许收留你弟。你也看到了，你大伯……他是没儿子的，一直将你弟当成儿子养，对你弟特别好。你别怪老婆子心狠啊。”

    林雪沉默地摇了摇头，她的心脏好像被刺痛了下。

    奶奶手摸着林雪的胳膊，眼睛泛红，喃喃出声：“当时，我不太同意你爸跟你妈结婚，因为你们村子很邪，又是……不这个。你爸不同意啊，跟爹娘闹了很久，甚至什子去倒插门也行。

    老婆子不太明白你们寨子什么情况，可也知道你爸死得不明不白，我想着把你爸带回老家安葬。你外公坚决不同意，要洞葬。老婆子春分秋分时想去看看你爸，都不知道怎么去哪个洞找找？”

    “丫头，听奶的，别在这上大学，离开那个寨子远远的。过完年就回去找你妈，她是你妈，不会不管你。”

    林雪始终沉默着，她知道出于礼貌，她应该要回应的。

    可她不出来，怎么也不出来，喉咙仿佛有团棉花堵着，无法出声。

    她定定地看着鞋面，心脏被人用力地揉成一团一样，皱巴巴的，难受得让她想哭。

    弟弟买完水后回来，他犹豫了一会儿，问：“姐，你今年过年来我们这儿过年吗？”

    林雪顿了顿，模糊道：“看情况吧。”

    弟弟恋恋不舍地问：“那你以后不去日本上学了，会经常来看我吗？”

    林雪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声音僵硬：“会的。”

    最后，弟弟用力地拥抱了下林雪，声地：“我会等你的。”

    车辆缓慢地离开车站，在黑夜中开往隔壁县城。

    车上没什么灯光，很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林雪坐在最后面的位置上，她紧紧地抱着拿袋子弟弟给她买的水和零食，无声地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