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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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母与昌远伯和离后,表姐谢兰姝留在伯府。

    表姐年十七,听每逢亲都故意带人同对方闹,门当户对的人家,如今都躲着走。

    姑母想把人送到宫里来,恐怕不是侍奉太后这般简单。

    以兰表姐的心性,会乖乖听从姑母安排,入宫求圣宠吗?

    楚黛暗自摇头,兰表姐素来是同姑母对着干的。

    这也难怪,若换做是她,幼时亲眼看着父亲一个一个宠妾往府里抬,母亲一生气就她出气,恐怕她也会如此。

    起来,在不想成亲一事上,她与表姐倒是很像。

    “楚丫头,走,随本宫去见你阿娘。”长公主顺手拉住楚黛,绝了楚岚所有歪心思。

    进殿后,长公主只顾着同太后和孟沅话,也给罗夫人几分面子,主动问候几句秦老安人。

    唯有对楚岚,她不理不睬。

    先时,楚岚还热脸贴冷屁股,没话找话。

    可一盏茶功夫下来,她也没能插进去话,只得起身告辞,午膳也没用,便灰溜溜离开。

    “云珠,你这性子啊。”顾太后摇摇头,唇线略绷着,眼底也带着笑意,“她千错万错,也是伯夫人,你要惩治她,何必当着晚辈的面。”

    “母后教训的是,不过,儿臣就是故意的。”

    长公主往太后身边又挪近些,视线掠过女儿,落到孟沅身上:“她哪还是伯夫人?伯府里可已经有一位伯夫人了!阿沅是儿臣好友,那日若非被宾客绊住一时,儿臣当场就唤人把她绑了。”

    楚黛略垂首忍笑,她相信长公主敢这么做。

    也幸好长公主当时在府中没出来,否则动静会闹得更大。

    楚岚到底是她姑母,楚黛并不想完全毁了她,让她被国公府当成废棋丢弃。

    有一位被废弃的母亲,兰表姐在伯府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瞧瞧,姑娘们笑得多欢喜,还是孩子们最诚实。”长公主望着相视而笑的楚黛和宋玉栀,眼中盛满笑意。

    最后,孟沅和罗夫人都没如愿,顾太后执意把楚黛留在身边。

    “帝师府冷清,阿沅且和楚丫头一起留在宫里过年,哀家差人把怀诚也叫来,云珠和栀栀都在,一起热闹热闹。”

    顾太后着,便吩咐寒翠姑姑去传话。

    孟沅有些迟疑,听皇帝去了钟灵山,今夜先帝一定会在。

    她面色微微发白,手指攥在一起,对上长公主询问担忧的视线,她又强迫自己释然。

    被人爱慕,不是她的错,她已嫁人,若还刻意躲着,倒显得有什么似的。

    阿娘脸色不太好,楚黛看在眼中,有些困惑。

    想私下问阿娘,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机会。

    待长公主和阿娘看到她的云杪,宋玉栀提起雪寅,楚黛才想起,雪寅大半天没到她面前来。

    见到雪寅时,它窝在王喜公公送来的笼子里,笼子不,赤金造,很精致。

    笼中吃的喝的都有,还有上下攀爬的假山石木。

    一贯活泼的雪寅缩成一团,时不时抬起粉嫩的爪心,恹恹地推一只线团。

    线团乱七八糟,它原本柔顺的毛也有些乱,该给它沐洗了,可它不让宫婢们靠近。

    “雪寅。”楚黛的心忽而软下来,一丝怨气也没有了,她柔声哄,“我带你去沐洗,送你回陛下身边,以后若有机会,再时常去找你玩可好?”

    嘴里虽这么,可她知道,这样的机会不会很多。

    她不是天子近臣,并不能时常出入紫宸宫。

    雪寅似乎听得懂,抬起头,认真听她完,继而委屈地喵呜一声,抬起粉嫩的爪心,急急抓笼子门。

    楚黛听着,心都要化了,赶紧让惜画开笼子,把雪寅接在怀中。

    大半日没在一起,雪寅格外粘她,蹭得她身上湿大半。

    霜月怕她再病倒,急急替她更衣。

    楚黛换好裙衫,披上氅衣,听御驾已回銮,便抱着雪寅往慈安宫正殿方向去,准备同太后一声。

    寒翠姑姑守在正殿外,吩咐宫婢替她备步辇:“先帝在里面,正陪太后话,时辰尚早,楚姑娘且先去。”

    陛下没同先帝一道来,想必人在紫宸宫。

    楚黛颔首,抱着雪寅登上步辇,算快去快回,免得误了宫宴。

    今日晴好,宫墙、树枝上的积雪几乎化完,寒风灌入宫巷,楚黛抱着雪寅,只觉比手炉还好用。

    到紫宸宫外,她从步辇上下来,一时竟有些舍不得。

    她身子弱,素来是旁人照顾她,谁也不需要她照顾,更没人会依赖她。

    依赖她,理直气壮要她照顾的,除了云杪,就只有雪寅。

    可雪寅并不属于她,为了云杪,她也不能再养雪寅。

    门口侍卫进去禀报,须臾后,魏长福顶着一张笑脸出来。

    “楚姑娘,陛下正同瑄王爷、瑀王爷话,还请楚姑娘在偏殿略等等。”

    只是把雪寅还回来,倒也不必见皇帝,眼下确定皇帝在里头,魏公公能替她转达便好。

    “多谢公公,陛下日理万机,臣女不敢扰。”楚黛着,最后摸两下雪寅的毛,才把雪寅交给魏长福,“宫宴后,臣女便随阿娘出宫,先把雪寅送回来,烦请公公替臣女禀告陛下。”

    “这……”魏长福有些为难。

    今日慈安宫之事,底下的太监来禀报过,他还没来得及跟陛下,不知陛下会有什么吩咐。

    雪寅虽在他怀中,却不安分,宝石似的眼珠子乌溜溜盯着楚黛。

    魏长福心里有数,楚姑娘没让雪寅吃苦头,所以东西舍不得她。

    要不,等陛下忙完再?

    魏长福刚要开口,楚黛已施礼离开。

    她听不得雪寅委屈的呼唤。

    回到慈安宫,抱着云杪好一会子,她心里的难受劲儿才过去。

    紫宸宫正殿门开,瑄王、瑀王相携往慈安宫去。

    御案后龙椅上,宋云琅闲散而坐,把玩着乌金扇,不知在想什么。

    一道白影窜进来,顺着他腿线爬上膝头。

    宋云琅望着随之进来的魏长福,眼神带着询问。

    “陛下,楚姑娘方才来过。”魏长福把事情前因后果清楚,条理清晰。

    听罢,宋云琅靠在椅背上,长指滑过雪寅脊背软毛。

    东西回来之前沐洗过,软毛顺滑,干干净净,身上还能闻到浅浅蔷薇香。

    楚姑娘亲手帮它洗的?

    “东西,本就是你鸠占鹊巢,还欺负人?”宋云琅弯唇。

    那楚姑娘的性子不知随的谁,若换做旁的女子,巴不得亲手把雪寅送还给他,梨花带雨落几滴眼泪,想法设法求赏赐。

    她倒好,委屈都自己受着,好像他是个多欺负人的皇帝。

    那姑娘同她养的鹦鹉一样,都是可怜啊。

    “走,去慈安宫。”宋云琅丢开雪寅,由着王喜去照顾。

    家宴人不多,摆在慈安宫。

    宫人们忙前忙后,一时疏忽,竟没注意到皇帝何时进的慈安宫。

    楚黛立在廊下,把云杪托在掌心,云杪腹部鼓鼓,衬得她手越发纤柔。

    “好云杪,试试看,还能不能飞起来?”楚黛柔声哄。

    只掉了一根羽毛,还有两根抓破了些,应当是能飞的。

    太后娘娘特意让人找了位擅养鸟雀的太监来看,太监也云杪没有大碍。

    可云杪不知吓坏了,还是怎的,就是不肯动。

    楚黛又急又心疼,不知如何是好。

    她哄了几句,云杪仍不肯动动翅膀,甚至委屈回嘴:“漪漪偏心,抱坏猫不抱云杪!”

    听着,楚黛哭笑不得:“好云杪,我明明抱你更多些,漪漪最爱云杪了。可你是只鸟,不能总抱着呀。”

    “云杪就要抱抱!”东西雪白的脑袋一偏,继续叽喳,傲娇又倔强。

    不仅不肯飞,甚至圆鼓鼓的羽腹一低,在楚黛掌心坐得更实,耍赖似的。

    嗤,一声轻笑传来。

    楚黛侧眸望去,只见皇帝身着绀青圆领袍,手持乌金扇,立在五步开外,笑容戏谑。

    皇帝何时来的,怎会在这里?

    楚黛惊诧不已,一时连行礼也忘了。

    “想让它飞起来,也不难。”宋云琅着,随手从廊外摘下一片常青叶。

    于指尖捻了捻,轻轻一弹,叶片破空飞过来。

    那气势不像树叶,倒像是石子。

    叶片是冲云杪去的,楚黛心中一慌,忙要抱着云杪退开。

    谁知,抱了个空,云杪已扑棱着羽翅,飞到廊外梅枝上。

    “大胆狂徒!”云杪立在摇晃的细枝上,气急叫出声。

    跟在皇帝身侧的魏长福,面色白如素缟。

    陛下进了慈安宫,特意没惊动宫人,一时兴起,要来看看楚姑娘的鹦鹉伤势如何。

    魏长福万万没想到,这鹦鹉如此不怕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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