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尝尝(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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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日头太烈,还是枝上鸟鸣扰人,楚黛脸颊火辣辣的。

    她心浮气躁别开脸,望向不远处碧玉般的一汪湖水。

    不接他递来的肉,也不理他。

    “尝尝。”宋云琅拿精致巧的银叉,把碟中冒着热气的肉叉起来,送至她唇边。

    楚黛不动,他就这么端着手。

    衣袖被湖风吹动,轻轻贴到她颈侧,又远离。

    绿汪汪的湖水,浸得人心神也宁静。

    楚黛先败下阵来,启唇细细咬一口。

    果然如他所,质地细嫩,香鲜美味。

    “朕烤的好吃,还是云宁烤的好吃?”宋云琅随口一问。

    提醒她,她并非第一回 吃到他猎的野味。

    楚黛还记得,开春时,驸马曾随他一道猎。

    当时,为照看雪寅,她在长公主府住,夜里她与栀栀围着篝火烤兔肉。

    只是,口感不如宋云琅烤的鲜美,她吃的不多,早早便回房了。

    听到他这般问,楚黛目光往篝火上落了落,却看不出他加了何种香料调味。

    “栀栀烤的更好吃。”楚黛凝着他泰然笃定的神色,吐出一句违心之语。

    宋云琅收回手,将银叉递至自己唇边。

    张口叼住她咬去一点缺口的兔肉,慢条斯理咀嚼。

    目光瞵视着她,似在欣赏什么。

    他嘴里嚼着兔肉,却像在回味别的滋味。

    楚黛被他盯得耳尖发烫,又莫名心虚,腰肢立得越发笔直。

    “漪漪可知,你每逢谎,便会脸红?”宋云琅笑凝着她,姿态跌宕潇洒。

    是吗?楚黛抬手触了触脸颊,并未感觉到热意。

    澄澈清莹的眼眸,望向宋云琅,眼神透着浅浅的茫然与疑惑。

    宋云琅朗声失笑,抽掉烤架下的篝火。

    噼里啪啦,火星四溅,尚未割下的兔肉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楚黛见他欺身过来,心口猛地一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当即起身想逃,却被他长臂一揽,捞入怀中。

    “吃了朕烤的肉,连句好听话也不肯。”宋云琅附在她耳畔,低低蛊惑,“想跑?总得许朕些好处。”

    言毕,抱起楚黛,折身便要往寝殿去。

    楚黛自然明白,他要的好处是什么。

    当即攥着他衣襟,急急弥补:“好吃的!”

    宋云琅凝着她又羞又急的神色,忍不住轻啄了一下她丰艳的唇瓣:“朕也觉得。”

    朝政之事尚未处理完,他还不至于荒废朝政来闹她,吓唬吓唬她罢了,漪漪倒是紧张得很。

    而他,爱极了她因他而紧张的模样。

    宋云琅抱着她,大步跨出月门,心里想着捉住她的手,一道磨墨的情景。

    迎面见魏长福跑着过来,他却未松手,仍将她抱在臂弯,捉住她纤柔的手。

    看到眼前情景,魏长福登时停下脚步,别过脸,哎哟哟连叹好几声。

    楚黛羞窘不已,挣扎着从他怀中下来。

    提裙躲到月门后,面上热意才稍稍降下来。

    “何事如此慌张?”宋云琅回眸望一眼。

    目光扫过月门内飘动的一角罗裙,又含笑收回。

    望着魏长福时,俊眉微微拧起,眼锋变得冷肃威严。

    “陛下,大事不好。”魏长福气喘吁吁应,“定国公被人当胸射了一箭,情况很不好。刘太医正设法拔箭,孔大人特意差人来请陛下过去呢!”

    若非事出紧急,他也不敢来扰。

    匆匆禀报完,扫一眼宋云琅,没见他动怒,才暗暗松一口气。

    听到祖父中箭,楚黛惊得睁大眼睛,心内生出一股不出的恐慌与不安。

    猎苑处处有玄冥卫把守,祖父怎么会被暗算?

    莫非,行宫中还藏有瑄王或是瑀王的党羽,没被宋云琅揪出来?

    “刺客可抓到了?”宋云琅语气淡淡问,似乎并不在意定国公的伤势。

    魏长福点点头,躬身禀:“据是一位唤作阿驰的马夫,跟在云宁郡主身边的,可把郡主吓得不轻。”

    完,他又觉得哪里有古怪。

    若他记得没错,楚姑娘身边也有一位马夫,唤作阿驰?

    正思量着,便见宋云琅转身,大步走到月门处。

    “怎么会是阿驰?”楚黛望着宋云琅,眼中满是惊诧。

    随即,她后退一步,喃喃自语:“难怪他不等我起身,便随栀栀去猎场,他是冲着报仇去的。”

    “漪漪,不关你的事,先回寝屋歇息。”宋云琅双手轻轻搭在她肩头,深深凝着她,温声安抚,“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等朕的消息,可好?”

    楚黛愣愣望着他,想问他会如何处置阿驰,会不会就此把当年的冤情昭告天下?

    林金尚在行宫,他那样看重名声荣耀,若宋云琅发落了定国公,他会不会又利用身份威胁宋云琅?

    一息之间,她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终究,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点点头,由王喜悄悄护送着回寝屋。

    发生这样大的事,进山林狩猎的朝臣、女眷们如受惊的林鸟,陆陆续续撤回行宫。

    楚驰被玄冥卫带下去,单独看管。

    定国公躺在榻上,衣襟撕开一道口子,心口仍插着一根箭矢,唇色发白,不省人事。

    榻边摆着一樽手腕粗的烛台,烛火簇动着,跳跃在宋云琅淡漠的眼眸中。

    他看着刘太医把匕首放到火光上炙烤,又拿烈酒擦拭,淡淡开口:“人可还有救?你有几成把握?”

    “死马当活马医。”刘太医神色凝重应。

    言毕,坐到榻边,握着细细处理过的匕首,靠近定国公心口箭矢。

    那便是没有把握了,宋云琅负手走到外间,另唤两位太医进去下手。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刘太医从里间走出来,坐到宋云琅下首:“箭头已拔,流了不少血。他身子本就不算好,又正发热,能不能撑过今晚,尚且不知。”

    “朕知道了。”宋云琅颔首,微微拧眉起身。

    临走前,甚至没去里间看一眼定国公。

    刘太医毫不怀疑,他等在这里,只为了知道定国公能撑到几时。

    显然不能撑到立后,所以他才蹙眉。

    刘太医朝里间望一眼,很是好奇,莫非昌远伯帮着瑄王谋反之事,定国公也有参与?

    天色渐暗,御殿外却候着许多朝臣。

    “陛下,长公主的家奴为何会刺杀定国公?”

    “定国公一身清名,两位嫡子先后捐生殉国,求陛下为国公爷做主,莫寒了忠臣良将之心!”

    “对,请陛下严惩那位马夫,把他的同党一并揪出来!”

    宋云琅一路走入御殿,殿中温度比外头低些,他眼底也渗着寒意。

    外头的朝臣,个个求着他替定国公做主,实则关心定国公伤势的,也只有他那位籍籍无名的庶子。

    其他人更关心的,是还有没有旁的刺客,会不会再出来伤人。

    他望着上首端严华贵的赤金龙椅,弯弯唇角。宋云玓还等着有老臣他话,迎他回銮吧?

    实则,不管朝臣还是百姓,在意的可不是龙椅上坐的是谁,而是谁能带给他们最大的利益,守住这盛世太平。

    过去三年,他本是为了让母后看到,他比皇兄更适合这个位置。

    如今倒是庆幸,他曾努力坐稳这个位置,换来今朝宋云玓被人遗忘的局面。

    “让他们回去,就朕已彻查此事,刺客并非瑄王余孽,也非长公主指使,明日给众卿家一个交待。”宋云琅冲魏长福吩咐。

    随即,他传召孔肇。

    “当时你也在林中,为何有此闪失?”

    孔肇跪在冷硬的地砖上,俯低身形叩拜:“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朕网开一面,准你接走谢兰姝,可你放走的是楚岚。”宋云琅站起身,缓步走到御阶下。

    在他身前站定,居高临下问:“孔肇,你竟欺君罔上,玩忽职守。是朕近来太过心慈手软吗?”

    “臣不敢!”孔肇额角滴着冷汗,恭敬应,“求陛下开恩,放过谢姑娘。臣连夜彻查国公府之事,明日定向陛下请罪。是杀是剐,任由陛下处置。”

    宋云琅眼中杀气淡下去,随意把玩着乌金扇道:“此事一向由你负责,朕便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

    “替林金造一个新的身份,他与楚铎皆为大仇氏所生,乃双生子。”

    若非知晓孔肇没有二心,他绝不可能就此揭过。

    没想到,他手下最无情的指挥使,竟也动了凡心。

    倒也不全是坏事,往后更好拿捏。

    “属下遵命!”孔肇沉声应。

    待宋云琅离开,他才撑着地砖起身,快步出去召集玄冥卫。

    谢兰姝换回女装,白日里穿过的玄冥卫服制被孔肇取走,她亲眼看到孔肇把衣服丢入火盆烧毁。

    “大人究竟何意?”谢兰姝走到孔肇身侧,闻到烧焦的衣料味,微微拧眉,“我可以走了?”

    孔肇侧眸望她:“孔某放走楚岚之事,陛下已然洞悉。我为姑娘欺君罔上,险些丧命,谢姑娘算一走了之?”

    “孔大人大恩大德,兰姝感激不尽。”谢兰姝略福身,虔诚施礼。

    旋即,站直身形,望向孔肇被火光映照得神情莫辨的脸:“只是兰姝落罪,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大人不必为难,把我送回去关押便是。”

    话间,她朝孔肇伸出手,神情坦荡无畏。

    孔肇扫了一眼她雪白的腕子,脑中想到什么。

    “谁你身无长物?”忽而抬手扣住她手腕,将人拉至身前,“谢兰姝,以身相许如何?”

    “你真是孔大人?”谢兰姝抬起另一只手,捏捏他侧脸轮廓。

    并未找到面具的痕迹,疑惑地望着他。

    孔肇深深睇她一眼,松开手,活动着指骨往外走:“我是孔肇,童叟无欺。”

    他越走越远,鹞冠紫的背影融入夜幕中。

    谢兰姝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

    什么意思?该不会无意中看了那么一眼,孔肇就要对她负责?

    她可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因那的变故,要把一生搭进去。

    月色下,宋云玓坐在石桌旁,斟一盏酒,递给孟沅。

    他一身青衫,身上再无佛珠、手串等物,只光秃的头顶有些违和。

    这个人做什么都不伦不类,偏端出一副温润君子的风度。

    孟沅没接酒盏,宋云玓不在意地笑笑,把酒盏放到她面前的石桌上。

    “沅姐姐从前待我多好,如今连一张笑脸也吝于给。”宋云玓自顾自饮一口酒,凝着她问,“喜欢你,就这般罪无可赦么?沅姐姐为何如此偏心,待楚铎好,待顾怀诚也好,独独苛责我一人?”

    “若你想的仍是这些,恕不奉陪。”孟沅着,便要起身离开。

    行宫里有受过宋云玓恩惠的旧人,替宋云玓带话,他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他此刻被关在行宫,犹如困兽,孟沅猜不到他想做什么,心里很是不安。

    本不想来,又怕刺激到他,他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顾怀诚曾,宋云琅高深莫测。

    在她看来,宋云玓温和的伪装下,才是真正病态的阴晴不定。

    “沅姐姐稍安勿躁,你不想叙旧情,我不便是。”宋云玓指尖搭在酒盏上缘,随意划着圈。

    “你究竟想什么?”孟沅盯着他,美目中掩藏着嫌恶,“宋云玓,你若真的喜欢我,不会从来不顾我的感受。”

    这番话,她忍了许久,终于吐出来。

    十余年过去,所有人与事都变了。

    唯有宋云玓,好像总想让所有人陪他留在当年,陪他一起缅怀他放不下的东西。

    “沅姐姐,我唯一做错的事,是眼睁睁看着你嫁给楚铎罢了。”宋云玓停下手指,唇角勾起莫测的笑。

    “沅姐姐我不在乎你的感受,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呢?今日请你来,便是为了告诉你。其实,林金便是楚铎。别人都骗你,只有我不骗你啊,哈哈!”

    他笑声有种病态的怪异,枝叶间的林鸟也被惊飞。

    扑棱声掠过庭院,晚风吹在身上,竟让人生寒。

    “不可能。”孟沅攥紧丝帕,轻轻摇头。

    话音刚落,她想到顾怀诚的,皇帝曾拿楚铎还活着的事威胁他。

    想到流言传开时,漪漪曾担心得回帝师府看她。

    漪漪既与宋云琅在一起,她定然知道实情的。

    会不会,真如宋云玓所,他们都在瞒着她?

    “怎么不可能呢?楚铎化名林金,可并非近两年的事。瑄王叔告诉我,十余年前,他便以林金的身份,在北疆娶妻仇氏,还生下一子,名唤楚驰。”

    “哦,对了,就是今日刺杀定国公的马夫,阿驰。”

    宋云玓不疾不徐把话完,凝着孟沅失魂落魄的神色,眼神兴奋不已:“你为他守身如玉之时,他却在别的温柔乡里。沅姐姐,你看,从头到尾惦着你的,只有我。”

    失望吗?痛苦吗?他就是要沅姐姐对他心里的痛感同身受。

    她给他的温暖,让他记了半生。他给她的痛苦,定然也能叫她记住。

    想要撇开他,同旁人恩爱不疑?哪有这样好的事呢?

    “沅姐姐若不信,自去找那林金求证好了。”宋云玓拿起持壶,缓缓斟酒。

    酒液滴落盏中,溅起些许酒香,他神情有些沉醉。

    “住口。”孟沅低斥一声,匆匆起身离开院子。

    月色穿过稀疏花影洒在径,她跌跌撞撞往前走。

    没去找林金,而是往楚黛的院子去。

    楚驰被玄冥卫关押,不知可有受刑,仇氏担心不已,求着林金去向皇帝求情。

    “皇帝未必肯见我。”林金抬手,拉住仇氏手臂,沉声道,“随我去求漪漪,她性子软,皇帝又喜欢她,或许她能救阿驰。”

    仇氏本不想扰楚黛,可她实在担心阿驰,便也顾不上许多。

    楚黛放下书卷,正欲去盥室沐洗,却听香英步履匆匆进来,语气更急:“姑娘,那位姓林的猎户求见,是为了他的儿子阿驰,阿驰怎么是他的儿子呢?”

    “阿驰还没消息么?”楚黛望一眼外头天色,冲香英吩咐,“让他进来吧。”

    等待片刻,进来的却不止林金,还有一位身着布衣,头上只插一根素簪的妇人。

    妇人容貌不出挑,却有一种不出的坚韧气度,像春日漫山遍野的无名花。

    乍一看不起眼,却让人无法忽略。

    “民妇仇氏,冒昧扰姑娘。”仇氏屈膝跪地,嗓音哽咽,“求姑娘救救阿驰。”

    楚黛明了,眼前夫人,乃阿驰的母亲。

    “仇夫人不必如此。”楚黛起身扶她起来。

    她神色不热络,也不冷漠,心内五味杂陈。

    楚黛不讨厌仇氏,可当年爹爹同仇氏在一起,悄然背叛了她的阿娘,她也没办法善待仇氏。

    她背过身,走到圈椅侧,重新坐回去:“阿驰祖母的冤情,陛下已查明,他不会伤害阿驰,仇夫人和……林大叔回去等着便是。”

    “霜月,送客。”楚黛语气疏离。

    林金却不肯走:“漪漪,即便人是你祖父杀的,你也不能学阿驰置你祖父于死地,那是要天雷劈的!你快去求求陛下,阿驰要救,国公府的事也不能张扬。否则,你的名声一样受牵连!”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楚黛语气骤然冷下来,很厌烦林金提到名声二字,“我的名声,与你何干?”

    “即便你再不承认,我也是你爹!”林金气急,口不择言。

    侍立一旁的霜月、香英登时怔住,连刚走进院门的孟沅,也猛地顿住脚步。

    “霜月,去守着院门。”楚黛蹙眉吩咐。

    随意往院门处望一眼,眼瞳不自觉睁大。

    “阿娘。”她起身唤。

    听到她的称呼,以及身后轻盈的脚步声,林金脊背登时僵住。

    双腿似成了泥塑,不能挪动一步。

    庭院晚风吹动他衣摆,身后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比晚风更轻。

    “你究竟是林金,还是楚铎?”孟沅扶着楚黛的手,走到林金身后两步远。

    她望着林金的背影,又扫一眼仇氏,耳畔嗡嗡的全是宋云玓不怀好意的话。

    “阿沅。”林金姿态僵硬地转身,脊背略弯,显得越发落魄。

    “方才不是还振振有词训我的女儿么?”孟沅仰颈量着他,搭在楚黛臂的手,微微发颤,“她是我的女儿,轮不到不相干的人教训。”

    “阿沅,对不起。”林金垂下头,避开她的目光,“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你已琵琶别抱,漪漪身上的毒也快解除,我不会再扰你们,你……莫要怨我。”

    孟沅愣了愣,心口倏而一沉:“你怎知她中毒?”

    她不知道?林金攥了攥拳,绷直脊背,没开口。

    楚黛怕阿娘追问,拉着阿娘的手,想带她离开。

    岂料,仇氏走到林金身侧,冲阿娘福了福身,意味不明开口:“事到如今,你还不敢承认?也对,虎毒不食子,谁能承认因心胸狭隘去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是你?”孟沅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只觉眼前人,从里到外都让她陌生。

    若非听到他训漪漪那一句,她绝不敢相信,他是楚铎。

    孟沅松开搭在楚黛臂上的手,狠狠刮在林金脸上。

    素来柔婉的嗓音,冰冷如刀:“该死的人是你!”

    不管皇帝出于什么目的,不让林金恢复身份,孟沅都忍不住感激。

    幸好,林金只是林金,楚铎不会在回来霸占漪漪父亲的位置,他不配!

    霜月、香英把两人请出去,楚黛则挽着阿娘的手臂,坐到榻上。

    “阿娘,您怎会突然过来?”楚黛觉得,阿娘接受林金的身份,快得诡异。

    孟沅拍拍楚黛的手,眼中泪意慢慢消减:“宋云玓告诉我,林金就是楚铎,娘想来问问你,没想到撞个正着。”

    “阿娘。”楚黛担忧地握住孟沅的手,“他已被陛下关起来,怎的还阴魂不散?”

    “别担心,娘没事。”孟沅弯弯唇角,“他想让我和他一样痛苦,可娘又不傻,凭什么要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会和你顾叔好好的,宋云玓我不会再见,楚铎我也只当他死了。”

    阿娘的心境,比从前平和许多,是因为顾叔让她安心吗?

    楚黛默默想着,为阿娘欢喜。

    想到楚驰,又露出犹豫神色。

    “阿驰既唤你一声姐姐,你若想帮他,不必在意阿娘。”孟沅顿了顿,“若不想帮,也不必在意旁人。”

    沉吟半晌,楚黛想到阿驰来到她身边之后的种种,她没办法不管阿驰。

    “阿娘,阿驰不像爹爹,他本性不坏。”楚黛柔声解释,也向孟沅表明态度,她会插手。

    “好。”孟沅松开楚黛的手,起身,行至屏风侧,忽而回眸叮嘱,“往后别再唤他爹爹。”

    不知想到什么,她眉眼晕开笑意:“你顾叔,一直等着你能唤他一声爹爹呢。”

    私底下,顾怀诚提过两次,却嘱她不要告诉漪漪。

    孟沅原本也没算,可就在方才,她蓦然想到,连楚铎那样的,都能得到漪漪一声甜甜的爹爹,她为何不帮帮顾怀诚呢?

    楚黛惊诧不已,没来由忆起,顾叔在宋云琅鼻梁上的那一拳。

    待孟沅离开,她心口后知后觉生出一片暖意,她不是没爹疼的啊。

    泡在浴桶中,她唇角仍噙着笑。

    “想什么呢,这般欢喜?”宋云琅从她身后走进盥室,望着氤氲水雾的妆镜,语气轻狂问。

    作者有话:

    楚黛:左右不是你。

    宋云琅:那可真不巧,朕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