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对他是出于同情？”

    女儿心软，秦沅很怕她是分不清喜欢还是同情。

    “不！”慕凌斩钉截铁，她站了起来，“我很喜欢他，很喜欢，像他喜欢我一样。”

    罢，她垂眸，“但是他可能不知道，也低估了我对他的喜欢。”

    秦沅愣了愣。

    这么多年，她是头一次看到凌凌这么有主见。

    以前的凌凌乖乖巧巧的，她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所以每次都是自己帮她选的。

    穿什么颜色，什么款式都可以，她也没有特别的喜好。

    但这一次，似乎不同。

    **

    回了房间，周日窗外天气晴好，慕凌却没什么心情。

    水果里边，她最喜欢吃葡萄，但是一盘放在桌上，她一点没动，半点胃口都没有。

    突然手机响了，是冯家俊急切的声音，“慕凌，你来看看大哥，他看上去像是要死了！”

    慕凌瞬间六神无主了，手抖得手机都摔在了地上！

    原来他想听话，听她的话好好睡觉，于是用上了安眠药，也不知道他到底吃了多少颗。

    “御深，你真傻！”粉拳握紧，慕凌眼泪都飙出来了。

    妈妈出去了，门被反锁了，看来只有……

    少女凝眸，之前爬去他家那是从他隔壁过去的，上次他过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没有想到其他办法，慕凌只好用被单缠成了绳子，准备往下落，反正只是三楼，就算被单不够长，到时候进二楼的阳台也可以。

    只是她没想到二楼的阳台是锁死的。

    姑娘望了望下边，不至于恐高，可是这还是有一层楼的高度，下边虽是草坪，但要纵身跳下去，她咽了下口水，脸都吓白了，白嫩的皮肤透出微光。

    没想到这时，被单散开了。

    “啊！”她居然径直摔下去，这一摔，把她摔晕过去。

    御深吃得安眠药不多，只是睡得有点沉，等他刚醒，就听到慕凌摔了的消息，后半句都没来得及听，就站了起来，向外冲。

    “诶，大哥！”

    冯家俊根本叫不住他，可是看见他刚醒，根本就没力气，三两步就摔在地上，摔得很重。

    冯家俊忙，“我听过了，慕凌她没事。”

    少年松了一口气，但脸还是绷得紧紧的，“我必须看到她，否则，我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医院！”

    冯家俊拗不过他，带他去。

    但进了医院，也见不到人，秦沅守在门口，手里端着碗粥，“不许进！”

    她提防着御深呢。

    少年没执意要闯，只是默默站在门外。

    秦沅正要开门，想了想，又有点于心不忍，偷偷告诉他，“她没事，只是还没醒。”

    少年眼眸肉眼可见地亮了亮，有了一丝微光，之后他便目送着秦沅进入病房，他站在那里，身形有几分摇晃，却仍然倔强地站着，背脊一如既往很直。

    冯家俊劝，“大哥，要不你坐会？”

    受慕凌所托，之前来看大哥的时候，把自己吓得半死。

    也不知道他吃安眠药有没有副作用，可是他穿着这么薄的衣服，大冷天跑出来，他看到少年背后已经被浸湿了，似乎全是冷汗，他在发抖，咬着牙坚持。

    冯家俊很怕，他会撑不过去，撑到慕凌出来。

    这两人都相互惦记着，他大哥和大嫂，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

    少年抿紧唇线，只是沉默。

    冯家俊望着他的背影，“你这样子，有些像罚站。”

    御深终于开口，声音极度沙哑，“我觊觎别人的女儿，我活该！”

    他就是饿死在这里，也是应该的，只要秦姨愿意把月亮给他。

    他知道这么做是道德绑架。

    但是他没有办法了。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太久太久了……

    秦沅透过窗户，悄悄量。

    哪怕一面也看不到，仍然寸步不离守在医院，滴米未进，滴水未喝。

    少年很执着，他像是在惩罚自己。

    秦沅心里一声长长的叹息。

    其实早在看到女儿想哭不敢哭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动摇了。

    凌凌从身体差，她一直战战兢兢地养着，处处心翼翼。

    她甚至对她学习都没有要求，只想着她身体健康，每天开心就好。

    所以她对凌凌以后的男朋友也没那么高要求，并没有要什么大富大贵，唯有一条，一定要对她好。

    心呵护着，像她这个做母亲的一样，能让她每天平安喜乐，没有烦恼。

    最初，她其实就怕他们是一时的新鲜，但现在似乎不是……

    听到女儿轻微的咳嗽声，秦沅忙走过去。

    少女一睁眼，就望着她，“妈妈，御深呢？”

    女大不中留啊。

    可看见女儿杏眸里有泪光闪烁，秦沅心一脆，眼睛看向别的方向，“他在外面。”

    “御深没事吧？”少女紧攥着被子，手指纤细泛白。

    秦沅想想少年摇摇欲坠的样子，“不太好。”

    慕凌一激动，眼看着就要坐起来，却牵扯到了伤口，姑娘五官皱了起来。

    “哎呀，你躺着，虽然没有大碍，但是还是有擦破皮的。”秦沅起来就心疼，她这个女儿，一直娇养着，家务活都不让她做，怎么就为了这子，这么不珍惜自己，甚至敢从楼上爬下去。

    “我叫他进来就是了。”秦沅拉开门，脸色仍然不大好看，“进来吧。”

    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养得水灵娇嫩，谁愿意欢迎拱白菜的猪？

    少年抬眼看着她，眼神仍然空洞，一时之间分不清秦沅是不是在试探他。

    秦沅把他一扯，“进来。”

    少年饿得没力气，眼睑下有重重的青黛，被她轻轻一拉就过来了，秦沅都心惊。

    少年走了进来，看见躺在病床上冲他笑的少女，他的表情呆呆的，像是不敢触碰。

    这一刻美好得这么不真实。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少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还是笑得那么甜。

    她朝他伸出手，像个仙女，身上莹白得发光，“过来呀。”

    声音轻轻软软的，像平时一样。

    少年缓缓走过去，可是身体还是紧绷得要命，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因为紧咬着牙关，口腔里有淡淡的血腥气，他走过去，修长的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

    少女眼睫湿漉漉的，宛若秋雨后的蝴蝶翅膀，就那么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眼底有星星。

    “但我丑话在前头，我并不是完全同意你们了。”秦沅背对着他们，眼不见为净，“你还在考察期，我不反对你们正常交往，但我还要对你再观察观察，如果你对她不好，惹她伤心，我立刻就把她带走！”

    “不会的。”少年立时就回答，半秒停顿都没有。

    秦沅还有很多重话没有放出来，可对上少年如墨般浓黑的眸，肩又耷拉下去。

    她是真的没有见到过女儿那么开心的笑容，女儿是真心爱他。

    她其实也有点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御深这孩子，家庭有些复杂，人不算坏。

    她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看着御深，“但不能在她高中毕业之前就……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最后……”秦沅语气变得很沉，“你要善待我的女儿，否则臭子，我饶不了你！”

    以后变得再有权有势，只要敢辜负了凌凌，她这个当妈妈的拼上老命，也会把女儿带回来。

    慕凌软萌的脸由茫然，到极度的雀跃，眼角弯起，月亮明媚得似能照亮整个房间。

    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开心了，被妈妈支持的爱情诶！

    “咳咳咳……”一高兴的结果就是呛到了，止不住的咳嗽。

    秦沅正准备倒杯水给女儿，却有个人比她更快一步，水杯递到了她唇边。

    不仅如此，他还悉心把她扶起来，手轻微地抬，让她口啜饮，避免喝得太急。

    黑瞳里带着柔光，一错不错地落在慕凌柔软的发顶。

    秦沅眨眼，有种失业的感觉。

    随即她又有几分释怀，他得对，他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

    这孩子过得有多粗糙，她见过，他对自己都远不会这么细心的。

    秦沅在急诊科见到过太多自杀的人，之前少年的眼神就跟他们一样。

    一念之差，就险些跟这世界告别。

    而现在不同了，他有了珍惜的光。

    “好了，我出去点热水进来。”再站在这儿，秦沅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闪亮的大灯泡，“我很快就回来的。”

    她用眼神警告他们，但刚一走出门——

    少女纵身一跃，御深将她稳稳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