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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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听到预料中斩钉截铁的驳斥之语,对方像是被戳中痛脚般,罕为人知的哑然着实让和他共事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烛台切诧异不已。曾经的经历,让压切长谷部对人情世故异常的冷漠,他始终无法完全地信任他人。当然,除审神者外。他自认为不需要来自同僚的好意和关心,也不习惯。纠缠不清的羁绊或毫无头绪的情感也只会徒令刃钝罢了。所以他至始至终地将彼此的关系摆正得一丝不苟。经不起推敲的誓言和忠诚,原以为沉甸甸的分量,到头来却只轻如浮板上的尘土,一吹就什么也不剩了。

    「你做什么事情都太用力了,长谷部。 」

    那时,樱花谢尽,与现在仲夏的风不同是,初夏的熏风似乎就连她身上红白相间的神官服都一并染成令人欣喜的新绿。经对方再三的要求,长谷部才免去不必要的礼数,不甚惶恐地坐在她的身边。

    「真担心哪一天你就折断了 。」她浅叹,端起一杯清茶。茶面上倒映出那张灵符遮去大半的脸,被荡漾的波纹弄得支离破碎。

    「只要是主公的命令。 」他正襟危坐,低眉顺目,放在膝头前的双手攥得生紧。

    「就算折损于战场我也……! 」

    忠心耿耿的宣誓还未结束,就被抵在唇上的手指硬生生地噤了声。

    「长谷部。 」

    嘴角一贯柔和的弧度已经不见,就连平日萦绕的温柔气场都在那一瞬荡然无存。自知失言的长谷部及时地将剩下的话全部吞之入腹。平素审神者待他们这些依附灵力而苟延性命的刀剑可谓是仁至义尽,对于一些无伤大雅的闹更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宠溺。

    而只在一件事上,她明确地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眼前这个人,同样是刀剑男士们避之若浼的禁区。

    在这个时代,时之政府的从中介入,使得被赋予崭新意义的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多了一层畸形又扭曲的关系。召唤于审神者的刀剑们,以其灵力为食,受其差遣。而原本地位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神明,却不得不听屈从弱,依附人类的灵力苟活。

    奉人类为主,哪怕是被刀解也不能有任何怨言。

    那是政府赋予人类的权利。

    位居高位者洋洋得意,而她却嗤之以鼻。

    气氛一下子转变成微妙的沉默。

    悠长的一声叹息,她将手中凉透的茶杯放在一旁。

    「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五月的风轻吹起灵符的一角。

    「我们约好了。 」

    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润语调,而她的眼中却流动着一团火。

    那团火,最终还是以顺势燎原的姿态熊熊燃烧起来。

    焚烧一旦起头,火光冲天和滚滚浓烟便以不可阻挡之势把天空染成肮脏且刺眼的橘红。炙烤皮肤的灼热,耀眼的火光让他不禁以为自己回到了那场被后世史料中记载的大火。时间过得异常慢,跃动的火光像是一帧一帧不断跳入他的眼睛。他想过抬脚离开,但厚重的时间混着浓郁的死亡气氛携裹在身上,寸步难行。点点的火星已经溅到脚边,火舌几乎要烧到眉睫。

    而他依然将腰杆挺的笔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火焰明亮的光辉一瞬惹得他双目发虚,太阳穴与此同时开始顿顿地疼起来。脑海中浮现的一组组无序、混乱的画面被切割,重组。

    最后,全数葬身于火海之中。

    伫立良久,覆在他脸上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扯出了一抹无畏的笑容,那笑容与他在战场上身负重伤却仍挥刃时无异。

    到头来,不为足道的空头约定最终不过沦为笑话一场。

    “人啊,终究凉薄。”

    ·

    虽然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要留下一起吃个饭吗,烛台切光忠且不提,但火神却怎么也没想到长谷部会点头答应。毕竟他上次可是看起来连一秒钟都无法忍受的模样啊。或许是武装解除的缘故,身着深紫色长袍的长谷部少了些争锋相对的芒刺。

    “那么,就扰了。”长谷部生硬地道,同时抬眼静静地凝视着他。

    那双薄藤色的双眸,漾着火神目前无法读懂的情绪。

    “要做饭的话,我也可以帮忙。”脱去黑色的皮手套,烛台切敏锐地觉察到同僚的不对劲。

    方才还相互拉扯的视线便在他巧妙的引导下而断裂。

    注意到火神略显犯难的神情,烛台切笑了笑:“如果是厨艺方面的话,您大可不必担心。”

    “烛台切先生可是非常擅长料理的。”清光道。

    让客人下厨无论怎么也不太得过去吧……

    迟疑的火神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不过。”火神转身进了屋,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件粉色的围裙。

    烛台切亲和的笑容一瞬僵在嘴角。

    “油烟会弄脏衣服的,虽然只有这个。”火神正色道。

    “其实不用也……”上面印刷的卡通老虎图案,那双圆溜且执拗的暗红色眼睛和眼前这个将这件无论颜色和设计都十分不帅气的围裙硬塞给自己的人如出一辙。

    这下好了,不能保持帅气了。

    刻意忽略身后几个同僚努力憋笑的声音,烛台切光忠暗自叹息。尽管内心腹诽着违背世间美学的设计,但烛台切还是干净利落地如同手刃敌军那样套上了那件围裙。

    “洋葱和培根切成块就行,烛台切先生。”

    “叫我光忠就可以了。”烛台切勾了勾嘴角。

    没亲眼见过前,他实在很难想象被长谷部用“粗糙”和“鲁莽”等词来形容的高大青年竟然和厨房的契合度会如此之高。

    左手将刀刃固定在横向斜下的固定角度,而右手的马铃薯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转动。薄薄的外皮就着旋从凹凸不平的果肉轮廓上剥离,连绵未断。动作出乎意料的熟练,而穿在他身上的围裙倒是明显朴素多的深蓝色。

    将切成丁的材料一股脑儿倒入锅中,那些红的紫的块状很快就被奶白色的汤汁所淹没。火神把火调到最,盖上锅盖。

    “辛苦了,光忠先生。”火神解下身上的围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脸。

    “只是事吧。”烛台切略感有趣地看着他的反应,一时忘了解下身上这件羞耻的围裙。

    “不。”他摇了摇头。

    “能有人一起帮忙准备晚饭,感觉很开心。”

    他若无其事地在别人的心里悄然投下一粒火种。

    烛台切眯起了金色的眼睛。

    他听见自己轻声道:“汤,好了哦。”

    温暖的、浓郁的,在厨房的一角和食物的气味以及炉火的热度掺杂交错在一起。

    香气逐渐蔓延到空气中,奶汁洋葱汤已经完全到火候了。

    ·

    “你是否曾经有一刻想将姓名托付于那孩子的念头。”过度的满足感和饱腹感似乎让时时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不少,烛台切讶异于自己会出这种不经大脑的话语。

    肯定会被长谷部君念吧。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

    空气有些凝滞,长谷部动了动嘴唇。

    “谁知道呢。”

    他这么着,然后兀自截住了话头。

    脸上的表情被昏黄的路灯下蒙了一层光晕,不真不切。

    是吗。

    烛台切不愿意深究长谷部那句话的深意,他甚至拒绝去想。

    明明,答案已经在那里了。

    ·

    松了松领带,纲吉长呼出一口气。从四面八方逼近的压抑气氛实在让他觉得胸闷不已,幽暗的甬道里仅存微弱的灯光更像一只无形的手,潜伏于隐处伺机掐住自己的咽喉。

    纵然表面上这里是某历史博物馆的地下通道,但显然并不是什么令人身心愉悦的娱乐场所。

    为了确保没有遗漏,他和一同执行任务的山本分头行动。在连续开了数扇门而一无所获时,不耐和挫败的情绪渐渐占了上风。

    “唉,究竟要找到什么时候……”这么丧气的话,他也只敢在Reborn不在的场合嘟囔着了。

    突然,在一扇虚掩着的门内,原本漆黑一片的内部突然亮起了灯。

    很快察觉到异样的纲吉,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几步。

    “阿武,左边第三扇。”他将声音压低到极致,同时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扇门。

    “了解。”

    在爽朗的话音末尾重叠,是震耳欲聋的爆破声。

    扬起的烟尘暂时遮蔽了他的视野,但敏锐的听觉还是捕捉到了离自己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紧绷的神经在对方开口的前一秒松弛了下来。

    “哎呀,不愧是隼人的炸·弹啊。”

    毁了大半博物馆地下室的罪魁祸首,还不忘以灿烂地笑容来更衬眼前的惨烈景象。

    就算你那么夸奖他的武器,狱寺君也应该不会太高兴才是。

    他不合时宜的吐槽似乎并没能产生让地下室恢复原状的魔法。

    在一段令人悚然的寂静后,在那件屋子里响起了清朗的笑声:“这份见面礼还真的很别致呢。”

    久经失修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叹息,他和山本不约而同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初次见面,尊敬的彭格列先生。”一袭宽大的纯黑披风几乎遮了他的全身,与纲吉瞳色相同的少年此时正盈盈笑意地望着面前的两人。

    “阿纲……!”费解的话语还只吐露了一个开头,山本突然神色一变,抽刀反手堪堪格挡住突如其来的敌人沉重的一击。虎口被震得他险些拿不住刀。

    “阿武,你没事吧?”纲吉迅速移动到山本身旁,确认他的伤势。

    “没事没事,只是被吓了一跳。”手掌还微微有些发麻,山本收敛起笑容。

    “你是谁。”

    金褐色的双瞳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少年。而方才奇袭山本的人也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对方的身边。

    “你问我吗?”他故作姿态地指了指自己。

    随后,少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这个笑容出现的那一刹,纲吉仿佛看到了眼前这个少年的傲慢和自负像蛛网一样,肆意地张开在房间里。

    “审神者。”

    下一秒,扬起的蓝白山峰羽织和刺破空气的凌冽刀锋直直地朝他们刺来。

    作者有话要:

    目前已知的情报有:

    1、长谷部经历了两次大火。

    2、那件粉色的围裙是黄濑送的(虽然被揍了但火神还是收下了)

    3、清光熟练运着了火神的手机偷拍下了烛台切穿围裙的模样。

    4、如果可以,真想让斯库瓦罗也看看。面对持刀的敌人,山本总会那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