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两人都没话，气氛有些尴尬。

    姜怀雪贴着角落，悄悄撩开帘子看窗外。

    现在刚刚入夜，其实正是热闹的时候,贩的吆喝声还有路边摊吃食的香味顺着马车上窗户的缝隙飘了进来。

    往日里姜怀雪都要嘀咕一声“香”,但是今天是完全没心情了，她现在只觉得如坐针毡。

    她去欢乐坊,被人八卦到了天上,然后顾宴清来找她回去,回去的途中听了不少八卦然后还被欢乐坊的老板拦住调笑。

    太社死了,怎么不找个洞钻进去呢！

    “想找个洞钻进去吗？”一道声音响起。

    “我可太想了！”姜怀雪下意识回答，等回答完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声音是顾宴清的。

    “”，好吧，装傻也没用了,姜怀雪沉默地放下帘子,准备面对一切。

    “宴清,你——”

    “少看些这书”

    两人的声音一同响起。

    又一同沉默了。

    姜怀雪没话,于是顾宴清继续了。

    “我不是不能看的意思,”顾宴清从马车的暗格内拿出之前从周暮那边收缴来的避火图之一，轻轻放在姜怀雪边，“你也到了年纪，不看也不正常，但是，也太多了”

    他从周暮那儿收来的避火图，占了一个书柜。

    姜怀雪：“！！！”

    身体瞬间僵硬，她低头看放在自己边的书，仿佛可以听见自己脖子扭动的咔咔声。

    姜怀雪几乎是下意识地去那那本书,但是那本书迅速地被顾宴清拿走了。

    “这避火图，是从周暮家中得来。”顾宴清把书拿在里，看着姜怀雪。

    姜怀雪突然有股跳车的冲动。

    这是周暮按照她的我在京城开酒楼画的不正经本，内容之劲爆，就算是她看着看着也要缓一会儿再看。

    周暮怎么不藏好一点，被人给抓住了！？

    “这”声音有些艰涩，突然好想解释但是感觉解释好像也很苍白。

    别人都把犯罪证据砸她脸上了，她还要垂死挣扎吗！？

    姜怀雪低头，“我，我错了”

    她错了，她错在没有把这些东西藏好，下次一定藏在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也不是错，”顾宴清的声音带上了无奈，“看避火图不是错，但你也要节制。”

    顾宴清低头看着姜怀雪的头顶，道，“那边传来消息，你的话本子我在京城开酒楼就要发单行本了，难道你这些避火图，也要一起发吗？”

    “这当然不可能！”姜怀雪道，“就算我想，那周暮也画不过来啊！”

    顾宴清，“你的意思是，你想吗？”

    “这当然不是，”姜怀雪连忙摆，“避火图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大张旗鼓。”

    顾宴清眼里带上了笑意，“避火图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曲辕犁提高粮食产量，可以养活更多的人，但是这些更多的人从哪里来呢？这就要用到你的避火图了，你的这些避火图其实是在研究生命的起源对吧？让更多的人得意存在于世上，对吗？”

    姜怀雪：“”

    这话怎么有点熟悉等等这不是她之前忽悠周暮的话吗？

    所以周暮这个猪队友到底是把她给卖得有多彻底？！

    她在顾宴清心里，形象何在？

    看到姜怀雪不话，脸上都是懊恼的神情，顾宴清突然就笑出了声，在寂静的马车里显得格外明显。

    他道，“其实能让更对多的人得以存于世上，避火图还是不错的。”

    顾宴清把里那避火图放在姜怀雪边上。

    姜怀雪迅速地把那册子拿起，然后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无与伦比的宝物。

    姜怀雪抬头瞄了一眼顾宴清，见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是心情颇好，然后又迅速低下头紧紧地抱着那避火图，扭捏道，“那、其他的避火图，你还会还给我吗？你那么喜欢读书的人，很冷清，很稳重的样子，那么多避火图放你书柜里，别人看见了有损你形象，而且也占你书柜。今天回去就把你的书柜腾出来吧，不要占你位置了。我以后三天只看一副避火图。”

    ——三天看一副，一副看三天。

    顾宴清静静地看了会姜怀雪，才道，“放我这里。你写话本子，写了一卷新的，我就给你一副避火图。”

    “哎，那、那好吧，”姜怀雪其实还想争取一下，但是一抬眼，看见顾宴清冷冷清清的眼睛，又不敢了。

    马车里凝滞的气氛终于开始流通了，避火图一件事就此告一段落，姜怀雪只觉得一身轻松。

    她好奇道，“宴清，你会不会看避火图？就看看从我哪儿收的那些？”

    顾宴清看了一眼姜怀雪，淡淡道，“会看。你好像很喜欢，我很好奇究竟画了些什么。你难道忘了之前你那一万字我还给你改过？”

    姜怀雪：“！”

    看姜怀雪那目瞪口呆的样子，顾宴清轻轻笑了一下，“骗你的，我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我不会看。”

    姜怀雪顿时舒心了。

    幸好幸好，这些避火图里面好多奇奇怪怪的p，顾宴清看了之后，可能会怀疑人生吧。

    既然都开了，姜怀雪也就没了估计，还能调侃顾宴清了，“宴清，没想到你这看起来很沉稳的人，也会开玩笑挤兑人了啊。”

    “我不沉稳，”顾宴清，“我其实比较跳脱，之前拿鸽子，我也拿的是在笼子里一直跳的那只。”

    姜怀雪：真的变得会挤兑人了！

    车厢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姜怀雪也不缩在角落了，转而坐到了顾宴清身边，“宴清，你今日急急忙忙来找我回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我知道你是女子。

    顾宴清脑子里冒出来的回答就是这个，但他觉得没必要当着姜怀雪的面出来。

    姜怀雪女扮男装，有自己的苦衷，是要避开姜文彬，他最好还是装作不知道。

    他沉默一会，才道，“天色已晚，该回家了。”

    “哦”姜怀雪听到“家”这个字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她在京郊的家，然后又反应过来，顾宴清的可能是碧园。

    马车还在行驶中，姜怀雪也无聊，于是就找顾宴清聊天。

    “宴清，你认识秦王吗？”姜怀雪仔细地盯着顾宴清的脸，想找些微表情。

    “不认识，”顾宴清回答的从善如流，“秦王是皇族，我不过是平民。”

    “这样啊”姜怀雪再次问道，“那我听人秦王长得青面獠牙喜食儿，还暴虐无常，京城中若是有哪家的孩子不听话，他母亲只要一句‘再不听话秦王就把你抓去吃了’，那儿也不敢哭了，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顾宴清：“”

    他在京城的传言已经变成这样了？

    顾宴清抚袖，“信与不信，自在人心，你信吗？”

    姜怀雪嘿嘿一笑，“这个嘛，我信呀，我听了秦王不少事迹呢，刚刚蒋乐康给我讲了好多，比如打遍了京城纨绔子弟，喜欢吃孩”

    姜怀雪期待着顾宴清脸上有什么神情变幻，或者是顾宴清出口反驳，但是顾宴清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终于，顾宴清了一声停车，然后直接下车了，不一会就回来了，他怀里抱着一堆东西，摆在了马车的桌上。

    “吃，”顾宴清举起一块马蹄糕送到姜怀雪面前。

    姜怀雪刚刚只顾着听自己那些吹到天上的八卦，也没怎么吃东西就被顾宴清带了回来，现在看到吃的，也不话直接吃了。

    车厢里一时只剩下姜怀雪吃东西的声音。

    马车到了碧园，姜怀雪也刚刚吃完。

    两人进门歇息去了。

    影七和影五也跟了一路，他们在暗处争辩起来。

    影七感叹，“哎，多么真挚的兄弟情啊，我们王爷害怕姜怀雪避火图看多了对身体不好，劝她少看点。天黑了还去接她回来呢。也不拆穿姜怀雪是女子的事实，我们王爷真的把姜怀雪当成好朋友了。”

    影五愤恨地从影七的袖子里掏出一块桂花糕，“醒醒，什么友情？这是爱情！姜怀雪和别的男人呆在一起我们王爷不吃醋吗？被别的女子调戏，那也会吃醋吧。所以王爷才把姜怀雪带回来的。至于避火图，当然是以后一起看！现在姜怀雪自己看了，以后岂不是没有新奇感了？”

    “王爷为了找姜怀雪，跑了她在京郊的家，又跑了富贵书局珍味酒楼朱雀街居民区还跑了清风观，最后才去的欢乐坊，这难道不是爱情？我们跟着王爷这么久，这还是王爷第一次为了一个人连轴转了几乎一天影七别骗自己了，我一开始也觉得是友情，但是这不是渐渐地就变味了？所以是爱情！”

    影七反驳，“我一开始觉得姜怀雪对咋们王爷有不可言的感情，是我狭隘了，还是你劝我的她们是友情。现在倒是反过来了，我坚持友情，你坚持爱情。”

    影七举起拳头，“看我不把你把龌龊的想法给打出脑子！我们王爷怎么可能看避火图，他对男女之事从来就不感兴趣啊！”

    影七脑子不好，但是武功第一，很快就把影五给打服了。

    两人在碧园门口短暂的会面，以影七单方面殴打影五的头结束，然后分别去跟着自己的主子了。

    影五抱着头，躲在房梁上，想着待会等换班的时候他去找个大夫看看，这影七脑子虽然不好使，但是武功那是实打实地好。

    正蹲在房梁上休息，影五就听到了顾宴清叫他的声音，于是赶紧落在顾宴清面前，就是落下时候身形有些凝滞，还总是想摸一摸自己被打的头。

    “去打听一下，方才怀雪在马车上的关于我的传言是否属实。”

    顾宴清有些不放心，他觉得怀雪可能在猜测他的真实身份了，在马车上突然关于他的传言，或许是想看他是否反驳或者是脸色出现变化，然后以此推断。

    若怀雪真的在猜测，那还不如主动告诉她。

    若是让怀雪自己发现他隐藏身份，可能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