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彬看着眼前这满脸笑容却出恶毒话语的女人,诸多情绪在心口堆积，他一时间什么话也谁不出来，只能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毒妇！”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然忍心杀害还未出生的孩子,他是你的孩子啊！”姜文彬伸，颤颤巍巍地指着云儿。

    云儿笑靥如花,轻轻伸抚开姜文彬的指。

    “姜大人,指着人多不礼貌啊。”

    “这孩子耽误我，我打了他怎么了？我是他母亲呀,”云儿在姜文彬身边坐下来。

    “我搭上了莫大人，总不能让个孩子拖累我是吧？而且——”云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姜大人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夫人柳莹儿给的，若是离了柳莹儿,你可是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让我给你生孩子呢？而且一个妓子所生的孩子，会受尽白眼的,我不想让我的孩子这样。”

    姜文彬一时之间不出话来。

    他突然想起半年多前,芸娘带着女儿来找他的那天。

    那是春天，万物复苏草长莺飞，他正在书房看书，顺便思考该怎么讨柳莹儿欢心,他听到下人来报,有一对母女在门口找他,是他在乡下的妻女。

    他立即就出去了,他看到记忆里温柔，且衣服永远整洁的妻子脸色蜡黄，而且穿着补丁衣服,头发一缕一缕上面还有草。

    里还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女孩。

    他心里涌起了无数的嫌弃憎恶，同时也担心芸娘和女儿找上门来耽误他的前程。

    虽然柳莹儿看不起他，但他若是被爆出在乡下还有妻女的事情，那就是狠狠地在柳莹儿的脸上打巴掌

    一个侯府的千金姐，嫁给一个从乡下来的穷书生就算了，居然后进门的并且正妻还是浑身脏兮兮脸色蜡黄的山野女子。

    姜文彬觉得自己不能让乡下的妻女毁了自己的前程。

    然后姜文彬指使仆人把这对母女给赶走了，他还看到仆人把他脏兮兮的乡下女儿推到石狮子上磕到了头。

    石狮子上沾了鲜红的血，他很快就让人把石狮子擦干净。

    那之后他还觉得不干净，每次看到那个石狮子总是觉得那石狮子还有刺目的鲜血，还让人把这石狮子给换了。

    他那时候，为了往上爬，抛弃了自己的妻女。

    姜文彬重重的长叹了一口气，左抚上胸口。

    “姜大人，你休息够了吗？”云儿柔声询问，她的声音柔软，只是落在姜文彬耳朵里，已经冰冷无比。

    姜文彬斜眼看向云儿。

    云儿那花瓣般娇柔妖艳的脸上，正绽放温柔的笑容，就如同之前那几天每次朝他笑一样。

    云儿道，“姜大人，你该走了，莫大人还在屋外等着我呢。”

    姜文彬站起来，顿了许久。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若是往常他必定让云儿生不如死，但现在云儿背后有莫蔚，莫蔚是丞相之子，他根本惹不起。

    虽云儿不过是莫蔚随玩一玩，但是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若他要报复云儿，那就是和丞相府叫板。

    若他把今天的事情捅出去，那就连带着把自己在外面养女人的事情给捅出去了？

    自从当上工部侍郎，姜文彬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今天这样的憋屈感了。

    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但是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他又想起许久之前他赶走自己乡下的妻女。

    他们被赶走的那天，背影落寞，还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

    而他没有停留在姜府门口，早就回了自己华美的书房喝茶，顺便思考给柳莹找点什么好吃好玩的，还要想一想该怎么让这对阻碍他的母女消失。

    现在，他好像可以体会当时芸娘和姜怀雪被赶走的心情了。

    姜文彬朝着房门走去，走了几步侧身回头看了一眼云儿。

    “你不过是一低贱妓子，是莫蔚随意玩玩的玩意，最后总有一天你也会被莫蔚随丢弃，就想你今日背叛我一样”。

    云儿娇笑，“但现在姜大人你还不是不敢动我？日后的事情，日后再想啊。”

    云儿缓慢道，“姜大人，你现在这样，就好像是夹着尾巴溜走的狗一样，还不忘回头看一眼，然后悄悄地吠我一声。”

    听了这话，姜文彬脸色扭曲，却还是要做出儒雅随和的样子，这让他的脸部表情更奇怪了。

    姜文彬一句话也没，关门出去了。

    他并没有摔门，而是很有涵养地轻轻关上了门，这就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莫蔚正在门口呢，就看到姜文彬出来了，脸部表情扭曲，和以往的儒雅随和一点也不一样，莫蔚轻轻点头，如同在逛街的时候偶然遇到姜文彬那样。

    “姜大人慢走。”

    姜文彬看了一眼莫蔚，这个年轻的公子，丞相之子，容貌俊美，他牵动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莫公子，玩得开心。”

    “再见，姜大人，”莫蔚在姜文彬身后，笑着对姜文彬的背影挥，等看不见姜文彬的背影的时候，也就转身进了房间。

    “演完了演完了，”莫蔚一改之前趾高气扬的状态，他脸上洋溢着爽朗的笑容在桌边坐下，看着出现在屋内的姜怀雪和芸娘。

    他们今日就是给姜文彬设了个局，姜怀雪和芸娘就躲在屋内看。

    “刚刚我表现还可以吧！下次有这种好玩的事情记得还找我，我最近备考明年的科举天天看书，都累死了。”

    “好嘞，下次还带你玩。”

    “不错不错，爽了！”姜怀雪转头问芸娘，“怎么样娘亲，爽了吗？”

    芸娘点头，“就让姜文彬也尝尝被抛弃的味道，方才姜文彬离开的样子，和我之前去姜府找姜文彬多像啊他朝着云儿控诉的东西，不就是我经历过的吗？”

    姜怀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姜文彬做了什么，让你我经历了什么，他自己体会体会。”

    “云儿，真是多谢你了，”姜怀雪看向云儿。

    云儿一改之前那故作妩媚的样子，也大大方方在桌边坐下来，拿起筷子吃饭，“怀雪，对这个附加的服务还满意吧？”

    “自己怀孕博取姜文彬的信任，然后和这死老头蜜里调油几天，等热恋期再当着姜文彬的面攀上莫蔚这高枝，狠狠抛弃他，顺便骂骂他，让他体验一下被人抛弃的感觉。”

    云儿最后总结，“爽！这死老头，言语之间都是对我的看不起和不屑，早就想狠狠打他的脸了。”

    芸娘出声安慰，“云儿你受苦了，你被姜文彬当成替身，还忍着恶心陪了他这么多天”。

    “好像也没那么苦，”云儿笑了，“他长得也过得去，睡一睡也还行，这几天还给了我不少钱，而且我钓到一个工部侍郎，不管是楼里的姐妹，还是隔壁的同行都羡慕我呢，我前天出去遛弯，走路姿势都是生风的，总而言之我赚翻了。”

    云儿语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芸娘，感叹。

    “你这么漂亮？到底是怎么看上姜文彬的？他那挫样儿，简直不是个男人！”

    芸娘笑了，“是我没长眼睛”。

    是啊，她当时是怎么看上姜文彬的？

    无非是经历地太少，见过的人不多，见到这个矮子里拔将军的就喜欢上了。

    而且当年的姜文彬确实不错，只不过是变了。

    芸娘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算走。

    “我先去了。”

    “哎，娘亲，不急不急，”姜怀雪拉住芸娘的，“桌上饭菜还没吃完毕，姜文彬比得上这一桌美食吗？吃完了这桌美食，再在家里玩儿几天再去找他，让他在冰天雪地里多痛苦伤心一下。”

    “我们俩当时多伤心啊，你还天天哭，天天念着姜文彬来接你去姜府呢。”

    姜怀雪朝芸娘眨眨眼。

    芸娘想了想也是。她当初多傻，对脑袋受伤了的女儿不管不顾，对儿子也没怎么关心过。就是因为被姜文彬被抛弃了。

    也该让姜文彬感受痛苦了。

    ***

    姜文彬这几天过的可谓是“水深火热”。

    他每天早上去上朝，和政敌唇枪舌战，面对别人做出一副儒雅随和的模样，他太累了。有许多次都不想维持那副儒雅的样子。

    而且，下朝之后他居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不想回家面对柳莹儿那张脸，那张随时带有轻蔑之意的脸。

    至于云儿？

    那就更不想思考了。

    他就住在一间客栈，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云儿他什么都是靠着柳莹儿？

    但他当初也是凭借探花的实力，让柳莹儿父亲逼着柳莹儿嫁他，他能做到今天这工部侍郎的位置上，靠柳莹儿家里，但这是他有本事，才能靠着柳莹儿家里。

    姜文彬摇摇头，把这些犯人的思绪甩出脑袋，来到窗边吹风，企图用冷风来让自己清醒。

    今日下了很大的雪，他低头，就看见一对少年夫妻在雪地行走，那丈夫给妻子撑伞，伞面朝着自己妻子歪斜而自己肩头落了许多的雪。

    姜文彬的目光追随者这对少年夫妻，直到这对少年夫妻走远了。

    “年少时候的爱恋总是美好的，但是之后就不定了，”不知怎的，姜文彬突然就对刚刚路过他屋下的少年夫妻起了嫉妒心，“这丈夫现在对自己妻子这般好，以后变心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么狠心呢。”

    姜文彬正想着，突然听到了一道又细又柔的声音，姜文彬不由自主地朝下看。

    他看到了芸娘，是那位背景很大的芸娘。

    “姜大人，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芸娘站在雪地里，穿了一身极素的衣裙，她未打伞是以纯白的雪落了她满头，有些雪融化就浸湿了她的发，黑发就轻轻地贴在脸颊边。

    姜文彬心里突然就软了一块，同时心里也冒出了一个想法。

    “芸娘，外面天冷心受寒，若是让莹儿知道我看着你就这样站在雪地里，她还不念死我？快写进来擦擦头发吧。”

    芸娘仰头看着姜文彬，伸出一只去接落下的白雪。

    白雪落在芸娘的掌，很快就融化了。

    “好，我马上来，”

    芸娘握住，感受那雪融化后的一片冰凉，然后提着裙子进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