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鸣缓缓睁眼。

    没来由的紧张窜进全身。

    身边阮念的话语还在继续：“你可别骗我啊,我一早就看出来了。”

    鹿呦鸣怔了怔，心脏狂跳，装作随意的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你是不是想多省钱,不想去省外读大学？”

    “”

    少女心思没被捅破，鹿呦鸣提到嗓子眼的心脏落回胸腔里。

    “我告诉你,你这样是不对的,虽然苏城大学是一个好学校，但你也不能只看见这一所好学校啊，你得多看看其他的,中国的不行还有国外的呢！”

    “要是你哥知道你眼光这么近，他肯定不会支持你。”

    “”

    掩下眼底的惊慌，鹿呦鸣声问：“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支持我？”

    “不知道。”阮念笑笑,“直觉。”

    “实话啊，你哥对你是真心好,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哪个哥哥能对自己的妹妹这么上心的。”

    听着这话,鹿呦鸣在心中窃喜,同时又佣进一股失落。

    一转眼，深秋过去了。

    残冬季,十二月二十三日。

    今天是鹿爷爷的忌日。

    下了雪，薄薄的雪花在空中飞舞,冰花在里融化，这一天，鹿呦鸣全身上下都是冷的，尽管她穿了件厚重的棉衣，脖子上还围了条围巾。

    程明盛是在两个月之前回来的，听他回来了,鹿呦鸣一直都很高兴，但又有些好奇，她一直记得之前的电话里，他的要带回来的那个人。

    好奇心害死猫，千古流传的这句话总是没错的。

    接的那天，因为好奇这个，鹿呦鸣就跟着程聿深去接了，她跟在程聿深身后，不发出一点声音，整理好心情来迎接自己的那份好奇。

    可，落空了。

    程明盛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并没有什么另外的人。

    这好像是困住她的谜团，一个想让她非常渴望答案的谜团。

    雪下得了点。

    鹿呦鸣跟着程明盛和程聿深来到了埋葬鹿爷爷的那块墓地。

    周围都是逝去者的墓碑，肃穆的黑色，周围绿树环绕，因为刚下过雪，叶子上还留着白色。

    程明盛将花放下，拍了拍墓碑上的雪，看着墓碑上那张黑白色的照片，道：“鹿兄，好久不见了，最近可好，这边下雪了，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片白色，只是你不在，多了些寂寞。”

    “知道你爱喝酒。”程明盛着，蹲下身去，将地上的酒打开，洒在墓前，“给你带了很多，尽管喝啊，要是没了，就拖个梦告诉我。”

    鹿呦鸣垂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睛。

    “你放心吧，呦呦在程家很听话，你别担心，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如实做到，呦呦，也是我的孙女。”

    心里压着的酸楚劲儿一下子提了上来，一滴热泪滚滚砸在上，烫开出一朵花。

    一旁的程聿深瞥见她的伤心，眉眼敛敛，嘴唇抿成一条线。有种不出来的情绪在心底蔓延，让他的不知觉的搭在她的肩膀上，想要给她一点温暖。

    鹿呦鸣红着眼看他，努力吸了吸鼻子，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红着眼的兔子头发上沾了融融的雪，易让人生起怜意。

    “不要哭，你爷爷，不想看见你哭。”

    鹿呦鸣看着他，眸间通红。她走上前，到程明盛的身边去，弯下腰，将里那捧野白菊放到墓前，温声中隐着哭腔：“爷爷，呦呦来看你了。”

    墓碑上照片里的老人面容祥和，时间定格在此，鹿呦鸣看着照片，指扣紧衣角，一滴泪又顺着脸颊滑下。

    她静静地流泪，费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忍住哭腔，跟照片上的老人：“爷爷，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过得好吗？我在程爷爷家过得很好，您不用担心，倒是您，在那边一个人”

    周围静谧无声，鹿呦鸣站在墓前微微发怔，眼里水光盈盈，莫名的回忆起时候。

    时候的她听话懂事，没有别的孩子调皮，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一边认字看书画画。父母离世的早，她和爷爷相依为命，安静乖巧的在鹿爷爷身边长大的她从就学会了照顾人。

    那段记忆中，辛苦夹杂着美好。

    在那里呆了很久，鹿呦鸣才不舍离去。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到白色的雪上，十分亮眼，这会儿雪停了，脚底的雪化了些，又沾上了些棕黄的泥。

    树枝上的绿的发亮的叶子掉在地上，脚踩上去，“吱哑”作响。

    回家的一路上，鹿呦鸣没什么情绪，她看着窗外雪白一片的景色，眼睛酸酸的。

    程聿深开着车，侧眸扫她一眼，轻声问：“冷吗？”

    尽管鹿呦鸣摇摇头，程聿深还是将温度调高了些。

    见她闷闷不乐，程聿深突然提议：“想去玩儿吗？”

    鹿呦鸣侧头：“嗯？什么？”

    “难得有这个空闲时间，我们不应该浪费掉。”他微偏了偏脑袋，侧头看她，眼里温暖。

    没等鹿呦鸣答应，程聿深擅作主张，在前面的路口掉头，”坐稳了。”

    一个急转弯，吓得鹿呦鸣赶紧稳住车门上的把。

    程聿深带她来到了游乐园。

    正是放假的时期，游乐园里的游客很多，但大多数都是一家三口，再或者就是热恋时期的情侣。

    鹿呦鸣还没见过冬天的游乐园，她在门口等着前去买票的程聿深，将揣进兜里，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目光一撇，她瞧见大门旁一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他头发花白，穿着灰色棉袄，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流淌着岁月的痕迹。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家都只看他一眼，便就离开了。

    她抬脚朝他走去，走到他跟前，对他笑了笑，“爷爷，我要两串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爷爷脸上笑开了花，鹿呦鸣走近了才看见，爷爷脸上的皱纹很深，脸颊瘦弱的只剩一层黄皮。

    他高兴的点点头，从插糖葫芦的木杆上取下两串最大的，递给鹿呦鸣。

    鹿呦鸣接过，甜甜的道了谢。

    见她生的乖巧，又是自己今天的第一个客人，糖葫芦爷爷面善的和她搭话：“姑娘，你一个人来玩儿吗？”

    鹿呦鸣一边剥糖纸，一边摇头：“没有，还有我哥哥，他买票去了。”

    “这样啊”似是没想到，糖葫芦爷爷的话里含着讶异：“你哥哥对你还真好。”

    鹿呦鸣笑笑，点点头，轻“嗯”一声。

    正巧这时，程聿深买了票走过来，鹿呦鸣将里的一串糖葫芦递到他面前，“吃吗？”

    程聿深看了看她，伸接过，“谢谢。”

    时候不早了，鹿呦鸣和糖葫芦爷爷了再见，便由着程聿深领着自己往游乐园里面去。

    游乐园很大，游戏设施也很多，大大的人路过，喧闹无比。

    过山车在空中急速飞驰，尖叫声一层接一层的荡起，射击项目前围了很多人，枪声穿破气球，气球爆炸，引来一堆人的欢呼。

    这热闹，完全不输夏季。

    鹿呦鸣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往前走，东看看西瞧瞧。

    眼前热闹的风景一览无余。

    她走街串巷般的边走边瞧，最后停在一座两层楼的旋转木马面前。

    旋转木马旋转着，上面的游客展露着最具有童真的笑颜。

    她看着，也觉得开心。

    俶尔，头顶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要去坐坐吗？”

    转过头去看时，程聿深已经走向了卖票的地方。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棉夹克衣，身材挺拔，一插在兜里，有些随意。

    她上前去，本想告诉他自己可以不用玩儿的，谁知他已买好票。在旋转木马停止旋转后，朝那边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走吧。”

    鹿呦鸣不得不上去，她选了一匹黑色的马，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扒拉着栏杆坐上去。周围陆陆续续的上来很多孩儿，年龄差距实在有些大，不由得脸发红。

    程聿深就坐在她旁边的那匹马上，瞥见她有些不好意思，没忍住轻笑道：“骑个马，脸怎么红了？”

    鹿呦鸣双颊通红，没话。

    不料程聿深却得寸进尺，“害羞了？”

    “谁害羞了！”鹿呦鸣立刻反驳，而后又像是对自己，声咕哝道：“我才没害羞。”

    耳边传来的，到处都是孩子的欢笑声，鹿呦鸣只是觉得，自己都这么大了，这种适合孩子玩儿的设施项目她不应该再继续留恋，哪知身边的程聿深不解风情，硬是猜不准她心里的意思。

    “那你脸红什么？”

    难堪死了。

    鹿呦鸣打算，再也不理他了。

    “难道是觉得自己长大了，不适合玩儿旋转木马了？”

    一语戳中她的心，鹿呦鸣紧抱着栏杆没反驳。

    程聿深了知道了个大概，哂笑一声：“哥哥不是过，你永远都是孩子？”

    “既然是孩子，你还脸红什么？”

    “”

    “再了，我年纪不比你大？”

    “”

    两人玩了一下午，直到玩累了才回家。

    林姨正在院里修剪花木，见到他们回来时，脸上挂了笑。

    和林姨聊了几句，鹿呦鸣就跟着程聿深进屋了。

    一进屋，暖意包裹身体，逐渐褪去寒冷。鹿呦鸣径直回了卧室，换下沾上风雪的外套。正打算开门出去，不料却听见门外的对话：

    “冉冉之前在我耳边一直念叨你，那孩子，一直都这样，倒是你，一直不联系”

    隔得远，这门隔音效果又好，鹿呦鸣没听清。

    但靠自己努力辨别，还是能知道，程爷爷大概是在一个人。

    鹿呦鸣动了动唇，声跟着程明盛的音色念了起来：“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