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眉头一挑,脸上的表情似是意想不到：“哟，观察得这么仔细？”

    丁嘉玮面色平淡的看着她。

    过了一个学期，他似乎变了很多,不在和以前一样腼腆，羞羞答答的了,反倒变得从容起来。

    不得不,从容又温柔的男孩子，是富有魅力的。少年的青涩将这份魅力增加了些不一样的色彩，给人眼前一亮。

    阮念来了兴趣,继续打趣他：“丁嘉玮，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解析微表情啊，还是呦呦的微表情,还一解一个准，腻害了啊！”

    “谬赞。”他不但没脸红,还接受了这份“赞赏”。

    这让阮念更加大吃一惊了起来。

    有些刮目相看的味道。

    阮念嘴唇勾起一丝不怀好意,最终坦白：“好吧,看在你这么关心呦呦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呦呦今天心情确实不怎么好。”

    丁嘉玮眸里含光，在听见她告诉自己鹿呦鸣心情不好的时候,微蹙了蹙眉，然后他又听见她：“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而不开心。”

    “那她有跟你些什么吗？”

    阮念摇头,“没有。”

    “从早上到现在，她的情绪都很淡。”

    “这样啊”丁嘉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神一定，看向阮念：“我知道了，谢谢你。”

    丁嘉玮离开后没多久，接水的鹿呦鸣就回了座位,她兴致厌厌的，和早上的她一模一样。

    她坐下，将水杯放在桌上，拿起笔准备继续做练习册。

    却因心神不定，在数学练习册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一个英语短语。

    blnddte

    相亲。

    “诶诶诶，写错了写错了。”

    一旁的阮念轻声提醒。

    鹿呦鸣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又回过头去，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

    “这是数学练习册，你写英语短语干嘛？”

    阮念探过头来，歪着头看，跟着念出声：

    “blnd-dte？”阮念不认识，皱眉，“这什么啊？”

    “相亲。”

    鹿呦鸣看着那个单词，语气平平的答。

    里的笔，被她攥的紧。

    她哥哥，要去相亲了。

    “相亲？”阮念盯着那个英语短语看了很久，恍然大悟，“原来相亲的短语这么写的啊”

    紧接着，她就从课桌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打开，往上面记着这个单词，还一边振振有词的念叨：“那得赶紧把它记下来，万一下次遇见了”

    记好以后，阮念收好笔，“好啦。”

    转头瞧见鹿呦鸣将那个短语划掉，细笔头画出来的黑线狰狞丑陋，落在练习册上，像一道疤。

    傍晚放学回家，鹿呦鸣还是一如既往的去舞社练舞，依旧是她喜欢的那首胡桃夹子。

    因为上次艺术节让她知晓了秦欢，鹿呦鸣似乎对芭蕾有了更近一步的了解。

    她翻阅了秦欢跳舞的所有视频以及对她的采访，认知到，芭蕾并不只是芭蕾，应该是芭蕾舞者的另一次生命。

    音乐止，鹿呦鸣在偌大的房间里落下收尾动作。

    门外响起一阵掌声。

    鹿呦鸣扭头去看。

    发现是丁嘉玮。

    她有些惊讶，盯着他看了几秒，好像确定门口那个人真的是他后，才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丁嘉玮笑容温和的走进来，他穿着干净的白体和黑裤，身形修长，金丝框眼镜锃亮。

    “来兼职。”

    来这个舞社找兼职花了丁嘉玮不少力气。

    年初的时候，他就四处打听，甚至在这个舞社开业第一天的时候，他就不远万里的来到这里，咨询相关的信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逮到了这次会，于是他没放过，成为了舞社里的工作人员。

    不知道为什么，这学期开学，丁嘉玮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待人随和又温柔，同时又能做到有礼有节不拘谨。

    很令人眼前一亮。

    “你在这儿兼职？”似是不信，鹿呦鸣睁大了眼睛，瞳孔乌黑明亮。

    丁嘉玮舒心一笑，和她开着玩笑：“怎么？你不信？”

    随后举了举胸前挂着的工作牌，“我可是有工作牌的。”

    “可是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工作？”鹿呦鸣搞不懂，“高二下学期，课业这么重，你”

    “你不也来了这里？”

    “可我是跳舞”

    “和你一样啊。”好像看出了另外一些看不出来的东西，丁嘉玮一副坦然模样，用指轻轻捻了捻那张工作牌，眼底情绪晦暗不明，着掩饰性的话语：“只不过，我发泄情绪的方式就是打工赚钱罢了。”

    这话让鹿呦鸣在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打着马虎眼：“我是热爱跳舞才来这里的，哪有你的发泄情绪。”

    可丁嘉玮就好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样，一下就猜中鹿呦鸣心里的想法：“学习压力大，是可以理解的，但因为心中其他的杂念而干扰了目前的状态，我觉得，利用自己所喜爱的事物发泄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鹿呦鸣怔了怔神，想着自己心中的那份其他的杂念。

    那天，鹿呦鸣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又是怎么和丁嘉玮道的别。

    程家大宅里依旧灯火通明，并没有因为程聿深的离开而黯然失色。程明盛派了人将鹿呦鸣接回了家，刚进门，正想和程明盛打声招呼，就看见他正在客厅里接电话。

    大厅里灯光璀璨，老人坐在客厅里的欧式软皮沙发上，一持着电话，脸上乐呵呵的。

    “冉冉，别怪聿深，这段时间那子忙的脚不沾地。等哪天他有空了一定飞过来看你。”

    又一次听见这个名字，鹿呦鸣脚步一顿，仿佛被灌了千斤重的棉花，沉重而无力。她的扶着楼梯的栏杆，抬眼看过去。

    程明盛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慈爱又祥和。

    有一股错觉袭来，鹿呦鸣总觉得这像是在和远方的孙女话家常。

    害怕再听见什么她不应该听见的东西，鹿呦鸣拖着沉重的步伐加快脚步上了楼。

    关上门后，她背靠着门，沉重的呼出一口气，就像濒临死亡的鱼儿找到水源，那般幸运的解脱。

    傍晚做功课，鹿呦鸣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练习册上错了一连串的计算题。

    唉好难啊。

    鹿呦鸣懒懒的趴在桌上，玩了会儿橡皮擦。最后整顿精神，继续做作业。这拖拖拉拉的，连做了三个时，作业才写完。

    已是夜深人静时，鹿呦鸣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看了看时间。

    :2

    阮念发了很多条信息给她，鹿呦鸣点进去，一条一条的看。最后扯了个无奈的笑，冷酷无情的回道：

    呦呦鹿鸣：没做，别找我。

    退出和阮念的聊天界面，鹿呦鸣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被她永久置顶的头像。

    她错愕般的点进去，上下滑动，看着上面的聊天记录。

    距离上次和程聿深发信息，还是年前。

    年后忙前忙后的事情多，鹿呦鸣不敢前去打扰，就算是一句简单的问候，鹿呦鸣都不敢。

    突发奇想，她发了一个朋友圈。

    配的文字：“唔，好难，不会。”

    只有一个配图，就是刚刚错掉的那道计算题。

    她在想，程聿深到底会不会看见。

    食指相对着，鹿呦鸣看着桌上的，静静等候着。

    台灯的暖光映着她的脸温润，干净又柔和。

    她抿着唇，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台，想着要是再没有一点反应，她就关睡觉了！

    “3，2，。”

    三秒倒数完毕，躺在桌上的依旧一动不动，连一条信息都没有。

    那颗期待的心逐渐冷却下去。

    算了吧，睡觉。

    第二天一早，鹿呦鸣和往日一样早起吃饭。

    只不过今天程明盛不在，餐桌上只有她一个人的早饭。

    林姨端着热好的牛奶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鹿呦鸣时，脸上笑盈盈的。

    鹿呦鸣回了个笑容，问：“林姨，爷爷呢？怎么没来吃早饭？”

    “你老爷子啊”林姨：“老爷子一早就出门啦。”

    “一早？”听到这个词，鹿呦鸣略微有些吃惊，也就顺便问了句：“这么早爷爷就出门了，难道是去工作吗？”

    林姨摇摇头，见她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也就告诉她：“老爷子是去苏家了。”

    一听到这个姓氏，鹿呦鸣明显一愣，怔怔的看着林姨。

    她听见她：“苏家老爷子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让你爷爷过去叙叙旧呢！”

    “你爷爷啊，和苏家老爷子感情较好，现在两家又有一门亲事，以后来来往往的，交流就更多了。”

    亲事

    听见这个词，鹿呦鸣心里先是一阵苦闷，但又忍不住好奇，忍着极可能会听到那个女孩儿的名字的痛苦，多问了句：”你是，爷爷要给哥哥找女朋友？”

    “那可不是女朋友，是老婆。”林姨一提到这个，笑容满面，似乎是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喜事告诉她，“呦呦，不久之后，你就有嫂子啦。”

    大脑轰然一阵，里面全是这个词语。

    这辈子她没想到，会被这样一个简单的词语绊住脚牵住心。

    “苏姐可是大家闺秀，气质温婉，人又好又温柔，和聿深啊，简直就是郎才女貌。”

    耳边全是对那个女孩儿的称赞，鹿呦鸣嚼着面包，本应该香甜可口，却被她吃的苦涩生硬。

    这段时间似是她的水逆时期，让她事事不顺意。

    上班主任的课走神被发现，下课铃一打，鹿呦鸣就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鹿呦鸣一向乖巧，上课走神这种错误这是第一次犯，但让班主任很生气。

    她将语文书“啪”的一声摔到桌上，书本和桌面碰撞，发出很大的响声。

    “你是怎么回事，上课为什么走神？！”

    这是鹿呦鸣第一次见到班主任发这么大的火，她有些害怕，唯唯诺诺的不敢话。

    “话！！！”

    鹿呦鸣咬着唇，垂头道歉：“对不起老师，我知道错了，绝对没有下次。”

    她本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学习好，待人处事也不差，但在这种紧要关头犯下最低级的错，确实让她有些震惊。

    班主任看着低头认错的鹿呦鸣，一肚子的火慢慢熄灭，她轻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对她道：“孩子，现在是最紧要关头的时候，也是你人生中最关键的一段时期，老师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老师要让你知道，这段时间一定不能分心好吗？脑袋里不要有杂念，咱坚持到高三去成吗？”

    “嗯，我知道了。”鹿呦鸣点点头，给班主任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出了办公室的门，一阵过堂风吹来，冷意窜进了她的心底。鹿呦鸣灰心丧气的回了教室，一走到座位上，就有阮念的暖心安慰：

    “呦呦，你没事吧。”像是能猜透班主任会跟鹿呦鸣了些什么，她抚着她的背，跟她道：“班主任的话你别放心上，那都是用来对付差生的话，对你一点也不适用。”

    鹿呦鸣会心一笑：“我没事啊。”

    下一秒，她振作精神，眨了眨眼：“老师的对，我现在应该努力学习。”

    不要再去管那些有的没的了。

    昨晚分析一张金融风险报告，程聿深工作了一宿，一直睡到下午他才醒。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了房间里，程聿深趴在桌上，正好在阳光的明暗分界线上。他下颚弧线分明，干净利落，鼻梁高挺，在鼻尖上有一个的光点。

    似是眼皮也挡不住阳光的灿烂。

    他皱皱眼皮，慢悠悠睁开眼。头微微撑起，臂酸的发麻。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程聿深和梁见一起合伙创业，成立了一个金融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五脏俱全。

    这段时间比较忙，梁见负责跑业务，而他就负责做出相关数据，实在腾不出什么空闲时间去干另外的事情了。

    起来，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回去了。

    也不知道家里的孩儿怎么样了。

    看了看桌旁的，已是下午四点。刚打开微信，梁见就来了语音电话：“深哥，你醒了没？”

    程聿深睡眼惺忪，声音里还带着一层蒙意，“嗯，刚醒。”

    “那你赶紧准备一下，晚上约客户一起吃个饭。”

    梁见口中的客户，是最近程聿深看好的一家合作公司，他们预约了很久，对方才给了个会，准备在今晚露个面。要是今晚洽谈的顺利，和他们成为了合作关系，会得到一笔不菲的投资，对他们的事业上会有一个很大的推进作用。

    今晚没什么事情，程聿深也就顺口答应下来：“行。”

    挂断电话，程聿深没急着退出微信，神使鬼差的地点进朋友圈，映入眼帘的第一条就是家里孩儿的忧愁。

    程聿深挑了挑眉，点开那张图片放大看了看。

    图片上显眼的红叉叉告诉他，最近家里的孩儿遇见了麻烦问题。可他又细细扫一眼图片上的题，发现这些题，全是鹿呦鸣不该错的。

    他将那张图片保存下来，退出朋友圈，翻到鹿呦鸣的头像，点开，进入和她的聊天界面，准备将那张图片发了过去。

    可又想了想，现在是下午四点，鹿呦鸣还在学校上课，不能打扰她。

    于是，又退了出去。

    正巧这时，梁见的信息发了进来：

    梁见：深哥，晚上在四季饭店，别忘了。

    他想了想，打字回复：

    程聿深：我现在要出去一趟，等会儿直接到。

    信息成功发过去之后，程聿深起身，套一件外套就离开。

    程聿深赶在鹿呦鸣放学前到了他们学校门口，没等多久，清脆悦耳的放学铃声响起。

    没一会儿，就有陆陆续续的学生走出校门，四散离开。

    程聿深给鹿呦鸣发了条信息过去，信息石沉大海，连一点涟漪也没有。就在自己想着应该是鹿呦鸣放学路上没听到，等会儿或许就看到了时，他一抬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那个对着一旁的男同学笑得灿烂的熟悉面孔。

    她的里，就拿着她的。

    程聿深眼眸沉了沉，眉眼肃然，抬脚朝着那边走。

    鹿呦鸣正准备拒绝丁嘉玮一同回家的请求，话还没出口，自己的面前就笼罩下来一层黑影。

    她转头看去，在空气中对上了程聿深那双暗沉的眸。

    这个在梦里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的人今天站在了他的面前，让鹿呦鸣有些猝不及防，表情怔然。

    空气中暗香浮动，微风吹来，荡起一阵一阵的香。

    在香气逸散之时，她看着他抬，朝她晃了晃里的，语气轻佻，里面却含着一丝愠气：“孩儿，长本事了，连哥哥的信息都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