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别教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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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书含着另一个颗薄荷糖,薄荷糖是方块状的,体积有点大,堵在嘴里,话不方便。

    方书卷着舌头刚把薄荷糖推到腮帮,餐馆内走出几个人,想擦着车身挤过去,却发现车身与过道之间留出来的距离太过狭窄。

    “喂,可以挪挪车么?”其中一个人拍拍车门大声,嘴里的烟雾直往车里喷:“这让我们怎么过去。”

    方书扭过头,对上徐道富放大的脸,鼓起的啤酒肚还贴在车门上。

    方书:“……”

    徐道富:“……”

    徐道富跟大白天见到鬼,脸当场就变臭了。

    他两指夹着烟嘴吞云吐雾,盯着方书看了几秒,又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看驾驶座上的贺擎,脸拉得老长:“怎么是你们?”

    方书也想问,怎么老是遇到徐道富,他徐道富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呢,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他学车可真学不成了。

    方书收拢手指,把薄荷糖抓在手心里,默默把手放下来,缩回衣兜里,在座椅里坐得笔直。

    贺擎淡淡接过话:“过来吃饭。”

    话音落下,徐道富身后站着的男生抬起头来,脸上闪过惊喜。

    他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撞上后退的徐道富壮硕的背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教练,我、我不是故意的。”江宁忙慌乱道歉,眼眶一下子泛了圈红。

    方书看着他快哭出来的模样,想到贺擎江宁和他是同校,可是他根本没印象。

    徐道富脸色又臭了几分,隐隐有发作的迹象,不过考虑到他们还在公共场合,勉强按捺下了脾气。

    但再开口,语气就不那么中听了:“吃饭就吃饭,车停在路中间,让人怎么过?好车不挡道,枉你还是教练,靠边停车不会?”

    但凡长耳朵的人都听得出他话里夹带的私怨。

    方书收回视线,敛住呼吸屏蔽钻进车里来的刺鼻烟雾,看向贺擎。

    车钥匙还插在孔里,贺擎松开车钥匙,大手松松搭着方向盘,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你可以选择从别的地方过。”

    “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刺耳呢。”在后座听得不乐意的吴教练探出头:“央庄大道一千多米,还不够你过,你属螃蟹的?”

    吴教练不是嘉南的人,不用顾虑什么同门之谊,怼起徐道富来自然是毫不嘴软。

    徐道富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整得跟川剧变脸似的。

    贺擎有吴教练帮腔,他不会去自讨没趣。

    可贺擎三番两次破坏徐道富的好事,徐道富心里早憋着气了,不过贺擎,他转变枪‖把,把枪‖口对准副驾驶座上的男生。

    “什么锅配什么盖,什么教练教什么学员。你换教练的事我准了,选个大老粗流‖氓当教练,有你后悔的一天。”

    “嘿,我这暴脾气……”

    大人的事牵连朋友做什么?

    吴教练抓住副驾驶座座椅,开车门要冲出去。

    徐道富掐灭烟嘴,把烟丢地上,抬脚狠狠碾几下,掉头往另一边走了。

    吴教练咬着牙,啐一口唾沫:“缩头乌龟。一看要动真格就逃,孬种!”

    “你第一天认识他?”贺擎扭转车钥匙,启动车子:“车门关好。”

    方书缓缓吐气,脸憋气憋得通红。

    车子驶到宽阔地带,视野跟着开阔起来,吴教练心头的恶气还没有散去。

    “看他得意的样子,真想一拳揍上去。贺擎,我发现自从你家里出事之后,你的脾气是真的变好了好多,徐道富这样你你居然无动于衷。”

    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不知是没脾气还是没把徐道富放在眼里。

    贺擎专注的开着车,没一句话,方书注意到他飞快地看了眼车挂。

    贺擎的车不是什么名牌豪车,但保养得很好,干净卫生,和新车差不多。

    车挂是一只成人半个巴掌大的红色布老虎,明显是手工做的,用了有些年头,颜色发暗,有几处还开了线,冒出线头,看起来和车格格不入。

    吴教练又念叨了一阵,等消停下来,总算察觉到车里异样的安静。

    他挠挠头道:“我嘴上没把门,兄弟你别往心里去。我的意思是,如果换成是我,一定揍得他不敢出现在我面前。”

    “没什么。”贺擎挑起一边眉毛,他新奇的是,他活这么久,第一次听到有人觉得他脾气好。

    吴教练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话题很快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方书抱着袋子,听着他和贺擎交谈,目光落在贺擎掌控方向盘的手掌上。

    同样是两只手转方向盘,贺擎的手为什么就不会扭在一起?

    方书看得认真,不自觉又往前倾了倾身,贺擎转向的时候从眼尾扫了下,有意无意慢下动作。

    “前方大直道,你减什么速?”后座聊天的吴教练聊着聊着觉得不对劲,已经有三辆车超过他们了!

    贺擎面不改色:“前面有车。”

    “怕什么?超了他!”

    “……”

    贺擎懒得理他。

    吴教练商量道:“不超也行,开下空调吧。”

    贺擎眼皮都不动一下:“费油。”

    “费油也得开,车里多热啊。”已经是十月份却不见降温,从窗户吹进来的风都是黏‖糊糊的。

    吴教练朝副驾驶座抬抬下巴:“不止是我,你看,朋友也觉得热。”

    前面是红绿灯,贺擎停下车看过去,方书单手抱着袋子,正隔着安全带在脱外套。

    外套才脱一半,一边袖子卡在手肘关节位置,露出里面底的雪白T恤和节白瘦手臂。

    感觉到贺擎在看他,方书抬起头,雪白脸颊上还带着两团疑似闷热出来的红晕。

    贺擎看着他支棱在半空的手像是被火石烫了般迅速背到身后,沉默片刻,将车内的车窗都升起来,开空调。

    方书半边身子吹在空调下,憋气憋出来的大红脸终于消退干净。

    他动动冰凉僵硬的手指,在手机的振动声中把外套穿回去。

    【余无为:书你回校了么?】

    【方娇娇:没有,还在外面。】

    【余无为:你在哪儿?我和王楠吃完饭刚回到文理驾校,我们过来找你?】

    【余无为:学长本来计划下午再带我们看会儿练车,现在他的教练突然回来,估计是看不成了。】

    【方娇娇:不用过来,我们在回文理驾校的路上】

    方书放下手机,就听到吴教练乐呵呵道:“还算这兔崽子有点良心,知道做错了事,变着法子来贿‖赂我了。”

    贺擎:“贿‖赂?”

    “他私自叫一帮人过来旁观练车偷师,以为我还在生气,挑了一大堆彩虹屁吹给我听,肉麻兮兮的。”

    刚得知学员背着他搞事,吴教练确实是气的。被驾校领导得知责骂是,如果出了什么安全事故,还会牵连驾校。

    但过了这么久,他那点气早消了。

    可不得不彩虹屁就是香,吴教练挺受用的,至少他最后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吴教练笑呵呵念了几段,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前座被肉麻得搓手臂的方书:“朋友你要不要学一学,也试试贿‖赂贿‖赂你家的贺教练?”

    方书:“?”

    吴教练:“你忘啦,你也是偷师的一员,你家贺教练比我难哄多了,没准儿现在还在气头上呢。”

    方书:“……”

    吴教练不提,他都快忘记吴教练告状的事,贺擎亲自过来逮他,还被逮个正着。

    方书不太相信罪魁祸首的话,但吴教练和贺擎的关系明显比他熟。

    方书看了眼直视正前方的贺擎,挺着腰板,面上表情不变,耳朵尖微微泛红:“怎么贿‖赂?”

    贺擎:“……”

    他是眼睛不能乱转动,可是耳朵没聋。

    吴教练:“这一点你的学长比你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加我微信,我教你。”

    方书乖乖举起手机:“哦哦,好。”

    贺擎:“……”

    贺擎找了处地方靠边停车,大手伸过来把拿着手机往后座探的方书压回座位上,张开手掌横挡住方书的视线,对吴教练道:“二维码收起来,你别教坏他。”

    “他又不是三岁孩,一教就坏。”吴教练一脸“我是为了朋友好”的表情,想把贺擎的手臂扒拉开,但没扒拉动。

    贺擎手臂肌肉结实,硬得像是铁块,吴教练撼动不了半分,只能无奈地退回去坐好。

    “我又没有胡,你可不就是听到你家朋友背着你偷师,气得大老远跑过来逮人?”

    “谁我生气了?”

    吴教练:“?”

    方书也愣了下,隔着手掌去看贺擎。

    贺擎手掌离他的脸很近,几乎盖住他整张脸,近得方书的呼吸都喷在他手心的纹路上。

    贺擎收回手,重新启动车子,语气听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教他认车的是我又不是你,算哪门子偷师。”

    顶多算是换了个地方教。

    吴教练:“……”

    方书僵直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暗暗吐出一口气。

    他捏了捏手里的薄荷糖,手慢慢往外抽,贺擎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要是真生气,贿‖赂什么都不管用。”

    方书瞬间又把手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