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张老照片
苏棠平静地看着霍博远。
昨晚林兮骂人的时候分明中气十足,嗓门大得要命,怎么也看不出是受了伤的样子,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再就算他给霍博远电话真的是因为自己受了伤,那温花花接电话的时候他明明有机会,怎么可能又不?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苏棠张了张嘴,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霍博远拧着眉一脸质问的表情,他突然就像卸了气,什么都不想解释了。
“抱歉,是我的错,”片刻后,苏棠盯着霍博远的双眼,声音透着一股不出的味道:“这样够了么?”
霍博远被苏棠这句话堵的胸闷,他皱着眉看向苏棠,苏棠的目光不躲不闪,透着深深的疲倦。
“哥哥,没关系的,”林兮欣赏够了,回身拉了拉霍遇洲的手,仰着头一脸无辜:“棠哥哥一定是忘了,不会故意不告诉你的。”
霍博远弯下腰揉了揉林兮的头,声音放轻,与刚刚的语气截然相反:“以后如果我没接到你就发个消息给我,我忙完了会看的。”
林兮乖巧地点头:“好,哥哥,我有点口渴,你可以帮我接一杯水吗?”
“好,我去护士站拿个纸杯,”霍博远温柔地看着林兮:“你一个人可以吗?”
苏棠觉得自己可有可无,甚至如果他不在这里或许会更好一点。
林兮和霍博远可以更加亲密,而他也可以少一点痛。
“没关系,有棠哥哥陪我呢!”林兮看着苏棠眨眨眼,果然是一副不计前嫌的傻白甜模样。
“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棠低头扫了一眼林兮,看也没看站在身边的霍博远,拢了拢风衣,转身往门外走去。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把霍博远气得不行,霍博远身高腿长,几大步追上苏棠,一把拉着他拐进了楼梯间。
“砰”的一声,楼梯间的门被霍博远回手用力摔上,声控灯大约是坏了,并没有因为这巨大的响声而亮起,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霍博远在黑暗之中看着苏棠明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珠。
苏棠安安静静地背靠着墙站着,同样沉默地与他对视。
两人都没有话,过了几分钟,苏棠才开口,声音透着无力:“你想干什么。”
霍博远也不出自己想干什么,早上林兮泪眼婆娑地找他告状时,他竟破天荒地没有一丝愤怒。
可是就在刚刚,看到苏棠身边那个举止亲密的男人扶着他的胳膊,看到苏棠仰着头耐心地听他话时,霍博远却像生吞了一口沙子似的不舒服。
他搞不清楚自己的情绪是为什么,不耐烦地警告道:“苏棠,你肚子里有我霍博远的孩子,你必须保证他的安全。如果让我发现你和其他男人关系混乱不清,我不会放过你。”
苏棠的心在这一刻凉了一半。
“霍博远,”苏棠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颤抖:“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霍博远下意识想反驳,只是还没开口,苏棠手腕用力,猛地挣脱开霍博远的禁锢,侧过身子从他身边挤了出去,推开楼梯间的门走了。
强烈的日光有些刺眼,苏棠眯着眼睛适应了几秒钟,竟发现林兮不知道什么时候cao控着轮椅过来了,正在楼梯间的门外等着。
苏棠脚步顿了顿,朝林兮走过去,在他的轮椅前停下,低着头看向他,“闹够了么?”
林兮眨眨眼:“棠哥哥,你在什么,我听不懂。”
苏棠笑笑,带着媚气的双眼弯成极为好看的弧度,他俯下身子,双手撑在林兮轮椅扶手上,和林兮面对着面。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让林兮遍体生寒,林兮忍不住把身体向后靠了靠,和苏棠拉开一段距离。
“林兮,”苏棠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林兮耳边轻声道:“我不想和你斗,是因为过去我觉得,你不配。”
完,不等林兮做出反应,苏棠已经直起身走了。
直到坐上车,苏棠才像松了口气一般,靠在出租车后座上大口大口喘气。
胸口又酸又胀,传来一阵难以忽略的痛楚。
只是比那更痛的是心。
他伸手轻抚着平坦的腹,嘴角带着苦笑,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客人,去哪儿?”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苏棠一眼。
苏棠疲惫地靠在后排座位上,闭着眼吐出一个区的名字。
半时的车程,出租车停在阳光区的门口。
苏棠付了钱下车,眯着眼抬头量着面前这个已经有了些年头的区,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
这是C大教师家属楼,当年刚刚建起来的时候要多气派有多气派,苏棠一边往里走,一边四处量着,最终停在一栋楼前。
楼道年久失修,破烂得不成样子,没有电梯,整个楼都显得黑漆漆的。
苏棠掏出手机点开手电筒,一手扶着扶手,心翼翼地绕过地上随处可见的垃圾,爬上了五楼。
以前不觉得,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怀着孕的关系,他竟然有点气喘,撑着墙缓了缓,才摸出钥匙,开了门。
苏棠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回来过了,厚重的铁门一推开,一股浓浓的霉味扑鼻而来。
里面还保持着当年的样子,当初苏鸣被抓,苏棠被许平带走,从那以后再没回来过。
苏棠弯腰扶起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那应该是警察当时来抓苏鸣时斗踢翻的。
这里处处都留着苏棠童年的记忆,那时候笑得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难过。
苏棠走到最尽头的房间,“吱呀”一声推开门。
这是苏鸣的书房,里面一整面墙里嵌着巨大的书柜,苏棠时候常常踩着梯子往上爬,去够那上面晦涩难懂的书。
他慢慢走进去,好像走入时光的洪流,眼睛不由自主地湿了。
如果苏鸣没有犯罪,那么他们应该还是最好的父子。
苏棠蹲下身,木然地抽出一本书,翻开两页,又塞进去,再抽出旁边的书,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他就这样蹲在地上,一层一层地把书拿出又放回。
直到一张照片突然从某一本厚厚的书里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整个人仿佛被定格在原地。
那是一张霍博远的照片,摄于十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