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什么工作，”霍博远又舀了一勺汤送过去：“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津市地方台的跨年晚会之前和赵傲联系过，问我有没有意愿参加今年的跨年晚会。”

    苏棠低着头：“这个机会很好啊，干嘛不去？”

    “档期排不开，”霍博远摸着苏棠的肚子：“我的档期都在这儿呢。”

    苏棠没有抬头，突然不自然地挺了挺腰，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霍博远低着头看苏棠。

    “这几天他动的很厉害，”苏棠皱着眉：“我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正常。”

    霍博远急忙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坐在苏棠身后，让他靠着自己：“我陪你去方秦那检查一下。”

    苏棠一向能忍，如果不是特别不舒服，他一般不喜欢去医院，可是今天大概是真的实在太难受，没有拒绝。

    霍博远心地替他换了外套，直接把人抱上车。

    这个点路上车不算多，霍博远一边开车一边观察苏棠的脸色，刚刚还好好的人，现在手搭在肚子上，一脸痛色。

    “很难受吗？是不是肚子痛？”霍博远心急如焚，一手拉着苏棠的手。

    苏棠艰难地摇摇头，费力笑了笑：“没事，你好好开车。”

    过了二十分钟，车子才终于到了医院，霍博远直接把车停在门口，把钥匙交给门卫，自己松开安全带，拉开副驾的门抱起苏棠就往方秦办公室走。

    “孕晚期不能过度劳累，”一番检查后，方秦严肃地看着霍博远：“苏棠本来身体就不算好，孕期比别人肯定要辛苦一些，如果劳累过度很容易导致早产。”

    霍博远直到现在心跳也没有恢复正常，他看了一眼病床上好不容易才又睡了的苏棠：“我知道，是我的错，没把他照顾好。”

    方秦看霍博远这副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苏棠的预产期不远了，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心情愉悦，增强体力，不然到时候生产也很麻烦。”

    霍博远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苏棠过得都不算轻松。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苏棠才醒了过来，霍博远拉着他的一只手，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回消息。

    “睡好了？”察觉到苏棠醒了，霍博远把手机放在一边，手肘撑在病床边，近距离地看向他。

    苏棠笑笑，点了点头。

    “肚子还疼吗？”霍博远的脸色不算好，语气也不如平时温柔。

    苏棠摇头，声音有些虚：“还好。”

    “疼，还是不疼。”霍博远没有轻易被他糊弄过去，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两个答案摆在面前，苏棠不得不选择一个：“有点。”

    “肚子痛不，胎儿顶到胃吃不下饭不，晚上睡觉腿抽筋不，”霍博远看着苏棠的眼睛：“苏棠，你是不是把自己当铁人？”

    这些都是刚刚方秦告诉他的，苏棠工作忙，有时候身体不舒服实在没时间来医院，就给方秦电话简单咨询几句。

    苏棠总算搞明白了霍博远心情不好的原因，他勾了勾霍博远的手指：“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所以就一个人撑着？”霍博远心疼的要死。

    苏棠乖巧无辜地看着他：“以后不会了。”

    霍博远哼笑一声：“我记得上次苏医生就和我过，以后哪怕有一点不舒服都会告诉我，我们家苏医生厉害了，会撒谎了。”

    “我错了，”苏棠拉着霍博远的手，认错态度极其不认真诚恳。

    霍博远拿他没办法，也知道十几年寄人篱下的成长经历导致苏棠有什么苦都习惯自己扛着，他握着苏棠的手放到唇边，惩罚似的轻轻咬了咬他的指尖。

    “再被我发现一次，我就…”霍博远看着苏棠笑意盈盈的眼睛，重重地道：“我就等岁岁出生以后狠狠地揍他屁股！”

    苏棠“噗呲”一下笑出声来，霍博远无奈道：“不许笑，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我知道，”苏棠眨眨眼。

    一个星期以后，检察方传来消息，苏鸣被无罪释放。

    苏棠前一晚就没有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霍博远做了早饭，苏棠吃不下，被强迫着喝了一杯牛奶，两人这才出发前往监狱。

    苏棠坐在车里，盯着紧闭的铁门，等了一会儿，铁门被人从里面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苏鸣还是和从前一样，文质彬彬的样子，依旧戴着那副黑框眼镜，转身朝替他开门的狱警鞠了个躬，这才拎着行李袋往外走了几步。

    苏棠急忙拉开车门，匆匆往苏鸣那边走，苏鸣一眼就看到苏棠，他轻轻笑了笑，站在原地，微微张开双手。

    苏棠几步冲过去，撞进苏鸣的怀里。

    这样的拥抱，或许对于一对父子来再正常不过，可是对于苏棠，却迟到了十几年。

    “好孩子，这么多年，你吃了不少苦，”苏鸣声音哽咽：“是爸爸对不起你。”

    霍博远锁了车跟上来，站在苏棠身后几步没有上前，保持着适度的距离，又不远不近地关注着苏棠的状态。

    苏鸣扫了一眼霍博远，轻轻拍了拍苏棠的背。

    苏棠直起身，回头看了看霍博远，伸手将他拉过来：“爸，这是霍博远，是我丈夫，也是我们岁岁的父亲。”

    苏鸣看着霍博远，张了张嘴，正想开口，身后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驶来。

    “博远，”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霍博远转过身去，只见车窗被放下，霍奶奶靠在后座上，看起来似乎更加苍老。

    霍博远微微弯下腰：“奶奶。”

    霍奶奶开车门，她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修身棉服，身体看上去也佝偻了一些，梅蓉跟着下了车。

    霍奶奶径自走到苏棠面前，霍博远下意识将苏棠拉到自己身后，霍奶奶愣了愣，自嘲地笑了笑。

    “棠棠，最近身体还好吗？”

    苏棠低下头：“很好，谢谢…您。”

    他终究没有叫出一声奶奶。

    霍奶奶看上去有些伤感，点了点头，走到苏鸣面前。

    “苏鸣，这么多年，是霍家欠你的，现在老头子走了，我…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弥补对你的亏欠。”

    苏鸣目光沉沉，没什么表情。

    “听你今天出狱，我特地赶过来，本来是想大家一起吃顿饭的。”

    霍奶奶着，看了看护在苏棠身前的霍博远：“可惜，我今天在这里似乎有点多余。”

    她稍微往后退了一步，深深向苏鸣鞠了个躬，霍恩琮本能地伸手想扶起她，手又停在了半空中。

    “对不起，我知道这句话分量太轻，可是…”

    苏鸣伸手扶住霍奶奶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您不用抱歉，当年的恩怨，我已经不想再提，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我不想把精力再放在这些事上。”

    霍奶奶愣愣地抬起头，似乎不理解他的意思。

    苏鸣没有再话，他松开手，回头看了看苏棠：“棠棠，我想回一趟阳光区，你陪我一起吧。”

    “好。”苏棠点点头。

    霍博远拉了拉苏棠垂在身侧的手：“我送你们。”

    苏鸣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霍博远开车把两人送回阳光区，苏鸣下了车，面色复杂地看着已经老旧不堪的区，贪恋地深深吸了口气。

    “我在这里等你们，”霍博远把苏棠的羽绒服拉链拉好，“如果哪里不舒服，就马上给我电话，知道吗？”

    “怎么，最近不舒服吗？”听到霍博远的话，苏鸣转身问苏棠。

    苏棠还没话就被霍博远抢了先：“可不是嘛，不舒服也不愿意，爸，您等下帮我多注意一下他。”

    霍博远的这声“爸”叫的无比自然，苏棠甚至愣住了，扭头看向苏鸣。

    “这可不行，”苏鸣不认同地看着苏棠：“自己的身体自己怎么能不多注意。”

    苏棠乖乖地应了一声，偷偷抬眼看了看霍博远，好像在无声地责备他告状。

    “你看他也没用！”苏鸣哼了一声，率先往区里走去。

    霍博远低笑两声，朝苏棠眨了眨眼。

    家里还是老样子，苏棠开家门，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鼻而来。

    苏鸣走进去，四下量着家里，一切都是当年的样子，只是那把倒在地上的椅子，上次被霍博远扶了起来。

    “棠棠，过来，爸爸有话和你。”苏鸣伸手不算在意地拂去沙发上的灰尘。

    苏棠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苏鸣的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沉默半晌后，开口道：“快生了吧？”

    “嗯，”苏棠垂下眼，眼底是掩藏不住的温柔：“还有一个多月。”

    “取名字了吗？”苏鸣又问。

    苏棠摇头：“上次检查，是个男孩，只取了名，叫岁岁。”

    “岁岁平安，好名字。”苏鸣也笑了笑，转而又正色道：“棠棠，今天爸爸特地把你单独带来，就是想问问，你是认定了霍博远这个人吗？”

    苏棠抬眼看向苏鸣，他停顿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是。”

    “霍博远能够为我翻案，这是我没想到的，”苏鸣靠在沙发上：“上次他来监狱里看我，我问他会不会亲手把自己的爷爷送进监狱，他没有回答，我那时对他，这就是人性。”

    苏鸣完，自顾自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想到，这子对你的爱，竟然有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