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店里啊。”

    上了车，许昀尴尬地坐着。车里全是 Alpha 的气息，强烈的压迫感让他觉得不太自在，而且李尧远一直盯着他。

    “少跟我来这套。” 李尧远拧起俊朗的眉毛，刚一靠近他就拼命往后缩，整个人都快要缩进座椅跟车窗之间那条缝隙里了。

    “你来不就是想见我吗？跟我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只是来还衣服。” 许昀两手抓紧安全带，尽量平稳地解释，“我不知道你在店里，更没想过要见你。”

    嘴比骨头还硬，以为我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追的我？李尧远正要将这句话问出来，车内某处忽然传来震动。

    “抱歉……” 许昀如蒙大赦般翻出手机，发现是上司来的，忙扭头拿手掌捧住话筒，“喂经理，我、我在外面…… 现在吗…… 好的，好的，您…… 好我现在就过去。”

    某间门店的样品出了问题，顾客正在店里闹事，需要他现在立刻过去处理一下。其实就是让他过去顶雷，被客人骂而已。不过这种事也是司空见惯了，干宠物用品销售的哪个不被骂呢。

    挂了电话他摘掉安全带：“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改天再——”

    “要去什么地方，” 李尧远板着脸，“我送你。”

    “啊？” 他露出困惑又错愕的表情，“不用麻烦的，我搭公车就好，也不是很远。”

    其实那地方坐车大概要一个时才能到。可是与其跟 Alpha 相处几十分钟，他宁愿去挤公交或者地铁，辛苦点就辛苦点。

    “你眼睛瞎？看不到快下雨了？”

    今早出来时天色就很阴，此刻头顶更是乌云密布。许昀往外张望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没关系的，我快点跑过去，兴许能在下雨之前坐上车。”

    完就匆匆离去，谁知跑到一半果真下雨了。把包顶在脑袋上，他站在公交车站的遮檐下干等，期间看了好几遍手机。

    暴雨来势汹汹，天空中的闷雷轰隆隆滚响，开始的雨点很快就变成雨注，直直地泼向水泥地面。

    “到了没有？！” 领导连着两条催促短信发来，许昀内心也越来越焦急。咬咬牙伸手拦出租，半天一辆空车都没有，公交车更是无影无踪。

    怎么办……

    附近的路不熟，贸然往地铁站跑恐怕要被淋成落汤鸡，到时候去见客户只会更失礼。正急得五官发皱，眼前一辆黑车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李尧远侧脸黑沉，既不话也不看他。

    万般无奈之下许昀重新回到车上。

    雨刷器左右来回扫动，车里气氛很糟。掏出半湿的一包纸巾，许昀安安静静地擦拭自己的脸跟脖子，擦完用一个塑料袋把纸巾都装起来，等着一会儿下车时带下去。

    李尧远撇了他一眼，视线在扫到露出的腺体时猝然移开。

    还敢不是故意的！

    不止今天，搞不好那天在餐厅碰面，还有晕倒去医院，这些全都是面前这个 Beta 设计好的。

    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许昀哪里知道，他闷不吭声地坐在旁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把真皮座椅湿了，不知道 Alpha 会不会发火。

    煎熬到目的地，许昀再三道谢，拿着包下车。

    雨幕里那个匆匆远走的背影逐渐模糊，李尧远心头又升腾起一阵无言的烦躁，怎么压都压不住。

    刚才就不应该管他，让他自生自灭！可是看着他在车站寒冷又急切的表情，看着他淋雨，就是无论如何也硬不起心肠。

    算了，就当做好事。

    把车停在路边，本来想找个去处，忽然看到座椅上的塑料袋。Alpha 对信息素的感知总是异常敏锐，李尧远拿出里面的纸巾，顿时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清甜气息。

    皱紧眉，他想起许昀擦拭腺体的模样，那么心翼翼，仿佛唯恐擦重了会有信息素溢出。

    但纸巾上到底还是沾染了气味。

    李尧远拿肺深呼吸，可耻地发现仅仅只是闻到这一星半点，下面就已经硬邦邦得像铁块一样。

    玻璃窗上全是哗啦啦的雨水，车外的人看不见车里，他很快尽情释放了一回。

    真是疯了，居然在大街上管不住自己。

    最后用那几张湿纸巾擦的时候他浑身战栗，许久都没这么爽过了。爽完却狠狠砸了下方向盘，简直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把那些纸有多远扔多远。

    光是闻一闻就硬，那摸一摸还不——！

    车里那股浓烈的气息久久不散，要是眼下有个 Omega 闯进来，只怕会被勾得立刻发 / 情。

    李尧远半开车窗坐了会儿，抽完两支烟，许昀远远地跑回来了。他没想到 Alpha 还没走，有些受宠若惊，隔着窗问：“你是在等我吗？”

    李尧远没话，直接开门让他进来。

    因为没撑伞，刘海跟肩膀已经完全湿了。大概意识到刚才那个问题有点出格吧，许昀表情讷讷的，转开去抹脸上的水。

    “用这个擦。”

    肩膀上多了盒抽纸，是 Alpha 递来的。许昀扭头，觉得他的神色变得不太一样，好像…… 好像有点餍足和慵懒，脾气也好了很多。

    “送你回去。” 李尧远踩下油门，“雨太大了，这边不好车。”

    “嗯，谢谢。”

    许昀轻轻吸了吸鼻子，感觉有些异样，又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走到一半李尧远才把车窗关上。等红绿灯时他转头看向许昀，许昀的脸色微微泛红，刘海半湿，淡色嘴唇偶尔无意识地抿一下，无甚特色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偏偏产生一种和谐的效果——

    诱惑。

    想到这个词，李尧远觉得自己精神不正常。一个 Beta，连信息素都可以忽略不计，怎么可能跟诱惑两个字扯上关系？那些香香软软的 Omega，会发 / 情会呻吟的 Omega 才懂得勾引人，才会让人丧失理智。

    “我脸上…… 有东西吗？”

    李尧远蓦地坐正，双手握紧方向盘：“丑死了。”

    “嗯？”

    对上他的目光，许昀眼神轻微闪烁。

    “我你丑死了，这个样子。”

    许昀怔了一下，将脸侧开：“对不起，我以为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为什么你要道歉？谁让你道歉的。明明是自己出口伤人，可他却怒从心底起，好像伤害了许昀他自己也跟着不好受。

    一路无言开到某偏僻老旧处，隔老远许昀就到了。

    “里面不好倒车，我自己走进去就行，今天谢谢你了。”

    外面雨势已经渐，许昀推门下去，李尧远喊住他：“等等！”

    后背微僵，肩膀也颤了颤。

    捏背包的手指无声收紧，许昀脸上雨丝湿漉漉的，不禁垂眸：“还有事吗？”

    一句对不起在喉咙里转，偏偏就是不出来。李尧远松开方向盘：“后备厢有伞，等着，我去拿。”

    “不用了。”

    许昀摇了摇头，加紧脚步朝居民区跑去。

    李尧远都还没来得及下车，人就已经走远。他把车门狠狠甩上，望着那道背影骂了几句脏话，枯坐半晌后终于认命般追上去。

    前海市竟然有这么差的区，今天也算开了眼。凭借直觉走了一段后，他在原地四处巡望，到处是破破烂烂的单元楼，杂乱的电线，晾着五颜六色丑衣服的阳台和贴满广告的楼道入口。

    去哪找人？

    视线一转，透过几根不锈钢的栏杆，看到某间地下室的阳台那个弓着背的身影。

    是许昀，他手里端着一个洗脸盆，正在从里面往外舀水。他的衣服全被雨湿了，头发一绺一绺地垂下来挡着眼睛，模样狼狈不堪。

    李尧远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似有所感，眼眸抬起来。下一秒钟他就变得局促极了，隔着雨丝都能看见红红的眼，两只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手把盆放下，往衣服上擦了擦。

    走到窗前李尧远的视线居高临下，而许昀只有上半截身躯露出地面。

    “这是你家？”

    “嗯…… 家里进水了，我在、我在处理。”

    目光穿过阳台，Alpha 梭巡了一遍室内，比预想中的还要寒酸。

    许昀脸颊阵阵发热，两边裤腿还高高卷过膝盖，双脚泡在脏水里：“你怎么过来了，是我落了什么东西吗？”

    “许昀你动作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

    一个明显年纪很多的男人从房间冲出来朝他大声嚷嚷：“要不是你出门之前忘了关窗，家里怎么会进水的？赶紧清理，要不然今晚谁都别想睡。”

    许昀回头看向室友，两只手无所适从地垂下，最终攥住了毛衣下摆。后背只有一道目光，可是火烫烫的，令他抬不起头。隔了片刻，肩膀开始微微发抖。

    “对不起…… 是我的错，我开窗只是想让晾的衣服快点干。”

    “哎呀不用再解释了！已经听过好几遍了。”

    明明刚刚在车上自己还喝斥过许昀，此刻听到别的人对他态度恶劣，李尧远却恨不得一脚踹到那人脸上。

    他敲敲玻璃，冷着脸：“给我开门，我进去帮忙。”

    许昀哪敢让他插手：“不用了，我很快就能收拾完。”

    “让你开就开。”

    径直绕到大门口，他把门板踹得砰砰响。许昀跑着过去开门，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准备干什么。

    “开个门都那么慢，这个速度你算干到明天去？”

    许昀低下头：“其实我跟室友我们两个很快的，室友会帮我，要不了几个时就可以……”

    “你到底有没有脑筋。” 李尧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火，“做错事只会对不起，一个你几岁的人都能对你呼来喝去，明知道对方瞧不起你还凑上去，这几年自尊心都被狗吃了？”

    他的是一件事，许昀却误以为是另一件事。

    阳台上种着一盆滴水观音，上面一只蜗牛怯怯的，慢慢缩进了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