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些忘不掉的事
餐厅位于江湾附近,可以看到全城的夜景。到门口立刻有跑过来的人,候在外面帮忙殷勤地开车门。
“请下车。”
许昀诚惶诚恐到结巴的程度:“谢、谢谢!”
李尧远自然地将钥匙抛给侍应生,并且还给了费。眼巴巴望着那几张十元钞票,许昀惊愕于钱还有这种赚法。
“怎么,也想帮人泊车?”
他尴尬地捋了捋头发:“好像也不赖。”
“傻子。”
“啊?”
“白痴!”
这回他听见了,抿抿嘴唇:“干嘛人身攻击……”
“让你清醒点,别整天想着不劳而获!”
什么跟什么啊,泊车也是用体力换得报酬,怎么能算不劳而获呢。可是许昀选择安静,识趣地没有反驳 Alpha 的武断见解。
坐电梯上去,里面客人倒是不多。
侍应生领他们往窗边走,边走边介绍:“那边是我们的江景位,平时可是很紧俏的喔,李先生是我们的特别会员所以才帮忙预留的。”
李尧远咳了两声,等侍应生走开以后古怪地解释:“我没订位置,是他们自作主张。”
“啊?喔。” 许昀哪里会明白这些,还以为有钱人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帮忙安排,比如帮着订座位什么的。
餐厅里钢琴曲悠扬,尽管不是真人在弹也显得很有格调。
侍应生送菜单的同时也送来一枝玫瑰花,好心地插进桌上细腰花瓶:“这是赠送给二位的,祝二位甜甜蜜蜜,和和美美。”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咳!”
李尧远摆摆手让对方离开。
被断的许昀感觉有点窘,不等他开口就:“看来这间餐厅真的很喜欢自作主张……”
好在这里的菜做得很美味,可以稍稍掩饰刚才的尴尬。
点菜时被问到有什么忌口,许昀还没开口对面的人就:“不要加花生跟大蒜,其余的无所谓。”
侍应生领命离去,许昀感激地看了李尧远一眼。从他这边的角度看过去,李尧远低头刷手机的样子并不凶,五官也很英挺。
莫名就想到一种动物——大长腿的鬃狼。
科普栏目中曾经提到过,鬃狼看似凶猛,实际上却是最和善的犬科动物之一,日常也较多吃素。
“你盯着我干什么?”
尽管语气不善,许昀此时却不怎么怕他,笑了下:“阿远,你怎么老是皱着眉,这样时间长了会长皱纹的。”
李尧远不屑地道:“皱纹而已,又不是肿瘤。”
“呸呸!哪有自己咒自己的?你这样太口没遮拦了。”
“真是迷信。”
他背过脸叫服务生倒水,眉尾却在许昀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扬起,一副很受用的表情。
菜上齐后两人默不作声地各自享用。
生病这几天许昀都在喝稀饭,今晚这顿对他来无疑是美味佳肴。李尧远刚度过易感期,胃口处于鼎盛时期,一顿饭是能吃下一头牛也不为过。
好长一段时间只有咀嚼的声音,窗外的夜景很美,要是换成一对真正的情侣应该会更在意气氛而非美食吧。
吃得差不多时许昀问:“阿远,你的易感期…… 已经没事了吗?”
“你很希望我有事?”
刚想解释,抬眸却看见李尧远挑着眉暗藏笑意,这才明白他是在开玩笑。
Alpha 用自嘲的语气开口:“早就没事了,几大管抑制剂下去还能有什么事。”
“需要那么多吗?” 许昀没概念,“我记得你以前只需要一点点,大概半管的样子。”
“那是以前,抑制剂用久了会产生耐药性,现在只要一天不够量我就会像那天一样,做出一些自己无法控制的行为。我不想伤害谁,所以用量比医生建议的更多。”
对话停在这里,或许算是一种解释跟道歉。
晚餐后李尧远送他回去,许昀在路上居然产生困意,大概真的是吃得太撑了。
下楼梯时李尧远嘲笑他没见过世面,逮住一顿好吃的就猛吃,警告道:“积食了有你受的。”
许昀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很感恩:“阿远,等我找到工作就回请你,到时候你一定会赏脸的吧。”
“找到工作?那是哪辈子的事。”
他好脾气地笑笑:“不会很久的,我已经在面试了。对方的 HR 我很有希望,跟老板请示之后很快就会回复我。”
“哼。” 李尧远双手插袋,很拽地了一句,“算你运气。”
“所以你会让我请你吃饭吧?”
“到时候再,还没定下来的事你也敢到处乱讲,万一没拿到 offer 岂不是白白丢脸。”
许昀觉得他的很有道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其实 Alpha 心里想的明明是,如果对方找工作的事还没有眉目,就想办法帮忙介绍,反正自己朋友多得是。可是现在既然已经快要找到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插手。
车子驶入主干道,马路两旁写字楼林立,路灯一盏接一盏掠过车窗,副驾位置上的脑袋偶尔轻轻往下点。
李尧远开着车,无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后,就忍不住一看再看。
许昀的眼睛长得不丑,而且是双眼皮,只可惜睁开时总是显得很呆滞又很无神。鼻梁比较塌,鼻尖却有点翘,看上去巧玲珑。嘴巴不是性感的那种,只是形状很漂亮,睡着的时候会微微张着,让人想吻上去。
假如有台摄影机将此时此刻记录下来,醒来后的许昀或许会很惊讶,自己竟然也会被这样温柔的眼神长久注视。可惜没有摄影机,一切无从查证,连 Alpha 自己也不晓得。
“醒醒,到了。”
车停稳,李尧远推推旁边的胳膊。许昀醒来揉揉眼,嗓音温和地道过谢,拿上自己的东西下车。
“许昀!”
回头看到 Alpha 朝自己跑来,他检查全身上下,发现并没有漏掉手机或是帆布包,顿时有些茫然。
“还有事吗?”
“你,要不要——”
要不要请我去家里坐坐。
因为觉得太没面子,太违背自己骄傲的处世原则,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出口。
默然片刻,李尧远收回后半句。
许昀心翼翼地量着他,困惑却不好催促,等待一段时间后声 “啊” 了一下。
“差点忘记了,有个玩意要给你。”
是一个十公分左右的毛线吊坠,橘色大狗,品种并不可考,只是蛮可爱有趣的。
“我最近闲着没事自己勾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可以挂在车里。”
李尧远挑眉盯着:“一个失业人士还有心情勾这个,看来你暂时不会被饿死。”
本来就是临时起意,出门前才揣在包里的,听他这么一许昀就有点退缩了。
刚想收回手,橘狗被 Alpha 一把夺走:“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不过挂在车里这事你想都不要想,这种东西只会拉低我车的格调。”
望向 Alpha 身后的黑色大家伙,好像是蛮有格调的。许昀弯起嘴角:“既然送给你了,当然是随你处置。”
回到自己家,室友还没有回来。昨天是跟朋友去郊区旅游,今天下午返程。
刚把衣服换了大门就被人敲响。还以为是李尧远去而复返,没想到竟然是久未露面的房东。
对方一进来就气势汹汹地:“房租你们准备拖欠到哪天?也该给我了吧,我不是没宽限。”
许昀张着嘴,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
半年的房租一早就付过了,不过是交给室友的。当初搬家搬得急,房间也是室友分出来的,相当于二房东的角色。
电话给室友,一直是关机状态。口干舌燥地解释了一番,房东却坚决不肯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房租已经拖欠整整两个月,有他跟室友的聊天记录为证。
对话里室友表示自己手头紧,希望房东能通融一段时间,还自己是跟男朋友住在这里的,男朋友也不宽裕,一时之间拿不出钱。
“你们既然是一对,那他的钱就该你还吧?”
“我们不是一对!” 许昀五官都皱起来,“我那份钱早就付过了,有转款记录为证。”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平白承担损失?哪有这样的道理!找到他的人我们再三方对质。”
电话根本不通,主卧里值钱的东西也已经不在,不用想就知道室友是跑路了。
所有的不顺利仿佛在这几天集体袭来。旧疾复发上不了班,被公司委婉地请辞,室友带着自己的那份房租逃跑。除了今晚吃到的这顿饭,生活对自己没有一点善意。
“这房子我是坚决不会租给你们了,哪怕把房租补上也不行,没有诚信的人我不想再合作。再宽限你 24 时,收拾好东西尽快搬走。”
房东走后许昀急得涨红了脸,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对策,只能站在客厅发怔。
其实一个月前他还有几万块存款,只是被老家的姨借去救急了,失业后又只出不进,所以经济才格外拮据。
“你是有什么问题,给你电话怎么不接?”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李尧远站在外面,黑着脸,握着手机。
许昀转身抹了把脸,没有办法直视他的眼睛:“不好意思我没听见,你怎么还没走?”
“借个火。”
“你要抽烟啊。” 没精力再去管这位不速之客,只能往厨房指了一下,“我家没有火机,不介意的话可以用燃气点。”
为今之计是先收拾东西,尽快找到地方落脚。
李尧远走进厨房,了两次才把老式燃气灶燃,幽蓝的火苗腾一下窜起来。他右手拿烟,点燃以后抽得很慢。
刚才房东跟许昀的话他全都听见了,心里有个想法,只是迟迟做不了决定。
其实许昀没什么行李。衣服少得可怜,家具更是没有,就只有阳台上那两盆草是自己的。
把植物搬到鞋柜旁边以后,又发了一会儿怔。
“那是什么?”
掐烟的手往地上指了指。
“滴水观音。” 许昀抿紧唇,攥了下裤腿,“以前我好像跟你过,估计时间太久你不记得了。”
“谁还会记得。”Alpha 嗤了声。
许昀垂低眸,苦涩地笑了一下。刚走开就听见背后的声音:“我家你住不住。”
“嗯?”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李尧远极不耐烦地转开头:“我问你住不住我家,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
“你家?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在我反悔之前赶紧做决定。”Alpha 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担心地方不够大,我可以告诉你我家房间多得很,来十个你都住得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昀有点受宠若惊,“可是这样太麻烦你了。”
“没让你白住,只是给你过渡一段时间。而且来我家以后你要负责做饭、遛狗和一部分家务,做得不好我照样会赶你走。”
还从来没有哪个朋友这么慷慨,肯把自己的房子借给他住。想到空空的荷包和眼前的急迫,许昀不免有些心动。
真是,慢吞吞像蜗牛一样考虑来考虑去。李尧远懒得再等他,直截了当地:“你那个诈骗犯室友没准儿还会招来其他追债的人。把证件之类的重要东西带上跟我走,其余家当明天白天再来整理。”
“可是…… 钥匙已经被房东收走了。”
“那就把门开着!”Alpha 简直忍无可忍,抓狂地横了他一眼,“这种地方连乞丐来了都要嫌弃,你还怕有贼来偷?”
一番话得许昀哑口无言,低头进屋收拾东西了。
李尧远丢下两个字:“快点。” 转身去车上等他。等的时候仰脖靠着座椅靠背,透过轿车天窗盯了繁星许久许久。
有些事情想忘记,结果反而记得更牢。
当年在那所公园里自己被不认识的植物害得差点瞎掉,有个 Beta 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抓住他的两只手:“别用手摸眼睛!这种植物的汁是有毒的,轻则结膜炎重则…… 重则失明!”
傻里傻气的表情,真诚笨拙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