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弄吃的怎——”

    听见声音的两人倏地分开。

    忽然心血来潮过来转一圈的秦芝兰也有些尴尬。好在她尝的盐比他们吃的米还多，所以没有表现得很大惊怪。

    “哦，我来倒杯水喝。许你把火关了吧，锅里快糊了。尧远你也不要杵在这里，正事不做净会帮倒忙。”

    任李尧远脸皮再厚也不好再留在厨房，木着脸回客厅去了。

    回想刚刚那一幕，许昀觉得李尧远有点奇怪，仿佛是要翻旧账又仿佛是想表达亲昵。

    不过还是不要深究了。如今在寄人篱下呢，不要对方刚对自己好一点就得意忘形。

    吃完夜宵两人一起出门遛狗，附近的路上能闻到柚子清香，是邻居正在院里烘柚子皮。

    空气格外怡人。许昀深吸了好几下，然后默默地回忆，尧远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实在想不起来了。

    虽然是高档区，里面照样也有便民中心，有些老年人在里面活动筋骨。一路静谧的路灯洒在砖道上，狗绳被许昀牵得紧紧的，李尧远则插着兜一派轻松。

    不过这样也对，能用劳动抵房租已经值得万分感谢了。

    怀特跑进草丛方便时他们在外面等着，旁边又没有别人，不可能不话。

    “录用你的是哪间公司？”

    状似不经意的语气。

    许昀报出一间上市公司的名字，换来 Alpha 难以置信的眼神。

    “干嘛这样看着我。” 许昀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在行业内算是有经验的，要找到新工作也没那么难。”

    “既然这样之前怎么会被开除的？”

    “那是因为——”

    真实的原因差一点脱口而出，还好用力忍住。并不想去解释自己是因为生病缺勤太多，也不想得到任何同情或怜悯，毕竟这是私人的事。

    “因为什么？”

    “没什么。”

    李尧远哼了一声，认定他这是死要面子，没有再继续追问。

    解决完生理问题的怀特变得生龙活虎，扑到旁边一只母犬身后试图骑人家，害得许昀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拉回身边，而且还要弯腰向对方主人连连道歉。

    还好对方主人也认识他们，所以没有计较。

    “你都已经是太监了，搞这些花名堂有什么用。” 许昀歪着头，手指点在它湿漉漉的黑鼻子上，“虚张声势的架势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某人提着装大便的塑料袋站在一旁玩手机，指桑骂槐这招对他根本无效。

    回到家，秦芝兰正在客厅跟李父电话，了些 “一切都好”、“家里多了个人” 之类的话，听上去有点怪怪的。

    “我先回房间去了。” 许昀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做父亲的要跟儿子讲电话，李尧远理都不理。秦芝兰劝他接一下，还：“你爸特意等你散步回来就是想跟你聊两句，他时间宝贵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他分秒必争，我游手好闲，既然如此干脆不要来关心我的事。”

    嗓门刻意大到电话那头也听得到。李父知道儿子对自己积怨已久，也知道不是一通电话就能缓和的，因此也就不算再自讨没趣。

    无奈地收起手机，秦芝兰在李尧远脑门上戳了一下：“窝里横。”

    他黑着脸倒没躲开：“兰姨你别什么都跟我爸汇报行不行。”

    “你爸自己电话来问，我还能替你保密？要是不满找你爸去。” 秦芝兰在李家工作多年，根本不怕他们父子俩，“对了，许每天都出去奔波找工作好像很辛苦，你人脉那么广怎么不主动帮帮他。”

    “哪有时间管他。”

    刚才还自己游手好闲，现在又没有时间了。

    秦芝兰目送这臭子上楼，心想，要是真懒得管怎么会把人带回家，又怎么会每天准时回家吃饭睡觉？

    回房间洗过澡，看时间还早他就又下去了一趟。刚才忘了问许昀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公司在什么地方，需不需要自己开车接送。

    当然不是闲着没事做，只是如果顺路捎一段也未尝不可。

    抱着这样的想法走到房门外，刚想敲门就听见里面传出讲话声：“我最近借住在朋友家不太方便。要不然把制作方法发给你吧，你自己试着做一次，如果不成功再问我。”

    许昀在跟谁电话，态度很耐心。

    李尧远插着兜等在门外，听到挂断前他沉默了一阵，然后轻声：“已经找到新工作了，身体也好多了，多谢关心。”

    那边不知道在什么，总之又安静好一会才收线。

    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李尧远大摇大摆地推开房门，可是却在下一秒皱了下眉。

    刚才还在兴致勃勃讲电话的人此刻坐在床上，一个人抱着膝盖，神情安静之余还有点怅然若失。

    李尧远没吭声，直直走过去。

    走到跟前许昀才回过神。

    “咦，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没敲门……”

    不好意思地把腿放下去，他表情恢复木讷。

    朝夕相处久了难免得意忘形，所以李尧远看见他这么呆滞，伸手弹了他脑门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没敲？”

    许昀低下头揉了揉前额：“我没听见。”

    “我进来之前你在干什么，电话？把魂给没了是吧。”

    “只是在想事情。”

    “想事情……”Alpha 冷哼了声，“谁的电话这么大威力，让你这么笨的脑子都开始想事情。”

    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许昀居然没有立刻回答。李尧远眉毛皱得起结，表情也变得阴沉了许多，“不想就算了。”

    半晌才听到低微的声音。

    “樊昱。喔，你可能不认识，就是我的…… 前男友。”

    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李尧远的心情瞬间变得很奇怪。并不是完全的生气，没什么可生气的。只是听到他叫另一个男人的名字，称呼对方为前男友，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他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前男友之一。

    “他听我辞职了，电话来问问我怎么回事，顺便向我请教那个、那个萝卜干怎么做。”

    一边，他一边尴尬地扯着床单上的线头：“以前常吃的。”

    李尧远冷嗤：“谁常吃的，你们俩常吃的？”

    “是……”

    房间的温度一下子跌到冰点，像是暖和和的被窝被谁一把掀开，温暖的热气瞬间消散在空气里。

    李尧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看来他很关心你，也很怀念和你在一起的生活。难得一通电话就了这个，没提复合的事？”

    “怎么会……”

    “也对，被甩的是你，要想复合必须你主动才行。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应该还没忘记他吧，反正你也没什么自尊心，还不赶紧提出重新跟他在一起？”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一句接一句地划过来。许昀抬起头，十分愕然地看着面前的人，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这么尖锐。

    两分钟前的亲密举动，弹脑门的那一下就像是想象出来的一样。

    “我、我并没有想过要跟他复合。”

    “是么。” 依然是冷腔冷调的，“我看你想得很。”

    “真的没有。” 许昀脸上发烫，无法再直视 Alpha 的眼睛，“我再没骨气也不会那么想，因为、因为是他背叛了我啊，阿远你为什么……”

    到这里莫名其妙地哽了一下，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为什么总要往我的痛处戳呢？”

    过去二十七年的人生里难听话听了不知多少，比这恶毒几倍的也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时候心酸了。

    难道是因为在舒适的环境下生活久了，连意志力也变得薄弱了吗？

    “谁知道你的是真是假。像你这种人，嘴里从来没有过一句真话。”

    “我什么时候……”

    “当初是谁受不了太爱玩的，也受不了信息素太浓的 Alpha，宁愿找个 Beta？现在我问你，那个樊昱是 Alpha 还是 Beta。”

    明知道追问这些只会让自己更没面子，李尧远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因为他实在没办法接受自己被那么一个烂人比下去。

    想到当初分手时听到的那些理由，就觉得自己蠢得要命，竟然会信那些鬼话。

    在这种阴沉的目光下许昀的头越来越低，嘴唇也无意识地抖了抖。

    “啊！”

    就在这时候许昀的手机亮了，屏幕上一行字格外醒目：“仔细想想其实你蛮可爱的，之前是我话太重啦，请你谅解！还有，别忘了萝卜干的秘方 ^^”

    李尧远冷眼旁观，少顷踢开绊脚的凳子，狠狠骂了一句 “真是白痴”，就脸若寒冰地走了。

    许昀一个人坐在床尾，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攥着温热的手机发怔。

    过了好一会儿，才苦涩地笑了笑。

    到底还是自己不对，何必那么老老实实地出自己在跟谁电话呢，糊弄过去就好了。

    反正在他眼中自己嘴里从来没有一句真话，否则当初怎么会骗他对他没感觉，想要分手的呢？

    谎已经成习惯了，这是件很可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