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来了，不是一辈子决裂吗？

    有好几秒没话，李尧远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身体一动不动。

    许昀率先回过神来，上前把钱包放到地上。

    “不好意思搅了，麻烦你把这个转交给秦阿姨。”

    “喂！”

    刚想离开就被一只手抢前拦住，Alpha 嗓音又急又躁，人恨不得扑到他身上。

    “来了怎么不给我电话，站门口干什么。”

    “呃，晚上好，对不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许昀有点头疼兼语无伦次。

    上次闹成那样本算再也不见的，反正见了也是只有尴尬的份，今天实属意外。

    他加快脚步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谁知天色太黑差点摔了一跤。李尧远过来扶他，手指碰到手腕的那一刻简直有种起死回生的感觉，就此紧握住不放。

    “你是来看我的？”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只是来找秦阿姨，麻烦你把手放……”

    “她能有什么事让你找。”Alpha 拧了下眉，脸上明白地写着不相信。

    许昀并不算跟他解释，赶紧挣脱开他的手往地上指了指：“钱包记得拿进去，是、是她的。”

    完也不管他会怎么想，匆匆转身离开。

    “等等，我让你等等！”

    刚吃过药的喉咙本来就在灼烧，眼下急火攻心又是一阵干哑难受，李尧远铆足了劲才喊出一句：“许昀你给我站住！”

    前方背影抖了抖，没出息地停住了。

    喊完话后他气喘吁吁，不得不用手撑住膝盖，身体也由于药物的副作用阵阵发冷。

    真是该死，怎么偏偏选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

    “请问你还有什么事？请你不要再找我麻烦，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谁问你钱的事了？！”

    李尧远眼睛死死瞪着，只见许昀不肯转过来，一副负隅顽抗的样子。

    “你看我一眼会死是吧。” 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还是，还是不了吧，我真的该——”

    “算了你走吧！” 李尧远突然心灰意冷到自暴自弃的地步，“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

    勉强也没什么意思，况且他一向有自己的骄傲，眼下这样子已经够难看了，要是被对方可怜还不如死掉算了。

    听他得丧气，又想到白天秦阿姨的话，许昀终于还是狠不下心不管。

    “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死不了。”

    Alpha 负气撇开脸，胸口像压着沉重的石块，喉结一上一下的。

    时间长了许昀也有点害怕，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还好吗？看你病得很重的样子，赶快回去休息吧。”

    “不劳你操心。”

    拂开他想搀扶的手，李尧远绷着脸拒绝这份同情。本算凭自己的余力走回去，谁知没走两步伤口就疼得厉害，根本连门口都到不了。

    “怎么啦？到底哪里不舒服，你看你脸色都白了。好啦好啦，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我扶你回去吧。”

    许昀见状赶紧跑过去，发现 Alpha 前额凝着好多冷汗，手筋也疼得通通暴出来。

    这样子的一个人，任谁见了都没法见死不救吧。

    就当行善积德好了。

    慌慌张张地把人扶回房间，进去以后许昀又吓了一跳。

    桌上摆着不少盒子和针筒之类的，全都是用空的抑制剂，另外旁边还有好几种不明用途的药，绷带等等。

    “真的不要紧吗？”

    肋骨下方的伤口大概是绷开了，李尧远疼得钻心，咬紧牙关躺回床上，“还不过来帮我看一眼。”

    他把上衣撩起半截，纱布下的血迹隐约可见。许昀 “啊” 了一声：“流血了。快躺好快躺好，我去帮你叫救护车。”

    “叫什么救护车，你敢叫。”Alpha 嫌弃地拧紧眉，“你给阿姨电话叫她回来，她学过护理。还有，让她不要告诉我爸，免得他大惊怪的。”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不要紧就不要紧。”

    到这地步了还想着独裁。

    许昀心里叹了口气，走到旁边电话。

    秦芝兰自己马上回来，在此之前拜托他照顾一下李尧远，别让他着凉也别让他乱动。自然许昀也没办法推辞，挂断后就把窗户试着关严。

    “不冷吧？”

    “暖气够热吗？”

    “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一杯。”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Alpha 不知道是懒得理还是疼得没力气，总之一直没吭声。

    自作主张地把一杯温水送到床边，由于 Alpha 实在太虚弱，许昀想将人给扶起来。

    “喝点水吧？”

    “不喝。”

    他固执地躺下，拿后背拒绝许昀的好意。许昀无奈地：“不喝就不喝吧，你不要乱挣扎。上个月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病到要手术？”

    “关你什么事，你不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还管我做什么。”

    到底是谁要跟谁划清界限啊……

    想到那天吵的那一架，许昀心里依然有疙瘩：“是你以后再也不想看到我的，也是你让我快点搬走的。”

    “我让你走你就走？！”

    他猛地一下转过来，脸色难看得要命。

    “否则呢，” 许昀睁着眼，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朋友之间应该是相互尊重的，你让我搬走难道我还继续赖在你家吗？我这个人虽然比较看得开，但也还没到这种地步，请你谅解。”

    朋友，朋友，又是该死的朋友。

    这段时间的压抑跟思念齐齐迸发出来，李尧远双眼瞪大，猛然间口不择言：“就算赖一辈子又怎么样，你这个人一向就只看钱，哪来的什么自尊心。”

    许昀闻言怔了怔，回过神以后立刻就要走。李尧远不顾伤口起来拖住他，牙关咬得紧紧的，不管他怎么挣扎就是不松。

    假如这会儿有个摄影机，回看时恐怕连李尧远自己都无法相信，竟然会因为许昀要走这么一件事而急得脸色发白、身体发抖，呼吸急促到险些当场背过气去。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与此同时许昀也因为跟他的身体接触而涨得脸色通红，一边怕伤到他一边又想逃走，简直是到了手足无措的程度。

    “你、你放开我吧。”

    “那你还走不走？” 他疼得眼冒金星，凭借顽强的意志力才开口道歉，“刚才是我脾气太急话太难听了，我现在就把话收回。”

    无赖都没他这么坦然。许昀逃出他的怀抱拿起包就跑，跑到一半只听嘭通一声，像是某个高大的人摔倒在地。

    “阿远？”

    没人应。

    赶紧又跑回去，只见 Alpha 倒在地上紧闭双眼，似乎已经人事不省了。

    “阿远、阿远？”

    Alpha 嘴唇动了动，奄奄一息地：“疼死我了……”

    把人从地上拖回床上，许昀累得喘不上气，汗都来不及擦就想去拿电话。李尧远一把扯住他，径直将身体倚靠过去：“别动，我头晕。”

    眼皮无力地耷拉着，模样活像是战损的大狗。许昀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比较好了，只能任他靠着，拿手背试探他的额。

    “没发烧啊。”

    “你没做过手术？不知道缺血也会头晕？”

    “这样啊……”

    听上去也有道理。

    连许昀自己都没察觉，语气已经不自觉软下来了，“所以到底是、是什么病啊。”

    “上个月抑制剂一次性太多伤到肝，做了个手术。”

    “啊？”

    听上去是很严重的事情。可许昀默了会，却没有继续往下问。

    “你就不问我疼不疼？” 李尧远腮帮子暗中咬紧。

    “唔……”

    事情是明摆着的嘛，做手术哪有不疼的。半晌他才嗫喏：“想必只是手术吧？”

    李尧远咬牙切齿地了个 “是”。

    “以你平时的身体状况，只要好好恢复应该很快就会没事的，尽管、尽管放宽心。”

    “那还真是借你吉言。”

    他一激动又疼得龇牙咧嘴，许昀赶忙把人按下去：“躺好躺好不要斗气了，秦阿姨都了你不能乱动的，要听话一点。”

    “你不气我我当然不会乱动！”

    末班车快没有了，可是现在这情形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把人安抚住以后就只剩下等待。

    吃过止疼药后李尧远精神状态不太好，额头也一直在不停地出冷汗。许昀绞了条毛巾来给他敷着，被子盖得很紧，又怕他热，只能给他手里攥个冰袋。

    冷热夹击之下 Alpha 喉结一直在不安地滚动，口中喃喃呓语。

    手从被子下面伸进去，摸到他皮肤烫得像滚水一样，手臂肌肉也鼓囊囊硬邦邦的，总之很奇怪的情况。

    “许昀……”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还以为他有什么需要，“要拿什么？”

    结果右手忽然被握住了。

    面对这样一个病号许昀有点束手束脚的，抽出来也不是，让他继续握着也不是，当下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试着往外抽了抽，对方眉心立刻皱到一起，像是在严厉谴责这种行为。

    真是的……

    怎么搞得好像很舍不得我走一样？那当初干嘛还要那些绝情的话呢，这个人还真是矛盾难懂。

    眼前的 Alpha 脸色发青，发型也很颓丧，完全不像从前那么不可一世。可是这副独裁兼不讲理的样子，倒还是一点也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