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情人节档期上映的电影自然是讲爱情的。主角是穷人，可是长相跟穿着都很精致，完全看不出穷过的痕迹，有点脱离现实。

    大概观众比较吃这套吧，真正的穷困生活没什么可看性，这一点许昀最清楚。整天忙着生计哪还有时间想爱情呢？灰头土脸的，要活下去都不容易。

    看的时候他一直在走神，身边的观众倒是很投入，前排女生甚至在悄悄抹眼泪。结束后出来，感觉像是见证了一场无厘头的童话，美好不足滑稽有余。

    身边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情节，有的还牵着手。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他老老实实地等在路边，眼前每路过一辆车都要看一眼。

    十分钟后李尧远飙车赶到，咣一声甩上车门，气冲冲地走过来。

    许昀缩缩脖子，假装四处张望。

    “还不上车？”

    “喔。”

    室外是冷空气凛冽，车里开着暖气又热烘烘的，冷热交替之下他忍不住咳嗽起来。李尧远瞪着他：“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外面那么冷不知道在里面等？”

    “我怕你着急嘛。”

    被无意拆穿的李尧远愤愤转头，朝窗外深吸两口气才又望向他，结果发现他低头在包里整理着什么。

    “那是什么。”

    “唔，买的一枝玫瑰，刚才看电影拿着不方便所以放在包里了，我看看压坏了没有。”

    李尧远不屑地哼了声。

    整理好花枝，许昀才发现今天Alpha换了一辆车。不仅内饰异常豪华，看起来皮质也非常好。他忍不住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动作十分好奇以及心。

    “这辆车好棒啊，是你新买的吗？很宽敞，质感也很好的样子。”

    不想承认这是为了今晚的约会特意换的，又不想表现得完全不在乎。李尧远面无表情地把车灯一关，星空顶开，成功得到旁边一声惊呼。

    头顶一整片细碎又内敛的繁星，好像置身旷野的夜晚，纯净夺目却不夸张。

    “好漂亮啊，这是自己装的吗，还是买来就有的。”

    看他激动得脸色泛红，李尧远哼了声：“没见过世面。”

    “的确没有见过嘛。”他眉眼弯弯，仰头仰得脖子都酸了还是不想收回目光，又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存下来算之后再慢慢欣赏。

    “有什么好拍的。你喜欢以后我每天都开好了，大不了天天用它接送你。”

    “那也太浪费了吧，有点夸张。”

    “夸张什么夸张，不就是个代步工具，再这是店里展示用的车，不开白不开。”

    “这样吗。”许昀低下头微笑。

    这样会不会太虚荣了，可是发自内心不想拒绝。以后每天都能坐阿远的车，路上还能聊天。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去吃饭。”

    “喔。”

    也的确有点饿了。

    到餐厅发现位置大多空着，他疑惑地问：“今天不是情人节吗？怎么客人这么少。”

    李尧远当然不会自己把周围一圈全包了，只能故意板起脸：“你管那么多干嘛，坐下点菜，磨磨蹭蹭的想饿死我啊。”

    “好吧好吧，对不起。”

    菜单上都是没标价格的套餐，许昀也没什么主见，Alpha点什么他就跟着点什么。点好后忍不住再度量四周，又从透明的玻璃窗往下面眺望。

    他们坐的是可以看到游轮的位置，视野很棒，对面大厦的楼体外墙是巨型LED，持续滚动着某某人的名字和一枚红色爱心。大概是谁包下来表白用的吧，真是奢侈的浪漫。

    “干嘛，羡慕？”

    李尧远敲敲桌子，一脸不爽。许昀回过神望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在想这样的广告要多少钱，不定都够买一套房子的了。”

    “没那么夸张，一晚上五十几万吧。”

    “喔。咦？”某人脑子莫名灵光了一下，“阿远你怎么会知道价格。”

    “……关你什么事。”

    以为是他以前追求别人的时候了解过，许昀笑笑不再听。李尧远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脑子坏掉，竟然想过包下LED向他表白，幸好及时消了这个念头。

    以他这个穷酸的性格，大概是想要现金胜过满足虚荣心吧，还是从长计议为妙。

    “对了，之前不是让你别去看电影吗？一个人跑去干什么。”

    许昀摸摸头发：“我以为你只是随口一。”

    “让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活该冻感冒。”Alpha恶狠狠的，“那又为什么没跟同事一起去？”

    有免费的票不用，跑去自己花钱买，完全不符合这个人的行事作风。李尧远审视着他，只见他支支吾吾的，眼神也开始躲闪：“就是……不太想跟同事一起去。”

    “怎么，同事里有谁跟你有仇？”

    “唔，那倒——”

    “是那个唐力吧，我就知道。”

    “……”

    李尧远盯着他：“早跟你过他不是个好东西，以后不准坐他的车听到没有，也不准跟他有工作以外的来往。我今天已经警告过他了，他最好是给我识趣一点。”

    “你怎么会去警告他，为什么要警告他？”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问东问西的！”逼得李尧远恼羞成怒，“闭嘴，吃饭。”

    “喔。”

    用餐的过程中许昀时不时瞟一眼对面的人，发现Alpha今天穿得不太一样。好像是经过一番认真扮的，毛衣跟衬衫叠穿，俊朗里多了些稳重。

    “看我干什么。”

    他一噎，默默坦白：“觉得你今天有点帅。”

    只不过是这么一句不走心的夸奖，而且以前也不知道听别人过多少遍了，李尧远却全身像过电一样，用心花怒放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他表面依然维持着淡定。

    “吃你的饭，不许废话。”

    “夸你也不行啊……那好吧，饭很美味，谢谢款待啦。”意识到他是不好意思了，许昀闷头笑起来。

    吃完饭两人坐着休息，等服务生把盘子撤走以后李尧远拿出一个巨大的盒子，推到许昀面前。

    “这是……”

    “送你的。”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稀松平常，而不是郑重其事，“你不是电脑坏了吗，喏，新的。”

    许昀张着嘴很惊愕。

    李尧远却嘴硬道：“在你家蹭了那么多次饭，就当还你人情，免得你我气。”

    “可是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发票我已经扔了，你不要也退不了，自己看着办吧。”

    许昀变得有点乱，同时也控制不住地眼睛发热，没出息地低下头。

    那天只不过是随口要修，阿远竟然就记下了。这辈子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把自己这样放在心上，对自己这么好。

    一直以来都在单方面接受对方的礼物。想到自己空空的钱包，没什么可以支付得起的体面东西，就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然地接受它，只能笑一笑，低头望着桌子。

    “怎么这副表情。”

    要是敢不喜欢他就死定了，李尧远盯着他。许昀拿纸巾擦了擦鼻子，掩盖鼻酸的感觉，不好意思把纸放在桌上，只好拘谨地攥在手里。

    “抱歉阿远，我不知道你给我准备了礼物，所以事先没来得及准备……”

    “那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他搓了搓手，更深地低下头，“我也想送你点什么。”

    李尧远眉头拧了一下：“这还不简单，把你包里的玫瑰送我。”

    “玫瑰？”

    “对啊。”Alpha撇开脸，努力表现得云淡风轻，“不然你还能送什么，全身上下也就这东西还像点样。”

    许昀怔了怔，扭头拉开背包拉链，把里面那枝玫瑰拿出来。

    这样一枝十五块的花实在太寒酸，太拿不出手，而且还是在情人节。可是就像阿远的，这是自己全身上下唯一一样美好的东西。

    起码这花是香的，是漂亮的，不像自己这么落魄、灰暗和困顿。

    见他半晌不递过来，李尧远干脆伸手抢走：“磨磨蹭蹭的干嘛，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

    然后端详了一眼，撇撇嘴低声：“真难看，叶子都快掉光了。”

    许昀安静地坐着，什么话也没有。

    结完账后两人乘电梯下楼，华灯初上，街头行人来去匆匆。

    李尧远走在前面，把车解锁之后忽然发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许昀走得很慢，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是只蜗牛。

    他皱眉跑过去，将手腕拽住：“慢吞吞的，再不快一点你感冒到明年也好不了。”

    许昀被他拉着往前走，低头看向两人连在一起的手，心脏忽然激烈地跳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早已发生改变，迟钝的蜗牛也终于察觉。

    “赶紧进去。”李尧远把人塞进车里，绑好安全带，“一会儿路过药店再买两盒药，整天在我旁边擤鼻涕真是麻烦死了，赶快给我好起来。”

    “知道了。”许昀咽了咽，等车上路以后发了会呆，默默地转过头来，“阿远……”

    “干什么。”

    许昀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话啊，干什么。”

    虽然暂时还无法坦率出自己的真实感情，但从今天开始也不会再违心地否认。

    他讷讷地笑了笑：“没什么，我们走吧。”

    李尧远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骂了句“白痴”，然后把一盒纸巾扔给他：“干嘛一副要哭的表情，我又不是真的嫌你麻烦，而已。”

    “还有老实讲，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病成这样自己跑去看什么电影？想看可以跟我讲啊，我家里有大投影，坐在空调房里舒舒服服的病也会好得快一点。”

    “而且你穿得这是什么烂棉袄，没钱买衣服就找我借，再敢搞得这么寒酸看我修不修理你。”

    他骂他的，许昀头埋得很低，一个人安静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