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招蜂引蝶
“吾乃阴司冥王”这句话犹如一道强大的符咒让傅宣一整晚都没有睡踏实,恍惚间好像还做了个噩梦,至于梦的内容他是真回忆不起来了。
“花妈妈求您饶了阿宣阿宣会塞勉铃的不要不要过来啊——”
他在一声尖叫中惊醒。
“娘娘您终于醒了。”一名清俊的厮趴在床沿边,睁着杏仁眼笑道。
傅宣的冷汗浸湿了白衫,单薄的布料贴着皮肤,甚至都能依稀看见里头粉白的肌理。
臊得厮连忙将目光移到别处。
“你是谁?”刚醒来就有一只来路不明的鬼趴在自己床头,任谁都会被吓一跳的。
厮满脸涨红,道:“的是上个月刚来阴司报道的饿鬼,年十五,幸得府君赏识,留我在冥殿做些杂役。今后便由的伺候娘娘日常起居了。”
傅宣上下量了一番这只饿鬼,难怪看着这么面黄肌瘦的,才十五啊,比自己还要一岁,年纪轻轻就这么饿死了,委实可惜。
“你叫什么名?”
厮一脸卑怯,“回娘娘,的是个孤儿,无姓。大家都喊我辞。”
其实傅宣比他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去,只不过自己生前靠着做皮肉生意能衣食无忧,可到底他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个卖肉的贱种罢了。
他觉得和眼前这个饿鬼投缘,况且下到冥府人生地不熟,总要结个伴解解闷的。
“辞,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姓吧,我叫傅宣,活着时也是个孤儿。还有,你不必老是一口一个‘的’‘娘娘’这么多规矩,我们都做鬼了,还不能称心如意些嘛!你只管唤我阿宣好了。”
辞抻了抻脖子,眼里冒着少有欢喜,可马上又失落地缩回了脑袋,拧眉低语:“的不敢。”
这种如白兔一样软糯的性子,傅宣在南风馆从未见过,便愈发觉得这个人有趣了起来,故意插腰同他耍贫嘴:“那我便不用你伺候了。”
一听这话辞更急了,本想着来冥王寝殿伺候新娘娘能多吃点香火,做个饱死鬼。
可要是新娘娘不待见自己,那怕是又得饿肚皮了,一想到吃不饱饭,他就难受地贴着床板,扯着喉咙啜泣起来。
“好了,我逗你玩儿的。”傅宣俯下身子轻轻摇晃着他有些露骨的肩膀,耐心哄着这个饿鬼,“辞,不哭了好不好,我不赶你走。”
“真的吗?”辞无邪地抬起头,把金豆豆收回肚里,痴迷地盯着傅宣的脸蛋,像是被勾了魂。
娘娘的脸蛋像是敷粉擦脂般细腻红润,睫毛又长又密,眼睛澄澈透亮,还有那桃花似的嘴又粉又嫩,吃起来肯定比酥糖更香软可口。
“娘娘您长得好美,辞没有见过比您更好看的美人了。”辞鬼迷心窍,一时间忘了尊卑。
郎君嘛,当然是喜欢听到男人夸自己的啦,上到八十拄拐老太爷,下到牙牙学语在地上爬的奶娃娃,但凡是喜欢自己的,傅宣自然觉得多多益善。
“辞,别叫我娘娘了,唤我阿宣。”他笑靥如花地伸出食指触摸着傅辞的嘴角,“你很热?”
傅辞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点头如捣蒜地跪在地上。
傅宣的手指还停留在原处,心道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自己的模样漂亮又不喜吃鬼,还未真正开始撩拨他呢,这饿鬼犯得着这么缩手缩脚地害怕嘛?
傅宣轻笑一声,跳下了床,大方地当着傅辞的面揭开内衫,对着铜镜检查着自己青紫的后背。
碍于手臂够不着伤处,他只得求助于仍不敢抬头的傅辞,“辞,帮我涂个药膏吧。”
傅辞舔了舔下唇,毕恭毕敬地从傅宣手中接过那罐药膏,手指在白色的膏体里碾了碾,才别扭僵硬地给他上药。
“唔”傅宣咬牙轻嚷了一声。
“辞手笨,是不是弄疼阿宣了?”
“不是,你做的很好。”他盲目鼓励道,既然知道这恶鬼胆子,他也不再逗弄。
而到弄疼也应该是崔琰干的好事。
傅宣自诩混迹南风馆十多载,什么样的男人不曾见过。
像崔琰这种自命清高地给自己立起牌坊,恨不得在脑门上刻着:‘禁欲勿扰’四个大字来显示自己在男人堆里有多么与众不同。
可事实呢,背地里干的比谁都要来劲。
人鬼两届他阴司冥王算是独一个!
“辞,你可知府君七月初八那日为何去人间,我那时没从他身上嗅到一丝法力,还有,他又为何要迎我过门?”
他心中的疑团没有解开,怎么能安心地与虎同眠。
在人间,他们这种人和牲口无异,更像是供那些显贵取乐用的物件罢了。
爷高兴了便多赏点,但要是惹爷不痛快了,轻则吃一顿,重则命不保。
崔琰坐拥冥界百亿怨灵,稍稍抬个手指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将谁处决,万一哪一天崔琰真的厌倦了或是自己最后的一丝价值被榨干,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连鬼都没得做。
“阿宣我若胆敢议论府君,是要被遣往拔舌地狱的,这些事你只能亲自去问府君。”
问到这些问题,傅辞的手指明显颤悠了一下,傅宣将他反常的行为收入眼底。
这么,崔琰娶他过门真的是别有所图的吧。
“你们在做什么!”
阴森骇人的吼声像是要贯穿耳膜。
能在这大声喧哗的除了崔琰还能有谁呢。
“滚出去!”崔琰黑着脸,发狠地踹了傅辞柔软的肚皮,疼的傅辞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傅宣沉着气,自身难保又怎么敢随便替傅辞出头,细长的臂弯从地上捞起件素衣披在身上,佯装淡定。
“崔郎,你来啦。”他露出标准的揽客时该有的天使笑容,暧昧地揽上崔琰,热情道:“奴家等崔郎良久,私以为第二日便要独守空闺了,好好一只艳鬼最怕吃了上顿没下顿,马上就要比园中的黄花瘦了。”
崔琰听不得这些肉麻的话,反手握住傅宣赢弱的手腕,轻松将他完全钳制住,不屑地道:“搔首弄姿!”
“我若不来,你是不是就要同那连毛都未长齐的饿鬼厮混到一起了?”
男人用力扣着他的手,眼神里燃着熊熊妒火。
“奴家奴家不敢。”
“哼,怪我糊涂,把你做郎君的事给忘了。”他玩味地扯着傅宣松垮的系带,居高临下地看着傅宣。
如果自己不是为了推掉与巴蛇族的婚事,又何须同此等不入流的货色有任何牵连。迎娶这只不知好歹的艳鬼,无疑是辱没了他龙君的名声。
他继续羞辱道:“怎么才一日不开张就饿到掀不开锅了?看来的确是本君的不是。”
这种话对傅宣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在南风馆里听得耳根子都快起茧子了。
相较之下,倒是男人掐在他手腕上的蛮力,更叫他疼痛难受。
为了能让这个阴晴不定的凶恶男人消气,更为了能缓解一丝痛楚,傅宣不得不委曲求全。
“天可见怜,在人间不曾有崔郎这般的男子,奴家只要一想起崔郎雄姿,便牵肠挂肚,情难自已。”
半解罗裳半遮面。
傅宣最懂如何勾人,话到这份上,不必再多言语或是举动,只需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足矣。
崔琰撑着膀子与傅宣四目相对,像是在和他较劲,过了半晌才幽幽道了一句,“招蜂引蝶!”
傅宣的后背大片贴到冒着寒气的地面,作势勾着崔琰的脖子,想要让他抱抱自己,撒娇道:“崔郎,地上好凉。”
待崔琰将人横抱到锦被珠帘的床榻后,傅宣又娇气地:“这些宫灯也太亮堂了,扎眼。”
千百年来,崔琰没有这般服侍过谁,傅宣是第一个敢这么跟他叫板的。
他轻轻拂袖,整个碧霄宫的灯火尽数熄灭,陷入泼墨的黑色之中。
可是傅宣又作妖道:“等等!”
“你又有何事?”
崔琰的语气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如果不是天界的仙官要将神邸的一言一行记录在册,他也不怕担上一个弑妻的罪名,区区艳鬼,阴曹地府多如牛毛。
傅宣眉眼含笑,如天中皎皎的新月般弯弯的,格外赏心悦目。
不过四下黑黢黢的,倒也看不大清。
他嘀嘀咕咕道:“奴家想自己来。”
凡间的郎君都是这样的,他也不例外。
既然是买卖营生,哪里能不识好赖地让客人受累呢,他学艺十六载,此等浅薄道理还是懂的。
崔琰闻言,不甚鄙夷地想起身,“一副勾栏做派,叫人倒尽胃口。”
奈何傅宣不以为耻,不依不饶。
男人尽管面上嘴上依旧嫌恶,半推半就也算是默许了他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