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金都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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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煦知道他们的关系,也没再强求,十分贴心地:“那我和楚便先去趟澡堂。若二位在客栈待的无聊可以到金都的夜市去逛逛,这里会比烟霞镇繁华许多。”

    罢,赵煦和楚便先后往客栈外迈步。

    男人不想去,不代表他不想去啊!你们两个好歹再劝劝这个迂腐愚昧的老顽固啊,澡堂子这么有趣的地方他上辈子还没体味过呢!

    听别的鬼,澡堂子有好多好多男子光溜溜的泡在一块儿,互相并不熟识,但却能亲如一家,互相搓背,谈话闲聊呢!

    什么皇子王孙的,有了这等好去处也不想着自己,管男人的意见作甚!

    懂不懂什么叫有福同享啊?!

    傅宣想来就觉着非去不可,忍不住同他们二人招手,故意装作没听见崔琰的话,想要乘势跟上去。

    “诶唔!”

    好痛,他的脖子要被勒断了。

    崔琰早知道他心思活络,一把攥起傅宣的后衣领,不由分地将他往楼梯上带,并且不忘警告道:“这两条腿若真是闲不住,本君倒是替你想了个好去处。”

    “”傅宣回过头望他,以为崔琰是认真地想给自己找处福地快活。

    男人瞅着他纤细笔直的双腿,眼眸骤缩,又接着:“不如剁了给黄泉的曼珠沙华沤肥,此等至高殊荣,旁的闲杂鬼都轮不上号,如此你也不算吃亏。”

    傅宣两股战战,如履薄冰,皮笑肉不笑道:“此等美差,还是莫要便宜奴家了。”

    哼,傻子才要这种殊荣呢!有事没事就知道以捉弄弱鬼取乐,心眼又古板,怨不得孤寡了万载!

    他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主仆二人离开,自己只能舔着好脸跟崔琰一道上楼。

    客房内,蒸汽腾腾。

    白嫩的皮肤泡在水中央,悄然浮起大片的浅红。

    傅宣耿耿于怀道:“崔郎,我们好不容易来人间一趟,当然要好好感受人间的风物,像你这样给我施法生出浴桶和热汤,还有什么意思。”

    他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从木桶里站起身,一边擦拭着湿透的身子,一边埋怨男人这种不解风情的做法。

    “那照你所言想要有什么意思?”

    崔琰正襟危坐地量着他,瞧见昨天夜里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掐痕红印,下腹不由一紧,舌尖玩味地抵着后槽牙。

    傅宣看着男人潜藏兽欲的表情,便知男人会错意了。

    他自知不是崔琰的对手,匆忙抓起木杆上挂着的衣裳,迅速换好。

    “并非崔郎想的那种意思,奴家就是想去逛逛夜市。”他苍白地解释道。

    金都的街道四通八达,林立的商铺都是顺着护城河而建,复杂得宛如迷宫,斗折蛇行。

    华灯初上,乐坊的歌舞姬闲适地坐在雕梁画栋的客船甲板上,神色慵懒得抱着琵琶,缓缓拨弄琴弦,悠扬的歌声与曼妙的舞姿相得益彰。

    河岸两旁的行人倚靠着官家修筑的防护栏,与客船上的佳人遥遥相望,其中不乏有性情中人会掏出碎银铜板投掷到船上,以传达自己的喜爱之情。

    潺湲的水面上还漂浮着玲珑的荷花灯,美好曼丽得像是置身在如梦如幻的画卷当中。

    “郎君买盏花灯吗?”贩手执两盏不同色的花灯,同傅宣殷切展示。

    “这粉色的是许愿荷花,只要把愿望写在纸上藏在花芯里,天宫的仙人就会设法帮你实现;这白色的是思念荷花,把想的话放进去就会顺着水流一直漂到冥界黄泉,所思之人便能通晓你的心意。”

    贩将这荷花灯得天花乱坠,想要忽悠看上去稚嫩好骗的傅宣。

    傅宣心动问道:“崔郎,这荷花灯真的如此灵验吗?”

    要是管用的话,他想买盏粉色的,让天上的八方神仙来管管逼娼为良、扣着好鬼不给投胎的崔琰。

    崔琰对凡人这种不求诸己,将希望全数寄托在神明身上的行为感到哭笑不得,因而无情地拆穿道:“不如你直接求我来得有用些。”

    “好吧,那我不要了。”

    傅宣败兴地将花灯放回到摊位上。

    他们漫无目的地继续闲逛,两个及冠男子恰好与傅宣擦肩而过,脚步匆匆。

    一人发问:“江兄,昨天内子同我怄气错过时辰,只好无奈爽约了。你快与我昨个悦来茶馆的先生讲到哪一回了?”

    另一人揽着那人的肩膀,热络回应:“边走边吧,晚了就没座了。昨天讲的是千年前天魔大战中战死的仙官檀伐”

    傅宣心里起九九,“崔郎,逛了这么久,奴家的腿好酸呀,不如我们也去听书吧?”

    “嗯。”崔琰难得没有驳回他的建议。

    傅宣有些意外,男人非但没有阻止自己,反而表现得有那么点感兴趣。

    看来不管是人是鬼还是活神仙,大抵都是喜欢听故事的。

    他们到的正是时候,二楼恰好剩下个单独的雅间,不仅能将这悦来茶馆一览无余,听得也比一楼的通座要清晰许多。

    可能是抱着金都的月亮比金陵台圆的心态,傅宣觉着这位书先生的嗓音更为醇厚,身段也清瘦有韵味。

    书人敲响惊堂木,直直站定在台中央,声嗓宏亮。

    “上回到,天界战神负伤堕魔,檀伐仙官临危受命,率十万天兵与阿修罗王于滨海大战三天三夜,危难时候檀伐仙君为救苍生不惜耗尽仙根,最终神殒于滨海河畔。今日,我们来讲讲冥王殿下的奇闻轶事。”

    嗯?!冥冥王?

    傅宣原本托着脑袋想先会盹的,一听先生要这个,他可就不困了。

    “话这冥王的原身是一条黑色蛟,年幼时便占山为王,为祸人间。而檀伐仙人彼时正是天界掌教,专门培育有仙缘的灵兽。适逢这尾蛟兴风作浪,强娶当时被誉为第一美人的月氏(音同‘之’)国公主。逼得月氏国大巫师以血为祭,向天帝求援。是以檀伐仙人现世凡间,不仅解救了公主,还将那秉性顽劣的蛟带回了天庭严加管教。”

    “檀伐仙人面慈心善,有教无类,便传给蛟经文法度。谁知那蛟是个男女通吃的主,二人朝夕相处,蛟竟对檀伐仙人暗生情愫,起了色心。待檀伐仙人发现之时”

    书先生到关键之处,又开始卖起关子,真真是吊足人胃口。

    一男子站起身,十分不文雅地将一条腿跨在长椅上,骂骂咧咧道:“待发现之时如何?”

    台下的人心急如焚,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书先生被换下台,竞相敲桌骂娘:“回回都卡在关键地方!”

    茶馆的店家提起袖子擦擦脸,安抚道:“各位官人莫及,先瞧一段西域的肚皮舞,再听先生解惑不迟。”

    他鸣掌示意后,一群穿着清凉,面带头纱的异族女子迈着步上台,一下子就抓住在场看客的眼球,众人也就慢慢地消停了下来。

    傅宣偷瞄了一眼崔琰,见他处变不惊,好像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他不经意联想起当日崔玉同自己的那个故事,倒是能对上几分,看来这些奇闻轶事也并非全是空穴来风。

    他绵言细语地问:“崔郎,待发现之时如何?”

    崔琰握着紫砂杯,轻轻晃悠着杯中的茶水,挑眉道:“自是与那仙官生米煮成熟饭,共度良宵。”

    不知为何,当故事从崔琰本人口里出来,他反而觉得没那么生动有趣了。

    傅宣木讷地点头,略显局促地回了一声“哦。”

    崔琰哂笑着,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性感的喉珠上下滚动。

    倏地淡淡了句,“你信吗?”

    这是何意?

    傅宣眼珠转,犹如云雾拨开后的春光乍现,没来由的欣喜压过胸中的堵闷。

    他不敢擅自揣测,只得佯装乖顺道:“崔郎金口,什么便是什么,奴家定然深信不疑。”

    “哼,花言巧语。”崔琰冷嗤一声,弛然放下紫砂杯,深邃的凤眼凝着傅宣。

    这艳鬼脸皮厚的真是没边际了,嘴里十句话中,有九句半都做不得数,仅剩的那半句独苗还得掂量着来判断。

    傅宣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不自在地抖了抖身子,急于岔开话题。

    “奴家记起来一事。在薛家捉鬼魅时,赵煦若鬼在人间驻留必是有执念未完。那谢吟香的执念是报仇雪恨,奴家思来想去,自己去世时年方十六,尚未接客,那奴家的执念该不会是”

    崔琰以为他是真的记起什么来了,因而严肃问道:“你的执念是什么?”

    傅宣抠弄着指甲盖,犹豫良久,才含羞带怯地答道:“该不会是‘人尽可夫’吧?”

    “你在马背上就想了这个?”

    崔琰动了动手指,只听见嘎吱作响的骨骼声,声声入耳。

    吓得傅宣不慎将那滚烫的茶水泼洒在干净的衣摆上。

    他低头将水渍沥干,而后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轻柔地摇晃着崔琰的手腕,道:“崔郎,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客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