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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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的空中,魔气与道气混为一体,忽明忽暗,直晃得人眼睛疼。

    许如枫有了魔域的鼎力相助,实力自然强悍不少,纵使是修仙大派的宗师沈林杨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加之有不化骨从中搅乱,反倒是许如枫逐渐占据优势。

    他脚下腾着一团乌云,洋洋得意道:“沈林杨,你自诩天机神算,可有替你自己算过何时毙命?”

    沈林杨双拳难敌四手,不慎被不化骨的阴气所噬,捂着胸口接连倒退了数步,他用剑戟抵着地面,留下了一道深长的拖痕,他凛然道:“以身殉道,实乃丈夫所为!许师弟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我错?”许如枫心有不甘,言辞激烈地:“我变成非人非魔究竟是何人之过?沈林杨,若非师祖偏心你,趁我下山之际偷偷把上清派的秘法悉数传授与你,今日大成之人便是我了!我天资聪慧,一点就通,样样都比你要出色许多,凭什么?天道不公!选你不选我!”

    他气急败坏,居然使出上清派严令禁止的术法,看着脚下的乌云一点点汇集,许如枫愤慨道:“既然如此,我就要逆了这天下,让上清派三万教众为我所用,而你沈林杨就只能死葬在此地,永世不得入轮回道。”

    “疯子!”

    沈林杨怒斥道,一手握着剑戟,想继续迎战,可不敌三分魔气,便又败下阵来。

    “别再管我了,崔郎。”

    傅宣看局势越发地恶劣,更为沈林杨捏一把汗,自己只是一介艳鬼,是死是活价值并不太大,不定灰飞烟灭,化为尘埃,还能滋养滋养土地,也算是物尽其用。可沈道长不同,他为人正直,是世人的楷模,若他死了,是上清派莫大的损失,何况他的那些道长该当何去何从,将他视为信仰的凡人百姓又该如何自处?

    他虚弱的抓着崔琰的手腕,低声:“去帮帮他吧。虽然你无法插手人间事,可现在有魔域的人参与,你难道还能坐视不理吗?”

    傅宣知道,男人虽然不爱自己,但他对于凡界却是十分的上心,当初在冥府时,男人老是整宿整宿地批阅凡人的命书,事必躬亲,崔琰虽不是个合格的夫君,但却是个合格的阴司冥王,如今人魔两界混沌不堪,他没有理由选择袖手旁观。

    崔琰看着傅宣这副样子,根本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片刻,但阿宣得对,只要自己还是真神一日,这担子便松不得,解不得。

    他只好暂时先将傅宣放到安全的地方,承认道:“阿宣,我会尽快回来。”

    傅宣唇色惨淡地朝他笑了笑,淡声了一句‘好,我等你’。

    许如枫再强大在崔琰眼中,也不过是个区区魔物,连阿修罗身边的左右护法都抵不过的货色,哪里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对手。

    只见崔琰腾空幻化为一条黑色的真龙,盘踞穿梭在乌云里,震耳的龙鸣声划破长空,不过片刻,许如枫身边的魔气消散殆尽,发丝变成银白色,堪堪只剩下一口气了,已经完全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他如同一只丧家犬一般,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低声呜咽着。

    此时此刻,许如枫设下的结界没了,围在鹿城的巨型黑幕也开始变得四分五裂,细的碎片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形成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风雪。

    因为失去了许如枫的术法操纵,不化骨竟然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面貌,虽然他的行动已然无法和常人一般,可却拥有了和正常人一样的思维和记忆,他听随本心,一点点朝着傅宣走过去。

    傅宣因为体力急速下降,其实也是半阖眼的状态,可对方来势汹汹,他以为是自己大限将至,便艰难地撑起来眼皮看去,而眼前人也令他再次错愕了一番。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不可置信地道:“梁公子?”

    面前此人和梦中的梁舜京长得一模一样,要不是本尊还能是谁呢,傅宣以为自己真的快死了,竟然连梁舜京都能瞧见,他自嘲地伸过手去想要拉眼前人,喃喃道:“梁公子,是来接我走的么?”

    生前自己被梁舜京所抛弃,死后梁舜京是后悔了,才来寻他?

    傅宣并不想在弥留之际考虑许多,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在黄泉路上孤零零地一个人。

    梁舜京并没有及时伸手去握住傅宣,而是缓缓伸出手掌接了一片雪花,想要递到傅宣手里,可是雪立即在掌心化成了冷水,他接连试了几遍还是不成功。

    他忽然双膝跪在地上,泪水若豆粒砸落在地,“傅宣,对不起,没能陪你看冬雪,是我食言。”

    “你有何对不起我,你娶官家女便娶吧,前尘往事休再提了。”傅宣苦笑着,也跟着哭了起来,他心中有太多疑惑,太多怨恨无法化解,即使他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要知足常乐,不要介怀,可事实并非那样简单,若天底下恩怨都能一笔勾销,世间又岂会有这么许许多多的痴男怨女呢。

    他以为他忘了,他以为他可以忘了,可他以为的只是他以为罢了,再见到梁舜京,心中依旧做不到心如止水,平静无波。

    梁舜京难掩悲恸之色,“我以为我这辈子,没有机会再见你了。阿宣,当初是我心术不正,联合那裴准玩弄了你的真心,可我虽然狠毒,但我对你也算动了真情,我梁舜京发誓我没想过要害你!”

    傅宣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裴哥哥?”

    现在他们俩人都已不是人,没有必要再对他隐瞒,梁舜京点了点头,坦诚道:“裴准想要保住头牌的地位,而我在金陵台无聊正好缺一个乐子。可害你滚落石崖都是裴准的主意,是他伪造了我的信笺,把你骗了出去,阿宣你要相信我!”

    一个乐子?头牌的地位?

    傅宣为自己短暂痛苦的一生感到无比的悲哀,泪水滚滚淌落,“原来我的用处是在这。竟然连裴哥哥都在算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