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欠我的
程从衍接到叶因电话的时候,正和贺舒怀在吃午餐。
他选了一家中式餐厅,做的偏清淡的口味,点的全都是程从衍喜欢吃的菜。
“真的不回去?”贺舒怀提醒她,“我刚刚听到了,是去给市长弹琴,市长家有个外甥,是斯坦福大学的教授。”
程从衍不为所动:“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中途离开。”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呢?”贺舒怀笑着,“正好下午我也没想好去做什么,那不如我们就回学校逛逛,看看校庆活动吧。”
“真的?”程从衍不是很相信。
“真的。”贺舒怀给她盛好虾滑汤,“慢慢吃,吃完我们有时间就回去。”
校庆的汇演下午两点才开始,他们这才中午,吃完当然来得及。
只是程从衍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贺舒怀,你是不是早就算送我回去了?”
贺舒怀专心剥虾,没有看她:“有吗?”
程从衍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有。”
“行吧,那你就当我是早就算好的好了。”
贺舒怀给她把虾放进醋碟里,往她面前推了推。
看着那几只鲜嫩的虾肉,程从衍心里有些想法在慢慢滋长。
这使得她更加认真地去看贺舒怀。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东西?”
贺舒怀往脸上摸了摸。
“没东西。”
程从衍低头,看上去很专心地在吃他给自己剥好的虾肉。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
学校下午的氛围比上午的要冷清许多,因为下午的同学大多集中在礼堂,等着看校庆的演出,校园里走动的人就明显少了很多。
两人回到学校,直奔礼堂。
校庆典礼已经开始,四位主持人站在台上,穿着隆重的礼服,念着开场的贺词。
站在看台上,很清楚就能看到前头第一排坐着的校长和市长,还有高一高二的教导主任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师。
贺舒怀一眼看到忙碌的叶因,拉着程从衍想要过去,但是程从衍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怎么不去?”
“贺舒怀。”
程从衍目光集中在台上,聚光灯照亮的地方。
“你看台上的主持人,他们是废了多少心思才有机会站在那里,在市长面前进行自己的演讲,如果骤然剥夺了人家好不容易上台表演的权力,你觉得公平吗?”
如果她现在答应了叶因上台表演那首曲子,那就意味着,原本苦练了很久的另一个同学,可能就会错失这次机会。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
“是,从前也有个人这么跟我,但他是站在不被公平的那一方。”
程从衍收回目光,看着身边的贺舒怀。
“而当时的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是最被上天眷顾的那一个。”
贺舒怀脸上微有异样,“你这个做什么?”
“贺舒怀,不去弹琴了好不好?你想听琴,我回头弹给你听,既然我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这个机会,给了别人希望,那现在临门一脚,又夺走人家的希望,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是很残忍。
可是贺舒怀欲言又止。
“我知道,也许你想,见市长这个机会原本就是你为我争取的,就像祁远骞家的象棋比赛一样,都是你特地为我举办的。”
贺舒怀瞳孔微微张大,是诧异的表现。
“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吗?”程从衍浅浅地笑着,“祁远骞家的辅导机构有官方公众号和微博,我上那些地方看过了,关于象棋比赛的公告信息,全都是在常循跟我了奥数竞赛那天之后出现的,而你们给我的宣传广告,上面印的启动时间却是提前了几天。为我办了个比赛,又不想我发现,是吗?”
贺舒怀低头,声音也渐渐地下去:“我以为你没功夫去看。”
“我不至于差这点功夫。”程从衍牵起他的手,“走吧,就算没有我,这场校庆也会很完美地结束。至于你想给我的机会,下回你不用再遮遮掩掩,想给我什么,全都可以直接给我。”
“不拒绝?”
“不拒绝。”
“为什么?”
“因为是你欠我的。”
相连的手臂渐渐拉成一条直线。
程从衍回头,好似在问,他怎么还不跟上。
可他已经彻底走不动道了。
“为什么是我欠你的?”
他轻启薄唇。
***
“行吧行吧,再欠你一回,就当我赊你的。”
大年夜的前一天晚上,外头风雪大飘,天地银装素裹,贺朗裹着厚厚的毯子盘坐在炉子边上,和程从衍下棋到尽兴。
他们今天不下围棋,改下象棋,改下五子棋,改下各种自己研究出来的,奇奇怪怪的棋,输了的人交钱,以一锭银子为基础,上不封顶。
这个主意是贺朗提出来的,给皇帝的献曲已经结束,皇帝很满意,给了他一大笔赏金,够他游山玩水混吃混喝一段日子了。
他前两天去把这些赏金都换成了银票,现在身上又缺一点零散现钱。
他想从程从衍这个侯府世子身上捞一把。
围棋太耗时间,就只能从其他种类上下手。
程从衍看出了他的野心,她平时从不赌钱,但是明日过年,她还是愿意陪他玩一玩的。
何况她从开局到现在还从来没输过。
贺朗摸了摸自己所剩无几的钱袋子,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再跟眼前这个人玩棋,怕是底裤都要赔进去。
“今日外头飞雪,咱们以雪入诗,飞花令,玩不玩?”LJ
灯色融融的深夜,程从衍又拎起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片两片香腮雪。”
贺朗一顿:“三片四片雪赛香。”
程从衍勾唇,当真跟他开始了你一句我一句的飞花接龙。
但是这最终的结果也是难分伯仲。
分不出胜负的东西,贺朗今夜不想玩。
“友,听听,你到底有什么是不会的?”
他兴致勃勃,明明听更夫过了子时的锣,但还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
程从衍便也陪他:“很多,你在赌场上玩的那些,我都不会。”
“哎,跟你玩赌场上的东西,不是欺负你嘛。”
“你可以试试。”
“当真?”
她掏了一锭银子,压在桌子上:“当真。”
于是贺朗不知道哪里掏出的一副牌具。
“推牌九,我教你,玩不玩?”
“玩。”
鉴于程从衍于这方面完全是个白,贺朗手把手先教了她两局,等到第三局开始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坐在对面之人,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这时候的牌局才真正开始。
贺朗也是从这一刻起,明白了什么是天才,什么叫绝杀。
“我,你有没有考虑过靠这个,发家致富呢?”
贺朗摸摸兜里最后两枚铜板,决定这一局还是赊账。
“哦,抱歉,我忘了你是侯府世子,不需要发家致富。”
他语气颇有遗憾:“话世子,你要是哪一天不想待在上京了,不想做什么天才神童了,可得千里传书通知我一声,我来跟你混,咱们双剑合璧,保证天下无敌,做个简简单单的一方首富不是问题。”
“靠赌?”
“不会吧?你还不知道,这年头赌鬼春天也多的是啊?”贺朗眉飞色舞,“就最近刘家村暴富的那个,等我给你算算啊,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五十多天都混迹在赌场,但他现在是他们村最有出息的那个……”
“你再算下去,也抵不了你现在欠我一百三十六两银子的事实。”程从衍披上大氅,“算什么时候把银子给我?”
“别急嘛,我这不是还没走吗?你是不是觉得牌九没意思?不急不急,那叶子牌玩不玩?我这里有很多种类的叶子牌,咱们再来两局呗?”
房门紧闭,两个厮已经歪在一边睡着了,程从衍透过唯一一扇半开的窗户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还是放弃了回屋的算。
“那就继续吧。”她坐回到暖炉边。
“哈。”贺朗心情大好,边数着叶子牌,边大放厥词:“你放心,我今晚输了多少,在走之前,肯定都会把银子给你的,咱们行走江湖,最讲究的就是真诚两个字,是不是?”
程从衍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最好是。”
***
好吧,是有点挫。
什么有点挫,根本就是很挫!
如果知道她是女的,如果知道自己下辈子还会遇上她,更离谱,遇上有记忆的她,更更离谱,喜欢上这样的她。
贺舒怀发誓,他是死也不会跟她这种话,做这种事的。
“所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早就塌无可塌了啊。”
他喃喃自嘲,从记忆中回神。
“什么塌无可塌了?你在什么?”贸之云拍拍他,“走了,不是给你过生日吗?我和远骞表演都结束了,走吧。”
贺舒怀四下看看:“程渺渺呢?”
贸之云抬抬下巴:“在外面呢。”
玻璃门外的程从衍,正和围棋社的一个女孩子聊着事情,察觉到他直勾勾过于炽热的目光,缓缓回头,冲他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
当初也是这样一眼。
甚至比这还要轻描淡写,比这还要不把他当回事,可他就是能从眼神中确定,这就是程从衍。
他莫名笑了。
她的没错。
一切都是他欠她的,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跪着也要还清。
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对她好,毫无顾忌地把自己能有的都给她。
她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都是他欠她的。
***
程从衍周六在补习班上完课之后,收到了这次的月考成绩单。
虽然还是第一,但有个人,跟她是并列第一,只是因为她语文分数更高,所以排在了前面。
她默默把自己每一科的成绩都看过去,而后亮给等在外面的贺舒怀。
“贺舒怀,我英语一百四十一了。”
作者有话:
今日播报员,是我们世子阿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