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苏御看到那两具被压得不成形的尸体, 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要有人看到了他们就意味着死亡。

    无论是那个临死之前才看到他们的店员，还是一开始就看到他们的这两个人。

    周围的人群都散了开来，但很快又从这种惊吓当中回过神来。

    比之前更热切地靠近那两个人的尸体。

    储苏御甚至是不断看到有人直接抱着此时最少见的照相机, 直嚷嚷。

    “你们快让开！让我进去看看！我是xxx报社的记者，你们快让我进去！”

    众人一听有记者, 立刻急哄哄地让出了一条道。

    那人泥鳅一样钻了进去, 储苏御抱着猫和皮球跟在他的身后。

    那名记者一看见现场，眼睛就发亮, 嘴巴里叽里咕噜着什么话。

    储苏御只听到“大新闻，大新闻。”

    “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啊！”

    储苏御看向这个人，他眼眶下青黑一片，看起来最近没有怎么好好睡觉。

    胸口前别着一张工作证, 上面有他的名字，工作室和联系方式。

    储苏御的眼扫过, 记下了他的名字。

    曲周。

    曲周胆子看上去，实际上是大得很。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这附近出了大新闻, 他同事一个个都怕不敢来, 主编他们又舍不得这么个道消息。

    只能板着脸整天阴阳怪气。

    当时曲周在外头找新闻，结果没蹲到有意思的，大汗淋漓地刚回来就听同事在办公室里面抱怨起这事来。

    曲周一听，一拍大腿。

    自己的奖金有着落了。

    他看见同事招呼都没, 手里吃饭的家伙也没放下来，直接就扛着去了主编的办公室，二话没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主编对他的勇于出面也是欣喜不已, 当天开会就着重表扬了曲周，并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一百快的奖金。

    只要曲周真的能做到，主编张开了手, 五根手指伸长在曲周眼前晃了晃。

    “你要是做成了，是这个数。”

    曲周手里攥着崭新的一百元钞票，看着主编的手，笑得眉不见眼。

    “五百？”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五百在现在还是太多了。

    原谅他这人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是的，后面可能还有其他的奖励。”主编当着众人的面，许诺他奖励。

    下面的同事顿时就不高兴了，但又想想那幢楼里面的怪事，只能按捺下来自己不满的心情。

    安慰自己，不定曲周是个没福气的呢。

    这五百快也不知道有没有命拿。

    曲周对他人的目光视而不见，他在这个方面做得是尤其得漂亮。

    从不会因为别人的目光而放弃自己想做的事。

    他就直接扛着公司给配的最新的从国外进口的照相机就蹲在了幸福公寓下面好几天。

    今天可终于让他逮到了这个大新闻。

    因为他认出来了，被砸的一个人就是幸福公寓包工头的儿子。

    徐非。

    他对这人的印象特别深。

    之前他有想采访对方有关幸福公寓的事情，但对方顶着那一头非主流发色对自己冷嘲热讽。

    他拿起手里的照相机就要对着这两具看不出人样的尸体来狂拍。

    储苏御眉头一皱，他将皮球放了下来。

    “你好…”储苏御的手意料之中地穿过了那人的身体，什么也没摸到。

    人群自发地在旁边包围起来，围成了一个圈。只有快餐店里的服务生看到是自家的大堂经理出了事后，慌忙地赶紧跑了出去，去找人，去找救护车。

    而其他的人脸上带着可惜和不忍的神情，却一个个都站在原地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曲周抓紧时间赶快拍。

    这家商场是徐家的名字，他家公子刚刚出了人命，估计不久就会来人处理。

    而储苏御只能站在他们身边当一个谁也不知道的人，就这样只能旁观着事情的发生。

    徐家很快就来人了。

    储苏御不认识他，但他认识对方身后跟的人。

    是年轻时候的老人，许锋芒。

    他们一行人来得浩浩荡荡，个个都默不作声，沉着脸色，一看就知道不好招惹。

    曲周一听到这匆匆的脚步声，脚底跟抹了油，将相机仔细地包在了怀里。

    人群被过来的人给赶走，曲周戴上帽子，装作是无关的行人，悄悄混在里面准备跟着人群一起跑了。

    储苏御看不得他全身而退。

    他没有得到家属的允许就拍下这样的照片来，对于尸体来可是大不敬。

    储苏御见过了鬼怪后，对这些尤其敏锐。

    他心里只有个声音，不能让这个人走！

    储苏御又重新回到了快餐店，从前台的桌子上拿起纸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串数字以及一句话。

    然后他将纸撕下来，跑到了原处。

    曲周已经跑走了，现在所有无关的行人全都跑了，没有一个敢继续看的。

    储苏御对包工头的威慑力震惊了一下，他刚走近就听到对方的手下拿着喇叭大警告行人。

    “无论是谁，只要往这边靠，我们送您一套对面的房。”

    “幸福公寓免费入住，我们再送您装修服务，让您不花一分钱。”

    储苏御：……

    扰了，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

    一言不合就送人房。

    不过这也算是反向避雷了吧。

    幸福公寓现在没人敢要。

    储苏御与徐父擦肩而过他在对方的身上不着痕迹地将纸条塞进了对方的衣兜里。

    然后抱着皮球跟咪仔离开了。

    因为许锋芒走了，他拿出了手里的大哥大手指在上面按了串号码就走到门口接了起来。

    咪仔见他动，它就跟着动，它一动，皮球就跟着动。

    储苏御也没了围观的心思。

    徐父不想任何人靠近，他也不想去看徐父能不能看到他来。

    如果看到了，只怕又不知道在哪里的什么时候会出一场祸事。

    但他不知道，自己才刚一转身，徐父就瞥向他的位置，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用两只手指夹出了那张纸。

    “你好，您儿子的死亡可能并不是意外。如果您想了解，下面是我的电话。”

    底下是一串数字，写得比较快，油墨有些浅。

    徐父将纸条又收起来，放到了衣服里面的口袋。

    “大师，我是许锋芒。刚刚徐家商场里出了两起事故，大师要来看看这两个人合适吗？”

    对面又了些什么，许锋芒的态度明显又敬重了些。

    “出事的是徐家的儿子，您两天前见过的。还有一个是商场一楼快餐店的大堂经理。”

    “是商场里的大吊灯掉下来把他们给砸死了。”

    “不过调监控看是他们突然在店里面争执了起来。没人知道他们在争执什么。”

    “店员出去喊救护车了。”

    许锋芒又：“好的，您放心。我一定办妥。”

    完等话筒里没声音了，这才放下。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储苏御。

    许锋芒脸色不好看，“喂，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

    储苏御有点怀疑，他对上对方的眼睛。

    许锋芒一直活到了六十多岁，不可能现在能看到他。

    除非马上要经历死局。

    “你是在和我话？”储苏御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鼻头。

    许锋芒眉头越发皱起来，“不和你话难不成是是和你怀里的孩话？”

    储苏御这下是确定了对方能看到他。他又忽然想起他曾经在副本时的那个观音像。

    不知道他等下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才会用到这座观音像。

    储苏御定定神，随口胡，“我只是正好路过。”

    许锋芒有事要做，没空理他，白了他一眼就又大步走了回去。

    他跟徐父了什么，徐父松了口，叫人去广播室通知所有顾客与工作人员离开。

    有些人不愿意走，徐父就让人在门口免费发放购物卡，一张十块钱。

    储苏御瞧着那十多个保镖一人手里一大沓购物卡，每个人的面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二十年前的十块钱真的蛮多的，尤其是这起码有两千多个有，花了有两万多。

    储苏御就只觉得包工头真有钱。

    也只有有钱人才会做出有人靠近就送一套房还包装修的事。

    猫咪就在储苏御的脚边趴了下来，目光一直望着众人围起来的中心地带。

    储苏御顺着猫猫的视线去看，那里并没有什么。

    人虽然多，但在井然的秩序下，很快就每个人喜气洋洋地拿到了购物卡离开了。

    整个商场除了他们一群人之外没别的人了。

    所有的商店都关了门。

    他们好像在等什么。

    许锋芒看了几眼储苏御，好像在疑惑他为什么没离开。

    他又去看储苏御身边的那个保安，保安直直就忽视了储苏御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许锋芒脚步一动，想自己过来叫储苏御他们赶紧走，但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商场里的人就是精神一震。

    徐父站起身，收拾了下自己面上的表情这才迎了上去。

    首先进来的一排保镖，他们之后才是穿着得体和工作人员，其中被他们包围在中间保护着的是一个领导，身边还有一个穿着道袍一样的半仙。

    这个应该就是他们一直在的大师了。

    大师进来先四处望了望这座商场里的风水，只见他只双手背在身后，步子在商场门口走了两圈。

    最后竟然停在了储苏御的面前。

    皮球的动作停了下来，它对这个有种天然的害怕。

    他幅度地往储苏御的怀里缩了缩，深深地将自己的脑袋埋了进去。

    储苏御顾不得这个大师有可能会发现自己，连忙伸手在皮球的背后轻轻拍了拍。

    大师在储苏御的面前站了一会儿，许锋芒跟徐父全都等着他。

    他们看看大师又看看这个抱着孩子的青年，一时也猜测不出大师到底在做什么。

    过了大概两分钟，大师才又动了。

    他吩咐了下去。

    “徐非的尸骨火化，骨灰由你的人护着进去，就放在404，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对鬼物有一定的压制。”

    “这个员工要再等一等。”

    “他身上的命案未解决，进去了会永世不得超生，日日夜夜受苦受难。”

    “先让人把他的事解决了再。不然你们也睡不好觉。”

    大师着，眼角的余光锐利地看向了皮球。

    皮球警惕地看着他，哪怕自己再害怕都用自己的双臂圈住了储苏御的脖子，用自己的身子来将储苏御给护住。

    大师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

    储苏御见他们要去连忙要跟上去，但他在跟着离开这片区域时，有什么东西凭空挡住了他的步子，叫他只能困在这片地方。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又来了车。

    储苏御对今晚的事情有了一个很大概的猜想。

    许锋芒自己主动来找时情有可能就是今天这一晚。

    于是他早早地就蹲守在了公寓的楼下就等着他们来。

    但来的并不止他们。

    还有今天白天才看见的那个记者曲周。

    曲周是一个人来的，手里照旧是带着他的相机，此时正是九点多，天才刚刚黑下来，路灯昏黄一片，人走在灯光下面看不清身影。

    尤其很奇怪的一点，这天晚上竟然下雾了。

    夏天的晚上下雾，这可十分少见。跟大热天六月突然下雪一样让人觉得不详。

    曲周明显是做了功课来的，二十多年前的幸福公寓同二十年后的差别蛮大的，进出的偏门都不同。

    如果不是曲周准备充分，储苏御也不清楚到底应该要怎么上来。

    曲周在爬楼梯，他爬着爬着总感觉此时安静的楼梯间内不止自己一个人。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储苏御跟在他身后的动作顿住了，他牵住了皮球的手，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咪仔是爬楼梯的一把好手，他们还在楼梯上慢慢地爬，它早就四只jiojio飞快地爬了上去，站在两节楼梯之间的平台上面在等着他们。

    曲周没看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刚刚都因为太紧张而憋气，现在缓了下心神，呼出一口气。

    他转头继续爬楼梯，这回无论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的感觉再强烈，他都没再转头去看了。

    储苏御爬得好好的，突然发现手里空了。

    皮球的手不见了，他急忙抬头去看，只见皮球如蜘蛛精一般，四肢趴在地上，在慢慢地往上爬，他的速度还越来越快，几乎要爬到曲周的背上去。

    储苏御屛住了呼吸，“皮球。”

    皮球保持着蜘蛛姿势没有反应。

    他又往上走了两下，一阵淡淡的绿光在了他的脸上。

    曲周推开了楼梯间的大门。

    目的地到了。

    曲周紧张地走了出去，脚步轻轻的，没有在地上发出一点的声响。储苏御他们则是无所谓，他们无论是怎么用力地走，还是踩，还是跳都不会发出一点的声响。

    因为别人听不到，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到。

    皮球下意识地想跟上去，却被人给拉住了命运的后颈皮。它顿时就不敢动了。

    皮球的重量实在是太轻了，储苏御抱在怀里跟没抱什么似的。

    “你要去哪里？”储苏御问他。

    而皮球回过了神，视线越过了他去，看向曲周刚刚转弯消失的地方。

    “你要跟在他的身后？”储苏御明白了。

    而猫已经自觉地跟了上去。

    因为猫猫的第六感告诉它这只可爱的猫咪，跟上眼前的这上陌生的人类它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它们两只两颗心都放在了曲周的身上，搞得储苏御只能叹气。

    “好吧，现在你们都不要我了。”

    皮球听出了储苏御失落的语气，还想了想，伸出自己冰冰凉的手在对方的脸上摸了摸，像是在安慰对方不要难过。

    可爱的孩子是治愈心灵的一大法宝。储苏御又重新恢复了一点精神。

    曲周的功课做得很好，这层正好是幸福公寓的第四层，也是时情住的房间。

    他们一个一个房间地走过去，几乎所有的房间里面都没有灯光。

    但里面都有点窃窃私语声。

    曲周面色不变，储苏御不知道他是听到了没有。

    两人一鬼一猫就这样一个个看了过去，最后停在了405的门口。

    他们透过门缝下面看到了从里面透露出来的一点灯光，还隐隐有话的声响。

    储苏御立刻听了出来，里面话的人就是他今天在商场门口看到的老人跟他的儿子和女儿。

    不只是储苏御感到吃惊，就算是曲周也是惊诧不已。

    他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面没有搬走。

    就在这时，楼梯间那边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回的脚步声很大也很多，有好几个人上来了。

    曲周是偷偷来的，他不敢让别人看见他。立刻躲了起来。

    而储苏御仗着普通人看不见他，光明正大地走了出来。

    可他一出来就被人发现了。

    “你在做什么？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束手电的光芒在了他的身上，一串灵魂三问也砸了过来。

    楼梯间这回上来的足足有九个人，所有人穿着整齐，包裹起来。

    举着手电的人是最前面的领头人。

    储苏御看到这九个人全部都朝着他看来。

    他心想。

    完了，他们是来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