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十点四十五，第一遍熄灯铃准时响起，提醒还在寝室外闲逛的学生赶紧回去睡觉。

    周野已经送唐禹心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夜里风凉，他用自己的长款厚外套裹着唐禹心，两人连体婴似的搂抱在一起，都想再跟对方多待五分钟。

    不过，几乎都到最后分别时刻了，总得下定决心再见。

    “我有礼物送你。”唐禹心从周野怀抱中挣扎出来，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长方体的盒子递给他。

    周野接过去，眉眼含笑：“这么巧？”

    “嗯？”唐禹心拉上背包拉链，抬头看他，“你也有礼物送我？”

    “是啊。”周野从自己的外套口袋掏出个精美的首饰盒，“看看喜欢吗？”

    是条项链。

    链坠儿是颗心。

    唐禹心笑着用手指托起‘这颗心’仔细摩挲两下：“喜欢。又送我心啊？”

    “嗯。上回那个不够正式，这个是我挑了好久才选中的。”周野笑道，“我帮你戴上？”

    “好。”唐禹心把项链拎起来放到周野掌心，又从他手里先拿回自己送出去的礼物盒。

    周野仔细给她戴好了，又整理好头发，她伸手捏了捏链坠儿的心，抬头问周野：“好看吗？”

    “好看。”周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向自己收到的礼物，“是泳镜吧？”

    “没错。你试戴一下看合不合适。”唐禹心开了泳镜盒。

    “一定合适。”周野拿起泳镜试戴。

    “勒不勒？”唐禹心也抬手帮他调整了一下泳镜的带子。

    “不勒，正合适。”周野左右晃了晃脑袋，“我以后比赛都戴它！”

    “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分钟的倒计时很快的。唐禹心眼眶有点红，她垂眸掩盖了，问他，“明天你几点出发？”

    “七点。”周野把泳镜收好，然后搂住她，“明天别送了，我们队员集合后就出发，不会再有单独时间告别。以后……我们保持电话联系。”

    “……好。”唐禹心有点担忧，“不过……进国家队后是不是联系就没这么方便了？”

    “嗯，是会有一点，但我会尽量想办法联系的。”周野道，“林队和钟学姐的联络频率其实还不错。”

    “对哦。”唐禹心放松下来，“当然，现阶段好好训练争取夺冠更重要。”

    “一起加油。”周野最后用力抱了抱她，“上楼吧，我待会儿要冲刺回宿舍了。”

    “……晚安。”

    “晚安。”

    女生宿舍楼下的分离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唐禹心自觉跟周野的这场分离戏码有点缠绵，估计能回味良久，她心情复杂地回了宿舍。

    思念这东西最是狡猾，几乎无孔不入。

    且不分场合、不分时间。

    唐禹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按理每天训练那么累，她应该沾枕头就睡着的。

    毕竟之前都是这样。

    但今天不行。

    她脑海中总是想起她跟周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初见时两人互有爱慕的男生女生排队比拼画面、图书馆他站她的立场辩走骆修远、IcyWorld她拉着他在冰上肆意滑行、他邀请她一起报名考驾照、两人一起对着孔雀拍照、他旅游时带给她一个心形玩偶、班车上的互相倚靠、游泳馆的肢体暧昧、树荫下的告白、雨夜的倾诉和眼泪、模特和摄影师的工记、车内忘我的亲吻、床上亲密的拥抱……

    不过短短数月，他们俩竟然已经共同走过这么多的路。

    有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

    唐禹心的嘴角是努力上扬的弧度，闭上的眼睛却涌出了泪水。

    所以，她以前会逃避是正常的。

    分离就是这么难受。

    好在……周野带给她的快乐以及他们所储存的甜蜜记忆，足够抵消难过。

    还有很多富余，让她在后面的日子里继续回味。

    翌日。

    唐禹心还是去送了周野。

    只不过她没露面。

    而是远远地看着他们一行人排队，各自拎着行李，上了大巴车。

    周野踏上大巴车的台阶时，下意识地回头，凝望了一下女生宿舍楼的方向。

    唐禹心跟着望向那边，然后笑了。

    她在心中默念：周野，加油，愿我们都能夺冠。

    ……

    之后的日子过得飞快又漫长。

    ‘飞快’是所有人的感官。

    ‘漫长’是唐禹心的煎熬。

    刚开始没有了周野陪伴的那几天，唐禹心非常不习惯。

    早中晚没有周野陪她一起吃饭了。

    学习课的课间没有信息互聊了。

    晚自习也只有她形单影只——即便有室友作陪，但她有时还是会下意识地叫周野的名字，待反应过来，只能含笑向室友致歉，然后低头看书。

    偶尔她开车经过男生宿舍楼附近的停车场，看到周野那辆车在哪里一直停着，也会怅然地叹一口气。

    其实周野有把车钥匙给她，以备不时之需。

    周野去国家队之前也曾跟陆文君过把新车给她开。

    陆文君摇头拒绝了。

    她最近设计上头，对车的兴趣没以前那么上瘾，且计划年底把自己开的旧车卖掉，然后再买新的。她看中的车和周野喜欢的不同——她喜欢跑车。

    于是周野又把车开回学校，车钥匙给了唐禹心一把，自己带着一把去了国家队。

    他们当然也有时间联络。

    晚上临睡前会一个视频电话，但时间很短，周野的训练安排和学业安排在进国家队后有了新的调整，能跟唐禹心同频的概率很低，所以，哪怕只能短短视频一会儿，两人也格外开心。

    且珍惜。

    “糖糖，我好想你。”周野自从恋爱后就没吝啬过表达，唐禹心不怎么直白出口的思念，他一开口就能出来，还非常真诚，加一点点的委屈。

    总感觉女朋友的态度忽冷忽热。

    明明在学校在一起的时候，她有些情话得比他还顺口。

    一旦分离，虽然微信聊天还会发发亲亲抱抱类的表情包，但话语间，却仿佛有点冷淡。

    不，不对，也不能冷淡。

    周野很确信，隔着这么远，他依旧能听到女朋友的心跳声，她不可能对他冷淡。

    ……用‘淡然’来形容，好像更贴切一些？

    对，没错，就是淡然。

    大概，女朋友的矜持、傲娇又占据了她性格的顶峰？

    转念一想，如果唐禹心很黏他，他反而会不习惯。或者，会有无法陪在她身边的负罪感。

    周野很快想通，为自己有个性格百变的女朋友而开心。

    其实唐禹心是在压抑自己的思念，她在努力服自己，努力将分离看作是一件很正常很普通的事，这样在日常的训练、学习、生活中，她就能泰然处之了。

    而不是让思念和牵挂扰乱她的心。

    “我也是。”她不是不会表达，但也的确是变得淡然了许多。

    周野笑了笑，有她这三个字，再加上清晰的心跳声，足矣。

    “你的成绩怎么样？有提升吗？”唐禹心开始关注男朋友的事业。

    “嗯，有的，比我过往最好的成绩又提升了1s，虽然有浮动，但也是一种进步。在学校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要一直卡在瓶颈期了。”

    “恭喜你呀。”唐禹心由衷为他高兴，同时也汇报了自己目前的训练成绩，“我已经能在整场自由滑中完美地表演所有动作，还能在后半段做3个跳跃动作。”

    “肺活量可够用？”周野笑问。

    “勉强够用吧。”唐禹心叹了口气，苦恼道，“肺活量估计也是有瓶颈期数值的。”

    “加油，女朋友，你是最棒的！”

    “男朋友也加油，你也是最棒的！”

    互相的鼓励成为了他们每天必备的结（祝）束（福）词。

    而对方向着冠军冲刺的努力也成了彼此的精神鞭策。

    ……

    11月底，唐禹心也整装待发，和队员一起跟着沈燃教练去长春参加全国花样滑冰锦标赛。

    同行的还有唐明卉和楚卫宁。

    以及其他队员的家长。

    当然，论专业度的话，唐明卉还是比其他家长要强一些的。

    她也是作为半个经理人在为唐禹心的未来努力着。

    陆文君给唐禹心又做了一套黑色色系为主的考斯滕，交由唐明卉一同带着。

    这套黑色系考斯滕有蕾丝，高贵神秘，胸前手臂上面有点缀的星星一般的钻，比赛时被灯光一照，定会十分惹眼。

    哦，对了，一同请唐明卉带去的还有她的祝福。

    圆圆还手写了贺卡让唐明卉转交。

    朋友的祝福总是那么热烈而直白。

    贺卡上的字有些稚嫩，但很工整——

    糖糖姐姐：

    祝你勇夺第一！

    周婉

    唐禹心拍了张照，把贺卡珍藏。

    她回了周婉一条信息：谢谢圆圆的祝福，姐姐一定努力夺冠！

    周婉的手机在上学的时候暂时由陆文君保管，所以她是晚上放学回家才看到的。

    她也回复唐禹心：姐姐加油！姐姐是最棒的！

    唐禹心晚上安顿好已经很晚了，她给周婉回了个么么哒的表情包。

    那边没回，估计是睡觉了。

    她笑着退出跟周婉的聊天框，然后从置顶那里点开周野的头像。

    ——起来，周野早就换了头像，不再是刚加微信时的那个比耶的手指，而是换成了他们俩的合照。

    微信名没变，依旧是Yeah。

    乍一看，还以为他在炫耀他有女朋友。

    唐禹心倒是没换头像，她换的是朋友圈最顶端的封面——换成了她和周野的合照。宣誓主权。

    长春的冬天格外冷。

    好在室内暖和。

    唐禹心经历了好一场冰火两重天，脸、手、脚的知觉回笼后，开始反热。

    反正脸颊红彤彤的，给人发烧的错觉。

    周野跟唐禹心接通视频后看到她的红脸蛋儿就忍不住关切询问她：“冻着了吗？那边太冷是不是？你测一□□温，别冻感冒发烧了。”

    唐禹心：“没事儿，没感冒，也没发烧。这是外面太冷屋里太暖和的温差导致的。就跟抓一把雪之后手心的感觉差不多——虽然抓雪的时候感觉凉，但手心很快就热起来了。”

    “那要心一点儿，去外面记得穿多些，千万别冻着了。”周野叮嘱她，又问，“你跟谁一起住啊？唐阿姨吗？”

    唐禹心摇头：“不是，我跟钟情学姐一个房间。她在浴室跟林队聊呢吧？”

    周野笑着点点头：“嗯，我也看到林队了。”

    国家队的统一宿舍走廊里，林耀在那头看到周野，冲他微笑挥了挥手。

    周野也挥手回应。

    异地分隔的恋情，酸酸甜甜，各有滋味。

    “明天比赛吗？”周野问她。

    唐禹心摇头：“明天还不比，会让大家熟悉一下这里的冰场和环境。后天也是。大后天才开始正式比赛。”

    “紧张吗？”

    “不紧张。来的路上已经紧张完了。”唐禹心笑道，“这会儿就只是在想比赛的表演呈现怎么能做到最完美。”

    “我女朋友最厉害了！一定能完美呈现的！”周野夸赞她，然后道，“早点休息吧，今天舟车劳顿，辛苦啦。”

    唐禹心温柔笑笑：“嗯，你也是，辛苦啦！晚安~”

    作者有话:

    私设了比赛的时间和地点。本文半架空，请勿过于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