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思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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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宫。

    越祎送走了几个仙官,又给玄溯输了些法力。

    应时进门,就见她坐在榻边,望着昏迷不醒的男仙。

    虽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见她这么专注地守着旁的生灵,他就是觉得不舒服,忍不住出声道:“祎祎,药熬好了。”

    越祎道了声谢,笑道:“我来吧。”

    应时将碗交给她,看着她一勺一勺地喂着玄溯,心中吃味,嘀咕道:“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

    能得她这么妥帖的照顾,他简直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越祎将碗轻轻搁在桌上,以法力催发药效,道:“从明日起,这药不必再熬了。”

    “嗯……啊?”应时看了眼榻上的仙,露出个笑容道,“他要醒过来了?”

    可恶的男仙总算要醒了,不用祎祎再守着了。

    越祎摇头,道:“他还不能醒。”

    非是醒不了,而是不能。

    应时没明白过来,道:“为何不能?”

    “他身上的魔气已然散尽,再过些时日,伤也能全好了,可神魂中的魔气还在,”越祎轻声道,“若非神魂沉入了识海,只怕会继续扩散,直至侵蚀灵智。”

    “要如何才能清去神魂中的魔气?”应时想起几日里往来的仙,问道,“那些仙官也没有法子?”

    “有,但都算不得良方,”越祎道,“只能寻来灵草,一点点拔除。”

    “这么麻烦,你还要守他多久?”应时气恼地道,“干脆就让魔气扩散,大不了变成魔,也没什么。”

    越祎想象了一番,笃定地道:“不可。”

    “怎么就不可了?”

    越祎垂眸道:“如若成魔,就再不是这个‘玄溯’了。”

    理性尽数泯灭,魔性鸠占鹊巢……

    他曾过,她该站在高处。

    于她而言,他又何尝不是?

    这样的存在,不该被任何东西拉下神坛。

    应时想什么,终究还是咽下去了,更不想待在这里,郁闷地走出门,化作龙形跃入清池。

    凭什么那么护着他?

    分别了数月,好不容易回来,都不看龙一眼。

    瞥见又有个仙飞入月宫,在对方经过水边时,应时道:“你师妹还在守着他呢,别自讨没趣。”

    句尘脚步停了一下,继续走向房门。

    应时见一个两个的都不搭理龙,一甩龙尾,潜到了水底。

    管他们做什么?

    有这闲心,还不如睡觉。

    越祎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应时去而复返,将伤药涂好才回过头。

    看清来者是谁,有些诧异。

    他每次寻她都是直接进来,哪有今日这般站在门外踌躇的模样?

    句尘收起眸中的情绪,提步跨入门中,一反常态地阖上门。

    “师兄?”

    “我有些话想与师妹。”

    越祎并未多想,道:“有什么话是应时听不得的?”

    句尘不语,走到她身旁,看了眼榻上的玄溯,抬手将帷帐放了下来。

    仙纱阻隔出两处空间,里侧是躺着的男仙,外侧是一坐一站的师兄妹。

    句尘满意地颔首道:“不错,我不是很想看到他这张脸。”

    越祎:“……”

    “师妹,”句尘收起了漫不经心的姿态,难得认真地道,“你是不是对这个玄溯,生出了什么私情?”

    她何曾对谁这么上心过?

    他素来从不喜藏着掖着,然而这话却犹豫了几次,方才问了出来。

    越祎没算瞒他,坦然地道:“嗯,他很重要。”

    句尘沉默了许久,道:“那我呢?”

    越祎愣了一下,道:“师兄,你不是……”

    “不是,”句尘断道,“不曾有什么女修,不曾有别的生灵,我从未放下过对你的情意。”

    越祎反应过来,大概也能猜到他是为何编了故事。

    “师兄,总有个先来后到。”

    “你想我迟了一步?”句尘俯身握住她的肩膀,道,“师妹怕是忘了,若真要论起来,他才是后到的,你我相识得比他早,相处得比他久,我们一起闯祸时他还没出世呢!”

    “抱歉,”越祎别开了视线,道,“师兄待我极好,可我给不了师兄想要的。”

    “这就是你在下界避开我的理由?”句尘讽刺地笑了下,语气莫名地道,“我当初为何要放任你躲着我?”

    他的退步换来的,竟是她在飞升之后,全然斩断了他的后路。

    “我少有将谁放在眼里,却一直都在看着你,”句尘定定地望着她,道,“师妹,你也看看我。”

    越祎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句尘逐渐松开了手,只觉得希望彻底湮灭,眸光也黯淡下去。

    她眼中有愧疚,有不忍,却没有情意。

    她看不到他。

    “师妹,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不会纠缠你。”

    “师兄向来洒脱,万不该为情所困,”越祎以为他想开了,宽慰道,“值得追求的女仙不知凡几,即便是妖魔,两情相悦也未尝不可。”

    “师妹,我还没有完,”句尘勾起一个笑意,道,“只是不纠缠,并不意味着放弃。我过,我只能看到师妹一个。”

    至于旁的生灵,他没有与她们纠缠的兴致。

    “你我之间不会有结果的。”

    “师妹,话不要得太满,我从不相信有长久的情意,即便是有,”句尘道,“你哪天觉得乏味了,想要春风一度,师兄也乐意奉陪。”

    不等她出拒绝的话,句尘已转身离开。

    人间。

    句尘不知坐了多久,也不知喝了多少杯,仍旧压不下心中的苦涩。

    酩酊之际一闭眼,又是她的笑颜,又是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

    明知不该如此,明知应当放手,可他偏就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就不做了。

    句尘任由情绪决堤,一杯复一杯地灌着酒,想到自己撂下的话。

    旁人的情意未必长久,可他的却是覆水难收。

    等不到她,他就去游历五湖四海。

    总有一天,会变成他们同行。

    “没想到,你也有买醉的一天。”

    句尘听到声音,抬眸扫过去,疑心自己看错了,道:“不乖乖待在你的魔界,跑来凡人的地盘做什么?”

    白钰在他对面坐下,开了坛酒,给他倒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句尘确信,就是他眼花了。

    他和白钰相看两厌,彼此都没有给过好脸色,不至于抽了风对饮。

    没有去深究到底是谁,句尘仰头饮尽,只觉得口味与别家不同,道:“这酒叫什么名字?”

    “醉思仙。”

    “好名字,可有来历?”

    “算不得好名字,是‘醉思仙’也不妥当,”白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兀自沉吟道,“不醉亦思仙。”

    “什么不醉亦……”句尘忽然清醒了几分,瞧清对方之后,面色一变。

    当真是白钰,这思的是谁还用问吗?

    他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少有一半都是关于师妹的。

    “我怎么和你喝起来了?”句尘冷笑一声,拿起剑霍然起身,离开了酒楼。

    白钰没有动作,仍旧坐在桌边,直到夜幕时分,圆月高悬。

    他们见了他都问一句,他为何不待在魔界。

    是啊,他为何要出来?

    白钰望向窗外。

    因为在凡间,他能更清楚地看到那轮明月。

    越祎在月宫待了半年,除却外出觅得清去魔气的灵草,鲜少出门,也没有去寻神器。

    不仅是忙于为玄溯疗伤,也因察觉到有魔族潜伏在暗处。

    想来又是为白钰所遣,不知是不是意图抢夺碎片。

    越祎也不着急,一味地晾着他们,只等他们放松警惕,再作算。

    这一晾,却是先等到了赤宛的书信。

    “皇姐,族中姐妹妖界新来了两个生灵,尤擅医毒,只是脾气有些古怪,你想救那男仙不如去碰碰运气。”

    越祎喂给送信的妖兽几枚灵果,回房收拾着仙石和法器。

    应时见她要出门,已然习惯地道:“祎祎,你又要去寻灵草?”

    “并非是去寻灵草,而是去寻疗伤的方子,此去难免耗些时日,劳烦你守好玄溯的仙躯。”

    应时连忙道:“你要去哪寻方子?”

    “妖界。”

    应时拦住她,道:“祎祎,带上我!”

    她寻灵草多半很快就归,他跟着去过两次,觉得没有意思就不再去了。

    今日听她这话异于往日,上次她去魔界就是个教训,此番什么也要跟着。

    越祎迟疑片刻,道:“好。”

    于是在玄溯的卧房外设下层防护结界,才带着龙离开。

    三日后。

    越祎踩着松软的泥土,步入山林。

    妖界比别处要热,她一来就换上了单薄的衣衫,此刻身处树林深处,微风吹来,倒是有了几分凉意。

    应时在识海中道:“两个妖物倒是会挑地方。”

    越祎应了声,却是在思索着别的事。

    初来六界,尤擅医毒,住在这种地方,且是两个生灵……

    不会这么巧吧?

    及至路尽头,见到竹屋前熟悉的身影,越祎不禁感慨。

    有时候,还真就这么巧。

    容成若偏头,见女仙抱剑而立,望着他的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明妹?”

    “是我,好久不见。”

    屋后的妖循着动静走出来,看清女仙的面容,倏地攥紧了手中的灵草。

    容成寻眯起双眸,死死锁住了猎物,道:“祎祎。”

    他们还没有去找她,她倒是先送上门来了。

    ?

    作者有话:

    可爱的双生子( ̄▽ ̄)

    应时:?我又被无视了?

    感谢可爱芥子灌溉的营养液(づ ̄ 3 ̄)づ作者会继续努力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