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因果轮回的现世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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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救护车、警方以及记者先后抵达事故现场,各种尖锐急促的鸣笛广播声响里,新年钟声停了那么一瞬。

    相撞车辆其中一名车主当场确认死亡,另一位还有生命体征,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其余被无辜波及的市民数十位,重伤三位,其余都是轻伤,已得到及时救助,由事故造成的车辆追尾无人员伤亡。

    江恕送常念母子安全回家后回来,直接去了医院。

    经确认,死者身份是陈羽耀。

    陈羽荣赶来时,脸色煞白,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嘴皮子哆嗦着,长久不出一句话。

    陈母已经哭晕在医院。

    至于陈父,脸色铁青,强撑着一口气,守在手术室门外。

    手术室里抢救的,是陈景和。

    护士一次次匆忙出来,席间急促的交谈,隐约情况不妙。

    江恕眉心紧蹙,在走廊里了个电话——尽全力调动能力范围内的所有医疗资源。

    在那一刻,且不论事情真相与恩怨情仇,陈景和在他眼里只是一条阎王殿门口徘徊的人命。

    终于在凌四点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熄灭。

    所幸,医生带来好消息:已脱离生命危险,转入icu监护。

    陈父听完,骤然松了一口气,却险些跌倒在手术室门口。要知晓,一夜之间差点痛失两个儿子,不是常人能承受的,何况这是阖家团圆的新年。

    江恕有力的掌心扶了他一把,扶他在走廊的椅子坐下。

    陈父的面容一夜之间苍老许多,望着江恕,虚浮的声音满是感激:“这回,多谢江总了。”

    “医生得力,令郎命大,谈何谢我。”江恕完,回望一眼被推出来的陈景和,眸光渐深。

    ——倘若真如晏清所,是他该谢陈景和。

    安抚好陈父,江恕才走到失魂落魄的陈羽荣身边,警方也来了,考虑到家属情绪激动暂时没有进行询问。江恕默了默,先向警方了解情况。

    这起交通事故初步认定是酒驾致使操作不当,但是据监控显示还有诸多疑点待查。目前除了了解前因,只能等当事人苏醒再问询调查。

    江恕心中已有大致猜测,但也只是猜测,他不想给常念造成恐慌或是心理压力,当夜里给她电话便只还没有调查清楚,只能先安心等等。

    接下来三天,陈景和都是昏迷状态。

    医生,伤情严重,脑震荡可能带来失忆,也不排除植物人可能,总之,一切都要再观察而定。

    这三天里,警方也对陈家进行了问询了解情况,事故发生前的陈羽耀应为情绪极其不稳定的状态,甚至有报社倾向。

    陈羽荣提线木偶似的向警方复述完当夜在孙家的闹场,便陷入沉默呆滞。

    那夜陈羽耀大发脾气这一切都怪那个女人、恨不得对方去死的时候,她沉默了,更像是一种默认。

    可如果她当时多劝几句,或许就不会有如今悲剧。

    可一切都发生了,都晚了。

    江恕找到陈羽荣,冰冷而威沉的语气最后一次劝诫她:“好自为之。”事到如今,再执迷不悟,只会自食恶果。

    “好自为之,好自为之……”陈羽荣双目无神地念着那话,最终回了夫家。

    这两天,陈母已经哭喊着数次责怪她,怪她害了羽耀。

    她也怪自己。

    那终究是她一母同胞、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亲弟弟,人没就没了。

    初四下午,陈景和奇迹般地苏醒过来,各项指标也趋于稳定。

    江恕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医院。病床前,两个男人相视一眼,不用言语已明白对方眼中透露出的一切。

    “别告诉阿念,也别让她知道,我是她的故人。”陈景和声音虚弱,却很固执。他什么都没有忘记,或者,就是因为想等那一声“子郁”,他从冗长的梦里醒来。

    江恕沉默,半响无言。

    陈景和扯动苍白干涩的唇角,笑了笑:“听我能救回来,有你不少功劳。我只是救她,和那个孩子,心甘情愿,与你无关。至于今后……”

    陈景和缓缓偏头,看向窗外枝桠上生长出的绿意,寒冬过后,春天要来了。

    枯木逢春,劫后余生。

    舒衡望着那抹绿许久,最终释然地长叹一声,呢喃:“今后,就这样吧。我不愿让她有压力,更不愿她因为我而不快乐。”

    占有和成全之间,他只要常念快乐。

    这个诉求,让所有恩怨情仇变得简单。

    江恕深深地看陈景和一眼,目光复杂,劝道:“好好活着,这个世界有太多你没有见过的风景和人。”

    舒衡摇摇头,心境难得地平静:“死了两三回,活了近三世,再多的风景,再多的人,也不过是云烟尔尔。但你若现在把阿念——”

    “做梦!”江恕断舒衡的话,脸色一下子冷了去。这几日等待时,他便想过,倘若这人醒来却变本加厉,用恩情为要挟,他不介意送他回阎罗殿。

    面对江恕的厉色,舒衡只是笑笑,心叹:武夫,就是急性子。他原本要,“倘若你把常念置于不利之地,让她不开心,我会回来,一定。”

    “你走吧。”舒衡缓缓抬起手,做了个嫌弃赶客的动作,“我瞧着碍眼,也碍着我做梦了。”

    “梦?最好别做。”言罢,江恕转身离开。

    不想在门外遇到常念。

    常念带了鲜花和水果过来探望。

    “我听陈景和醒了,着急过来看看,他怎么样了?”她语气关切而温柔,看向病房里面。

    江恕眼眸微垂,敛下心中思绪,平静地道:“医生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身体虚弱,近期要清净休养。”

    “哦。”常念默了一下,把东西交给护士,决定不进去扰对方休息,“那我过几天再来看看吧!”

    “嗯。”江恕牵过她的手,一起离开医院回家。对于陈景和皮囊下的舒衡,自然只字不提。

    这起惊动全城的事故也慢慢平息了。

    常念怕给江祈带来心理阴影,多次开导安抚,可是江祈一点没被吓到呢,反倒央着也要去见那位叔叔一面。

    一个月后,陈景和恢复良好,可以下地走动了。

    除了礼物探望,常念也还是见到他。

    江恕心里虽有些异样,却也没有阻止。

    气温回升,病房里插着几支盛开的梅花,窗外可见绿意,是生机盎然的模样。

    陈景和穿着病号服,身形清瘦挺拔,立在窗前,握着本书在看。听到敲门声时,他转身看看,看到一家三口,微微一顿,才扬起笑:“常姐,江先生,还有这位……”

    陈景和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的孩子。

    “叫我晏清就好啦!”江祈着急地跑进来,拉着陈景和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担忧对方有什么不好。

    “都好了。”陈景和笑意温和,微微俯身下来,问:“晏清,是海晏河清吗?”

    “你也知道呀?”江祈惊喜。

    不管哪一世,陈景和都是读书人,一听名字便想到了。

    常念笑着提醒家伙:“不许太吵哦。”

    “嗯嗯。”江祈很快点头,始终记得这位叔叔就是救他们才受伤的。

    但是陈景和不经意地了句:“来也巧,那天我不知道你们就在前面。我作为羽耀名义上的兄长,总不能看着他肆意胡来,没给你们造成伤害就好,否则罪过就大了。”

    常念诧异地看向他,他却很快移开视线,放下书本,将花瓶里的梅花换了个方向,问:“这是你送的吧?”

    常念出走的思绪很快回来,顺着他的话道:“是我送的,希望你心情愉悦,身体早日康复。不管怎么样,都是你救了我们呀。那晚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完全没有想到,真是太感谢你了。”

    陈景和安静地听她话,一声声烙印在心底,他回以不必介怀的微笑,又不经意地看了眼江恕。

    江恕脸上没什么表情,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捉摸不透。

    几人没一会话,主治医生过来例行检查,从医生口中得知陈景和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办理出院回家休养的时候,常念才真正放下心来。

    不管怎么,这件事到此为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百因有百果,陈羽耀的死,是他自作孽。陈羽荣如今活在自责愧疚的不如意里,更怪不了旁人。

    临走时,江祈热情地:“我下次再来看叔叔!”

    陈景和生的一副谦和温润的模样,让人很容易亲近。他也喜欢晏清,不过只当孩子话,笑着应他:“好,我等你来。”

    即使明知等不到。

    但随后半个月,江祈果然时不时就来医院看望他,有时常念也会过来,有时是余助理送他来。无人知晓,陈景和越来越像原本的陈景和了。

    身体完全康复后,陈景和离开公司,回了原先的学校教书。陈父一把年纪,没有劝住。

    后来陈父精力不济,管不动集团了,陈景和才不得已回来继承了家业。

    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经营得当的话,也是一份相当不错的产业。

    他的生活,没了执念的生活,没了刻意制造的相逢、心翼翼的试探、辗转难眠的思量,也是很不错的,除了不会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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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夏天,常念和江恕的婚礼在海边沙滩举行。身穿洁白婚纱的常念,一颦一笑,美得不可方物。

    他们的婚纱照也是在海边拍的,还有几组森林和大漠主题的婚纱照,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虽然每一组都有江祈的身影。

    穿上西装的江祈,冷冷酷酷的,已有几分父亲的影子。

    江恕无奈得不行,又拿儿子没办法。

    毕竟,总不能让夫人不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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