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我还没干过这么没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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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启年坐在病床前, 看着苏允白,神色有些严肃。

    麻药的药效还没过,苏允白还在睡着。她身上穿着病号服, 领口的扣子没全扣上,因此露出两截锁骨, 白生生的,很好看, 可也很料峭。

    太瘦了。

    她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他之前抱着她的时候就发现了, 她一身骨头嶙峋, 都能硌着人。他一口气就能轻轻松松把她从楼上抱到楼下, 甚至都不带喘的。

    她其实不矮的, 可这会儿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就只剩瘦瘦的一团。再加上她脸上苍白, 手上还着吊瓶……

    霍启年看不得这个样子,忍不住起身, 替她拉了拉被子。

    苏允白依然睡得无知无觉。

    霍启年坐回原地,又看了她半晌, 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点慌, 下意识拿起手机看时间。

    七点半了,麻药药效差不多该过了。

    霍启年又抬头看苏允白。

    她似乎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霍启年想起医嘱,声喊她:“允白?允白?”

    好半晌后, 苏允白眉头皱起, 似乎有醒来的意思。

    霍启年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松了口气, 继续跟她话:“别睡了,醒醒。”

    苏允白睁开眼睛,好半晌都没能聚焦。

    她就像是一个患了高度近视却没戴眼镜的人,世界在她这里没了具体的影像, 只剩下粗糙的色块。而这些色块,还在她的视野里不断地变换着,带得她整个人头晕目眩,几乎忍不住想干呕。

    霍启年神色大变,立刻按了铃。

    很快,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鱼贯而入。

    苏允白眼冒金星,额间冷汗涔涔。

    她听见了霍启年的声音,像是自很快的地方传来,压着火气:“她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过敏了?”

    “你们查没查她过敏?”

    “不是手术吗?这是手术的样子?”

    “给我个解释!”

    他怎么这么霸道?

    苏允白听不下去了,喊他:“霍启年……”

    出口的声音沙哑,还软绵绵的,把她自己都吓到了。

    苏允白的声音再,霍启年还是听到了。

    他凑近了看她,“允白,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医生适时开口:“我们检查过了,没什么事。个人体质不同,苏女士对麻药的反应稍微大了些而已。”

    苏允白缓过最开始那阵,果然觉得好多了。

    麻药药效渐过,很快,伤口的疼痛开始找上门来。

    苏允白意识清醒,对自己的情绪管理也上线了。

    疼痛再如影随形,她也没怎么吭声。

    霍启年却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苏允白这人在某些方面格外娇气,尤其不太能耐受疼痛。麻药药效都过了,她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

    霍启年凑近了一瞧,看见的是一个闭着眼,牙关紧咬,额上都是汗的苏允白。

    可都这样了还不吭声……她到底是在跟谁较劲?

    这人一天不折腾自己就难受是不是?

    霍启年想狠狠骂醒这个榆木脑袋,可看着她那可怜样,又有点不忍心。

    到头来,他反倒把自己憋得一肚子火。

    霍大少顺风顺水惯了,还真是鲜少有过这种轻不得重不得的时候。

    偏偏那人还毫不自觉,分分钟都在挑战他的底线:“我这边没事了。你那么大公司……去忙你的吧。”

    霍启年简直要被气笑了。

    倘若不是熟知苏允白的秉性,他差点以为这人正在跟他以退为进。

    霍启年坐下来,神色不辨喜怒,声音甚至显得很平和:“我走了,你怎么办?”

    苏允白道:“医院有护工能请。”

    似是为了验证这话不假,她才刚完,就有人敲了门。

    霍启年去开门。

    一个身材偏于壮硕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外,神色带着点拘谨:“这里是苏姐吗?我姓王,是她请的护工……”

    霍启年呵了一声。

    真是本事啊!她自入院到现在,他几乎都在她眼前,她是什么时候找的机会请的护工?

    病房里,苏允白出声道:“是我,请进。”

    王护工心看了霍启年一眼,避着他走。

    总觉得这年轻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还是离远点好。

    霍启年一句话没,回房收拾好自己的电脑和公文包,转身离开。

    病房门再次合上。

    苏允白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把人往外赶的是她,可等人真的走了,她心里又似乎一下子空了一块。

    王护工正心看着她,神色里带着点好奇和隐隐的八卦。

    苏允白很快回过神,对王护工笑了笑,“我是阑尾手术,你之前有过相关的经验吗?”

    王护工神色很放松,“有。我们这一行也是有规矩的,你之前告诉我是阑尾手术,我们就按照阑尾手术收费。

    “你放心,我是做惯了的。在你之前,我还刚把一个阑尾炎的姑娘送出院呢。

    “句不客气的话,阑尾手术后的各项注意事项我都熟知了。像你这种情况呢,最重要的就是先排气,排完气了一切就好了……”

    王护工得头头是道,显得十分专业。

    但也可能是太过专业了,以至于她有点……心大。

    凌两点半,苏允白听着王护工恣意的呼噜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今天要的点滴分两批,第一批已经完了。王护工兢兢业业地替她守完了点滴,而后不心睡着了。睡着前,她还问苏允白要不要上厕所。

    苏允白那时候的确不想上厕所,可她没想到,仅仅半个时后,她的生理反应就出现了。

    总感觉这时候叫醒王护工,有点折腾人的嫌疑。

    苏允白看着左侧那盆盆栽——独立病房的条件很好,盆栽后的那间屋就是独立的卫生间,离她的病床不远。

    满满算,也就是五六米的距离。

    苏允白想了想,没叫醒王护工,撑着自己的胳膊,悄悄挪动自己的腿……嘶,扯到腹部肌肉了。

    苏允白皱眉缓了半晌,又开始心试探。

    花了一分多钟,她终于坐到了病床上,双腿着地。

    接下来,就是撑着站起来了。

    苏允白自己在床上比划了半晌,想着用什么姿势才能不扯到伤口,想得还有点投入。

    等等,好像不对?

    苏允白下意识转头。

    病房的门半开着,白衬衫黑西裤的霍启年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插兜,就这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苏允白呼吸一窒。

    霍启年松开握着门把手的手,揉了揉眉心,好半晌,重重叹了口气。

    他合上病房门,走近苏允白。

    苏允白几乎是强撑着才没往后退。

    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就好像是逞强接了个项目,结果就当着项目金主的面把事儿办砸,而且还砸得一塌糊涂似的。

    她已经准备听来自霍启年的嘲讽了。

    但今晚的霍启年却似乎意外地……柔软?

    他看了苏允白半晌,从鼻腔里发出一道轻轻的气音,像是哼了一声,又像是只是轻轻的一声叹息。

    他道:“你这算不算是花钱找罪受啊?请了护工来,就是为了看她睡觉的?”

    竟然很是……温柔。

    苏允白听得耳朵发麻。

    霍启年问她:“想上厕所是不是?”

    苏允白更尴尬了。

    霍启年看着傻乎乎坐在原地的苏允白,又忍不住想叹气。

    这人……真是败给她了。

    他双手握住苏允白的胳膊,提醒她道:“别动。”

    完,一股力道以苏允白的胳膊为核心,将她整个人往上提。

    苏允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霍启年举起来了,就像是大人举着孩子的姿势。

    身体无处依附,又是这么个尴尬的姿势……苏允白几乎下意识就想挣扎。

    霍启年警告她:“了别动,刚手术完,你想创口崩裂吗?”

    苏允白果然不太敢动了。

    霍启年举着苏允白,轻轻松松就将人送到了洗手间里,放在马桶前。

    苏允白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睛看他,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神情似乎有点崩溃。

    老实,这个表情不太苏允白,但竟然意外地显得很可爱。

    霍启年心里的恶劣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问道:“能自己……宽衣解带吗?要不然我帮你?”

    苏允白的呼吸声都停了一下,而后脸上红潮上涌,连脖子都红了个通透。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不用!”

    霍启年声嘀咕:“害什么羞啊。我又不是没解过……”

    窄窄的洗手间,再声的话,也被回音给放大了。

    苏允白恼羞成怒:“你出去!”

    这人还要不要脸了?

    霍启年摸了摸鼻子,自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道:“千万别逞强啊。我人就在洗手间门外,有什么事就叫我。”

    这么大动静,王护工自然醒了。

    霍启年挥了挥手,把人往外赶,自己还站在卫生间门口跟苏允白聊天:“本来是能插尿管的,但据插尿管体验不太好。我想着也没必要受那个罪是不是?”

    苏允白没回答,她现在不想跟他话。

    霍启年也不需要她回答,自己单方面语音输出:“你知道怎么插尿管吗?就是要……”

    苏允白有点崩溃。

    她实在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得在厕所里,一边艰难地解手,一边被迫听霍启年科普插尿管二三事……

    霍启年知道得还挺多,讲得实在太过详细了,以至于苏允白只是想想,都能想到其中的尴尬之处。

    跟插尿管一比,似乎她现在被人堵在厕所里解手,反倒成了很轻松的选项了。

    鉴于霍总自己毫无顾忌,什么尴尬事都能挂在嘴上,苏允白心里那种怪异的别扭感不知不觉间也消失了。

    洗手间里,马桶的抽水声响起。

    霍启年立刻推门而入。

    苏允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人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霍启年看着穿着整齐的苏允白,面上哼笑一声,心里却长长松了口气。

    有个格外好面子的老婆,的确有点费劲。至少他霍大少这辈子没这么没谱过,竟然在厕所门外科普插尿管……

    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霍启年又将人举着放回床上。

    苏允白脱离那种环境后,尴尬感又找上门来了。

    老实,她现在有点不想见到霍启年。

    霍启年却深谙趁热铁的道理。

    苏允白就是个属龟的,平日里想好好跟她聊聊都做不到,现在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他不想较劲了,他……舍不得。

    他认输好了。

    霍启年坐在病床前,叹道:“允白,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