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7 章 有朝一日,他竟然会上赶……
季承替苏允白倒了一杯果汁, 试探着问她:“怎么了?这么生气?”
苏允白道:“你如果有个人总是在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恶心你,你该怎么做才能恶心回去?”
季承眼神微动,“比如呢?”
苏允白却自己冷静下来了, “算了,我不能让自己生活在这种报复的情绪下……日子可是我自己的, 太给他脸了!”
季承这下子确认了。
肯定是霍启年,否则苏允白不会这么回避。
她一向不太跟他聊这类私事。
季承清了清嗓子, 状似不经意道:“但总是让自己这么憋屈, 到底不太痛快是不是?其实呢, 我觉得要报复一个人, 最好的方式就是他越在乎什么, 你就越不能让他如意。”
比如,有些人若是想挽回你, 你不仅不要回头,最好还马上就找下一任。
——但这句话, 季承到底还是不敢挑明。
他笑道:“当然了,最大的前提是, 自己要过得开开心心的……正如你所, 日子是自己的,不能因噎废食是不是?”
苏允白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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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的傍晚,霍曼英气势汹汹地杀上莲山。
她到的时候, 霍启年正一个人在吃着晚餐。室内只开了一盏灯, 气质矜贵的男人坐在餐桌的一头, 正端起一杯水预备要喝。
见了霍曼英这位“不速之客”,他也只是轻轻挑了下眉,手上的动作甚至没停,依然自顾自地喝着他的水。
喝完水, 霍启年将水杯放下,终于肯搭理人了:“稀客啊。什么风竟然把我的好姑姑给吹来了。”
一边着,他还一边握着筷子挑菜,神态漫不经心,目中无人。
霍曼英气得冷笑:“启年,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你的教养呢?”
霍启年勉为其难地在其中一道菜上下了筷子,丝毫不动怒:“我的教养?好问题!不如您去问问霍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这个问题,霍董想必很有发言权。
“不过在攻击别人的教养之前,姑姑您不妨对着镜子照照您自己。我很好奇,您是怎么敢跟我聊教养的?”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霍启年终于肯抬眼看人,只不过脸上丝毫没有笑的模样,反倒显出几分讥诮之色,“你吃我的,喝我的,还不长眼地欺负我的人,现在竟然还敢跑来我的地方撒野,试图跟我摆道理……
“霍女士,你是真的欠教训!”
霍曼英的眼神几乎能喷火:“所以那些卡……你是故意的!”
——霍曼英是来找霍启年算账的。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像今天这么丢脸过。
今天她组了局,约了一群太太们牌,响应者云集。来的不仅仅是各家的太太,好些人还带了自家的辈们一起过来。
——霍启年已经正式离婚了,这在圈子里并不是个秘密。霍家这一代已经没有女主人了,算来算去,关系最近的也就是霍曼英了。
一群人围绕在霍曼英身边,话里话外,都有几分探的意思。这个起自家的女儿,那个起她家的侄女……
作为被暗暗恭维的那一个,霍曼英真是从脚到头甚至到头发丝儿都透着扬眉吐气。
但上赶着的哪有什么好人家?在座的这些个“千金姐”,霍曼英其实一个也看不上。
还不如苏允白呢。
不过话不能得这么直白。所以霍曼英不动声色地聊起了圈子里永恒的主题:吃喝玩乐。
正逢G家上了秋季新款,册子送到了霍曼英手上。一群贵太太们坐在一起,看看册子,聊聊各自的品味,一时之间也没冷了场。
这一季的G家新款,还真有几件不错的。霍曼英挑中了三条裙子,一件披风,还替她女儿郑若澄和丈夫郑总各自看了两套新款。
霍曼英顶着在场很多人恭维的目光,“屈尊降贵”地给G家在A市的店长了电话下单。
店长依然那样热情,依然那样毫无新意地捧着霍曼英,依然答应得十分痛快。
但在霍曼英要挂电话之前,店长忽然心问道:“霍姐,您看,您这次要不要换一张卡结账呢?”
霍曼英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她的口吻里已经有了几分不悦。而这份不悦,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原本还在聊着的众人都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关注事态的发展。
店长仍然十分心谨慎,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明显:霍曼英预留的卡号,已经被限了挡。卡的消费上限不足以支撑她这一次的消费。不仅如此,她惯用的折扣卡权限也已经被冻结了。
众目睽睽,霍曼英咬着牙,强逼着自己出了“记账”二字。
记账!
霍曼英自诩出身富贵,消费消到哪儿,从来都是直接结清的。她在每个她惯常光顾的店里都留下了她的卡号。每次她看中了什么,都是直接划拉一下账单就完事,懂得她规矩的店员们会默认走她预留的卡付账。
也是因为预留了卡号,霍曼英买东西从来不跟人谈钱,俗气!
可今时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落到跟圈子里大多数贵太太一样的消费风格:记账。
奇耻大辱!
送走了客人,霍曼英电话问了一圈,得知不仅是G家,连她惯去的C家,H家……都出现了同样的状况。
好些店员还诚惶诚恐地问霍曼英,是不是霍总对她们家的服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挂了电话,霍曼英怒火高涨。
A市这个地界,能管她消费的一共就三人:郑总,霍董,霍启年。郑总是个清闲的性子,只要不烦他,爱怎么买怎么买——反正不用他付钱。
至于霍董,她一意孤行要嫁给郑总时,霍董就等闲不管她的事了,更遑论是过问她的消费。
算来算去,只剩下她的好侄儿霍启年了。
可怎么会?她虽然花钱如流水,可这点钱,什么时候被霍启年放在眼里了?
霍启年也一贯不屑管这些事的。
那他现在是搞什么?
霍曼英很快想起几天前,她被霍启年大半夜叫醒,逼着要了一堆消费记录的事。
所以,霍启年是为了当年她假借他的名义给曲清音送礼物的事?
搞清楚好不好,当年是他先对曲清音表示出善意,她以为他真有什么想法,这才帮忙的。
再了,一点礼物而已,他不至于这么题大做吧?
霍曼英越是想,越觉得生气。
她气势汹汹地杀上莲山,去找霍启年理论。
可现在,瞧瞧她的好侄儿是什么态度?!他根本就不屑于掩藏,明摆着就是要找人麻烦!
霍曼英气得咬牙切齿:“吃你的喝你的?霍启年,我什么时候吃你的喝你的了?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霍氏的分红?”
“我没忘。我当然知道您有钱,可你倒是花你自己的啊。你刷卡的时候,是不是都忘了那些卡是要还的。而那些卡,有一张算一张,都挂在霍家的名下!是霍家,而不是你霍曼英!
“难怪你花起来不心疼呢,都不是你自己的,为什么要心疼?
“再了,即便是分红……好姑姑,霍氏现在是谁在管?年年查分红的时候,很开心吧?不劳而获的感觉是不是好极了?
“这一切是谁给你的底气,嗯?靠你家那位‘清清白白’、‘与世无争’的郑总吗?不,靠的是我!
“你靠着我吃饭,转过头来还敢欺负我的人,现在还想当我的家、做我的主……”霍启年笑容森森,“霍董都不敢做我的主,你以为你是谁?”
“我懂了。少得那么冠冕堂皇,其实是为了苏允白的事吧?
“我倒是听了你想挽回她。我还以为这是哪家无良报乱扯的谎,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霍启年搁了筷子,靠坐在椅背上,眼神像是淬了冰一样,冷得吓人,“你竟然还有脸跟我提她!”
霍曼英冷笑,“这就恼羞成怒了?简直笑死人了。你要为苏允白出头,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好了,离了婚你想回头了,你装给谁看呢?
“要不要我替你在苏允白那边扬扬名,告诉她你为了她,竟然要冲冠一怒为红颜,跟自己的亲姑姑翻脸!
“你看她会不会感动!”
“她感不感动,是我跟她的事,但我的好姑姑,你要是敢乱动,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霍曼英心里一凛,但还是强撑着不肯低头:“你威胁我!你竟然敢威胁我!”
“听出来了?可喜可贺,你可算是听懂人话了。”霍启年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我实在是好奇,都到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丝毫不心虚的?”
霍曼英依然硬气得很嚣张:“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你当然应该感到心虚!”霍启年的声音高了几分,“于情,允白给若澄当了两年家教,甚至替她开过家长会,接送过她上下学……
“郑总在领航科技的事务,是她一手暂代的。你知道郑总在领航科技是什么名声吗?园艺达人!堂堂一总经理,成了园艺达人!我都替他感到丢人!
“她对你们够仁至义尽了。而你还欺负她,当众给她没脸,嘲讽她,联合那群不知所谓一天天跟你一个德行的贵妇人们孤立她……
“你甚至还曾经过她一巴掌!
“于理……好姑姑,真要我把你干的那些蠢事都抖出来吗?远的都不了,两年前领航科技技术泄密的事,你不会真以为我查不到吧?
“是谁给你们收拾的烂摊子,还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你信不信就凭这个,郑总都得面临官司!”
霍启年想起自己查到的那些事,心里凉得厉害。
他实在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苏允白受了那么多委屈。
越是查,他心里有一个角落就越是沉。
霍启年深吸口气,“你可真是又蠢又毒!你仗着我的面子才能让她一次次妥协,结果你竟然变本加厉,毫不知悔改……
“人总得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我尚且如此,你又凭什么能幸免?”
霍启年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霍曼英,“从今往后,好好当你的郑太太。再让我知道你仗着我的面子在外头作威作福……好姑姑,你大可以试试!”
霍曼英如果能识时务,她也就不是霍曼英了。
明知道此刻霍启年在气头上,她还是没服软,照样要硬碰硬:“哈!真是一往情深,感天动地!我都要为你伟大的爱情动容了!
“可霍启年,你不是最恨恋爱脑吗?你要不要对着镜子照照你现在的样子?你他妈现在就跟你爸一个样!
“哈哈,可笑不可笑!你明明痛恨得不行,可到头来,你还是成了你最讨厌的那类人!”
霍启年猛地回头看她,眼神像是能吃人。
这表情太吓人了。
霍曼英没忍住,后退了两步。
霍启年没再看霍曼英,冷声吩咐刘阿姨:“喊保安来,把人请走。从今往后,莲山拒绝她的到访。”
吩咐完,他又看向霍曼英,“我再提醒你一遍,你要是敢去烦她……烦她一次,我就弄郑总一次!我倒要看看谁能玩得过谁!”
霍曼英尖声叫道:“他是你姑父,你怎么敢?”
“允白还曾经是你的侄媳妇呢?你客气了吗?你都敢做的事,我有什么不敢的?况且我的胆量……”
霍启年冷笑一声,“好姑姑,你是不是忘记你自己当年背地里是怎么我的了?你我‘冷心冷肺、无法无天’……
“当年你自己都言之凿凿的事,怎么过了这些年,反倒怀疑起来了?不过不要紧,你尽可以放胆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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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启年站在莲山别墅二楼阳台,看着霍曼英的车远去,面无表情。
可他心里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的那么平静。
霍曼英歇斯底里的样子,在他脑海中不住地重复着:“你要不要对着镜子照照你现在的样子?你他妈现在就跟你爸一个样!”
霍启年冷笑一声。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像霍董?
他永远不可能是个恋爱脑!
这时候,手机叮咚一声响,来了一条短信:霍哥,徐二今天来酒吧了,试酒。
霍启年眼神一动。
十来天了,可算是等到机会了!
霍启年转过身,下意识想往楼下走,走出两步后,又退了回去。
阳台装了落地的玻璃门。此刻天将将擦黑,光线明灭。透过玻璃门,霍启年隐约能看见自己的模样——衬衫笔挺,头发齐整,带着商务范。
这个样子,似乎太精明了。
霍启年想了想,也不急着下楼了,转道去了衣帽间。
十来分钟后,霍启年穿着一身休闲的白衬衫,大踏步出了门。
他开车直奔徐瑾之的酒吧。
进酒吧之前,霍启年又刻意将自己脊背的肌肉放松,面部的神情放缓,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低调起来,眉眼低垂,甚至透着几分无辜。
霍启年那张脸,神情一旦柔和起来,对女生的杀伤力就成几何倍数增加,更何况他还有意为之……
霍启年进酒吧不过十来分钟,二楼的徐瑾之就收到消息,今儿个自家酒吧里,来了个“极品”。
徐瑾之今晚是来试酒吧新调的鸡尾酒的,已经喝了好几杯了。众所周知,酒一旦混着喝了,就更加容易醉人。徐瑾之酒量不浅,这会儿还不至于醉,但人已经比平常更亢奋了。
听闻酒吧里来了个“极品”,徐瑾之自然很有兴趣。
可她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极品”,竟然是霍启年!
包厢灯光昏昏。穿着白衬衫的霍启年眉眼低垂,气质忧郁,浑身上下写满了故事,十分迷人。
坐在霍启年面前的女人满腔柔情地安慰他:“不怪你,你前妻也有错。俗话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
徐瑾之只听了这半句,暴脾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她的酒吧自然是她做主。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包厢内的男男女女们就都被赶走了,只剩下一个霍启年。
霍启年似乎有点生气,皱着眉道:“徐二,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霍启年,你他妈的要不要脸?你要寻欢作乐我管不着,但你没事往助教身上脏水做什么?给你脸了?!”
霍启年微微垂着眼,看不清神情,声音里倒是很不忿的样子:“我怎么泼她脏水了?难不成她不是一言不合就跟我闹离婚?
“哦,我差点忘了,你就是我们‘一言不合’的罪魁祸首。”
“一言不合?你他妈那还叫一言不合?”徐瑾之气得恨不能挠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他直到今天,还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不行,她忍不下这口气,她一定要喷死这个死不悔改的狗东西!
霍启年还振振有词:“那不然呢?在此之前,我跟允白明明好好的。”
“好你个头!你知不知道助教忍你多久了?你知道世上有分表这种东西吗?助教手里就有一份针对你的分表。在你跟曲清音暧昧不清时,助教已经在心里给你判了死刑了!”
霍启年握紧拳头,又轻轻吸气,“分表?她给我了多少分?”
“你问我?笑死人了,你自己心里没点13数吗?
“也是,你肯定是没有这种东西的。色令智昏嘛,就曲清音那个白莲婊,勾搭有妇之夫也就算了,竟然还有脸给助教发短信炫耀。也就只有你这种瞎了眼的人会觉得那种人好……”
短信?
霍启年豁然抬头,又很快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神色:“发短信炫耀?你撒谎,根本没有这回事!”
“我他妈亲眼看见的,还用跟你证明?昨儿个你给曲清音过生日,今儿个你们约饭,明儿个你们又要相约散步……
“我真是长了见识了!我都不知道你霍大少花样这么多!”徐瑾之神色讥诮。
“我自己做过的事我自己清楚。这些事我没做过,她怎么就在心底认定了一定是我的错了?她为什么不亲口问我?”
“问你有用?可别开玩笑了。你连家事都理不清!
“你知道我这辈子觉得最开了眼的事是什么吗?霍曼英一个当姑妈的,管得能有太平洋那么宽!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敢因为莫须有的理由助教一巴掌!
“最搞笑的是,你这个当人丈夫的,竟然轻飘飘就当这件事不存在了!
“也是,你一个当人丈夫的都这么轻贱她,又让她怎么在别人面前立足?
“你知不知道外面那群吃饱了饭没事干,天天就知道盯着人家家事看的死八婆们是怎么编排她的?你知不知道她背地里受了多少委屈?
“她知书达理,连所谓的夫妻相处之道都自己去微博、去论坛、去各种她能想得到的地方学。她一心想着经营好婚姻……
“可你倒好!你只知道关心你的商业帝国,闲暇时间又跟你的狐朋狗友们鬼混,一次又一次地辜负助教的心意……”
喝了酒的徐瑾之,战斗力猛得惊人。
她中途甚至还给自己倒了杯酒解渴,而后继续指着霍启年的鼻子骂。
每当她快要骂过瘾了,霍启年这个泯顽不灵的又会些不知所谓的话,给她将将要冷却的怒气,再添一把新火。
霍启年垂着头坐在沙发上,听着徐瑾之一句又一句的骂人话,微微闭上了眼。
倘若不是事情真的发生了,他自己也不会相信,有朝一日他竟然会上赶着找骂,并且还大度到丝毫不把那些涉及到人身攻击的话放在心里。
他这一趟并没有白来,他的确通过这种方式,知道了很多他以前不知道的事。
他的计划有进展了,可他却丝毫不觉得高兴,反倒隐隐有些心慌。
他似乎透过了徐瑾之的话,窥见了苏允白那些煎熬苦闷的日子的冰山一角。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的障碍,在于一些很容易得清楚的误会。
可很多事都在告诉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暖化苏允白心里那层“非一日之寒”的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