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 78 章 从一开始,你就是我的心……
屋漏偏逢连夜雨。霍启年的运气不太好, 就是晚了这么几分钟的功夫,去机场的高速路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交通因此被堵塞, 正好连霍启年的车一起堵了。
霍启年心急如焚,可任凭他有再大的本事, 又哪能越过这一串串拥堵的车流?
好在A市的交通管理“身经百战”,有丰富的处理事故经验。前后不到半个时, 车流又恢复了畅通。
霍启年催着司机一路疾驰, 气势汹汹地杀到国际航站楼。
各地的机场管理可能有些差异, 但在A市, 如苏允白的好友们那样的送行流程才是主流。像是那种亲朋好友们陪伴着旅客入了机场送行的行为, A市机场是不鼓励的。
送行的人想入机场尚且不受鼓励,那些没事想进去逛逛的人, 更是得被几番盘问。
像霍启年这样一件行李都不带,气势汹汹地直入航站楼的人, 原则上是要被航站楼门口的安保人员拦住问一问的。可架不住霍总出差的频率实在太高——句夸张的话,都别提颜值本身, 只霍启年的“刷脸”频率, 就够门口的安保人员记住他那张脸了。
也是因此,他很顺利就进了航站楼。
A市机场很大,机场内甚至有来来往往的摆渡巴士。若是头一次来的人, 恐怕还得花一点时间才能认清方向。
可霍启年不一样, A市机场他可太熟了。飞往美国的飞机, 登机口就在那些固定的位置,霍启年甚至都不用问不用找,直奔二楼目的地而去。
霍启年在路上被耽误了不少时间,但幸运的是, 苏允白也花了挺长的时间跟季承告别。于是等霍启年赶到时,苏允白虽然托运好了行李,但还没正式过安检。
国际航班跟国内航班的登机流程大体相同,但要多出一个出境检查。它就排在安检的前面。对于本国公民来,出境检查其实相对简单,就是在护照上盖个出境的戳。
霍启年匆匆赶到时,苏允白正将自己的护照从工作人员手里收回。她将机票夹在护照里,跟在大部队身后朝着安检的区域走去。
出境检查也好,安检也罢,都已经是正式启动的登机流程。这些区域,是一个个长长的、与机场的公共区域分隔开的走道。霍启年若是再晚到一会儿,连苏允白的身影都看不到。
霍启年对这一套流程十分熟悉,一看苏允白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口,不由得大急。
他沉声叫人:“允白!苏允白!”
出境检查虽然还不至于严肃到禁止交流的地步,但到底是正经的流程,鲜少有人高声话。霍启年这一声声地喊,可谓是明目张胆极了。
他一喊,排队等过流程的旅客们纷纷转头看他,甚至包括部分排在苏允白前方的人。
这谁啊,这么嚣张?
苏允白又是谁?
苏允白的脚步都顿了下。
她也没指望过真能从头到尾瞒着霍启年。事实上,能瞒到现在她已经觉得是意外之喜了。她也并不觉得她真想走的话,霍启年能把她怎么样,不过是不想节外生枝,浪费多余的精力罢了。
此刻她已经排在了过安检的路上,过了安检就是候机区,回不了头了。
她也没想回头。
苏允白脚步微顿,没理会,继续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霍启年看得分明,几乎是惊怒交加地吼:“苏允白!你敢走!”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
安检重地,哪能真由霍启年大声喧哗?
很快就有机场的安保人员上前询问。
霍启年西装革履,自身的派头还挺唬人。此刻他虽然气急败坏,但精神状态看上去很正常,并不是那种会直接构成安全威胁的,所以机场的安保人员态度还挺礼貌。
霍启年眼睁睁看着苏允白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口,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等看不见人了,他才深吸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道:“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没事,就是找个人……放心,我是遵纪守法的公民,不会乱来。”
等发走了过分关心他精神状态的安保人员,霍启年立刻电话找人。
过安检是一件严肃的事,但以霍总的名义进去找个人,不过分吧?
实在不行,安排两个安保跟着他他也认了!
身后喊人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看热闹的排队旅客们很快恢复了正常。短暂的骚乱似乎就这么简单地平息了。
苏允白下意识松了口气。
她跟在大部队身后过了安检,再走过一段长长的走道,就到了机场的免税区。
免税区占地面积不。楼上楼下,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长过道两侧,对开了一家家商铺,商品琳琅满目。
苏允白身前身后的旅客们都兴冲冲地四散进免税区里。
离飞机起飞还有近两个时,但苏允白并没有逛街的兴致。她看了看机票上印的登机口信息,慢悠悠地朝着目的地走去,一路走马观花,也没细看。
机场很大,苏允白花了十来分钟才走到登机口的区域。
登机口前是一排排座椅,与登机口相对的位置则是一个个服务功能区。苏允白一眼看见了功能区入口处的饮水机,下意识朝那边走去。
身后似乎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苏允白往旁边让了让。紧接着,有一股力道忽然从她身后攫住了她的胳膊。
苏允白惊了下,下意识回头,看见的是气喘吁吁的霍启年。他紧紧盯着苏允白,眼神里的光有点摄人。
苏允白呼吸微顿,“你怎么在这里?”
紧跟霍启年身后的人听了这话,神情微微放松。
看来真是熟人。
他也没扰人,悄悄地隐了。
霍启年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周遭,深深吸气,拉住苏允白的胳膊:“你跟我来。”
他得霸道,可拉人的力道却轻微。
候机区坐着的人里,有人沉迷于电子产品,但有人正坐得无聊。这些人里,好多人的眼睛正如探照灯似的看着他们。
也不怪人看热闹,这一对实在吸引人眼球。
苏允白眉头微皱,“你先放手,我自己走。”
霍启年怎么可能放手?
他面无表情,“你要是跑了怎么办?你现在就想跑!”
苏允白一噎。
霍启年手里的力道加重,拉着苏允白往一旁一个无人的登机区域走。
两人远离人群,停在玻璃墙内。一墙之隔,一架架飞机正停着。再往远处就是机场的跑道,不时有飞机自跑道上起起落落。
霍启年就站在这飞机起落的大背景下看苏允白,眼神沉沉。
此刻的霍启年,就像是一只被硬生生困住了的猛兽一样。苏允白都能感受到他体内蓬勃的如山火一般被压抑着的情绪。
她甚至以为他都要暴怒地开口质问她了——别怀疑,这就是霍启年能干出来的事。
可那种怒气又被他一点点地压了回去,最终剩下的,只有沉重的萧瑟感。
他又像是一只受了伤的、被困住了的猛兽了。
这只受伤的困兽问她:“为什么要走?”
声音嘶哑,语气沉重。
苏允白沉默了下,“这是我的职业规划……”
霍启年没信还是不信。
与苏允白交流时,最忌跟着她的节奏走。而这一点,霍启年虽然还没清晰地意识到,但已经本能地这么做了——
他深吸口气,“这些年……是我错了,对不起。”
此刻最重要的,根本就不是她为何要走,而是该如何才能把她留下来。
霍启年……道歉了?
苏允白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下意识抬头看他。
霍启年道:“我骄傲自大、蛮横无理、目中无人……我习惯于辜负你的心意,纵容身边的人欺负你,看不见你的付出……
“这些我都认。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会改。”
他闭了闭眼,眼睫颤颤,神情显得有些狼狈,显然是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难以启齿:“我都会改的。你别走,就只是别走……行不行?”
苏允白怔住了。
玻璃墙外阳光明媚,玻璃墙内光线大亮。霍启年就站在这明晃晃的光线下垂头看她,眉头微皱,眼神深深,唇角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苏允白的眼神几步是不受控地落在他鼻侧的那一点极淡的痣上,心里的情绪一时复杂难言。
她道:“霍启年,你没必要的。”
霍启年却像是一下子开了自己情绪的闸口,很多他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的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了出来:“你当初问我,我跟你之间的开始,到底是不是因为方家……
“时至今日,我依然不敢肯定地跟你不是。可那不是因为我问心有愧,而是因为我……怕了。
“我不瞒你,我看得清自己的心,可我不能百分百地辨清自己的心。我的辨清,不是指结果,结果我很清楚,我指的是动机。
“倘若跟你在一起这个决定的动机能被细分,我不敢去赌,这其中有没有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因为方家。
“倘若就是因为方家姐的蛮横无理、恋爱脑、作天作地……倘若就是因为这些,我才会因此更加欣赏你的冷静理智,你的从来不会不顾全大局呢?
“这算不算是因为方家?
“允白,我真的分不清。我也是个普通人,我也会受自身的经历影响。我不敢保证我此后的选择、喜怒,没有一丝一毫是受了前情的影响,我不敢保证。
“所以我才恼羞成怒。归根结底,我是怕了。我怕你的‘誓言’会应验。你太狠了!
“还记得你是怎么的吗?‘作出违背本心回答之人,这辈子长命百岁,却孤独终老,众叛亲离,一事无成’……”
他脸上的痛苦之色一闪而逝,“我怕一语成谶。我敬重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忌惮它们。我不敢拿自己的感情去试验它。你懂吗?”
爱之则重之,在霍启年这里,有些东西是怎么心翼翼都不为过的。
他不敢去赌那个万一。
可笑的是,他从来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或者,他一直羞耻于承认自己的心。
霍启年继续道:“允白,我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人。倘若真迫于方家的压力而去找个挡箭牌,那与认输有什么差别?
“我霍启年的脾气,宁肯站着死,不会跪着活!尤其因为这种事,我更不可能认输了,更别提还是被按着头认输。
“我的脊梁骨还没那么软。我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方家而决定走入一段婚姻?这与卖身有什么区别?别把我想得这么不值钱,也别把我的骄傲和自尊想得这么廉价……”
他看着苏允白,“我不愿意的事,没人能逼我。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我乐意了,所以才有后来的事。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