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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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的春节, 初一和季洛甫是在江家过的。

    初一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 她坐在沙发上,指挥着江续贴窗花, “左边一点儿……右边一点儿……太右边啦!太上面了,下面一点,不要太下面啦。”

    江续被她折腾的脑门上都冒出了汗。

    他一回头,对上她狡黠的笑意,“耍我好玩儿吗?”

    “还不错。”初一乐滋滋地。

    江续拿着窗花往后退了几步,自己琢磨了下位置, 也没犹豫,“啪”——的一声贴在了窗户上。

    贴好之后, 他后退了几步, “贴的不错。”

    初一撇嘴:“歪了。”

    江续:“哪有?”

    “你剪的歪了。”初一边拿剪刀剪窗花,边, “怎么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一点儿长进,剪的窗花是真的丑。”话音落下,她剪完最后一刀, 刀声清脆利索, 她把刀放下, 抖了抖剪纸,呈现在眼前的窗花漂亮大气,完美的像是从店里买来似的。

    初一不自觉臭美:“看看我的,再看看你的, 简直不忍直视。”

    江续自知自己剪的确实不太好看,他摸摸鼻子,“能看就行,要求别那么高。”

    “你要严于律己啊。”初一漫不经心道。

    江续拒绝,他面无表情地:“不,我是个严于待人,宽以律己的人。”

    “…… ”

    贴完窗花之后,江续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他撇头看向初一,她低垂着脑袋玩着手机,江续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喂。”

    初一懒洋洋地:“干嘛?”

    “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很喜欢结婚?”

    “……”

    初一警惕地抬起头:“怎么这么?”

    江续:“我就问问,是不是比起恋爱,更向往结婚?”

    “不知道。”初一坦白,“每个人都不同吧,不能以偏概全。”

    江续轻笑了声,他双手搭在脑后,低垂着眼看着窗外。

    初一扔下手机,问他:“怎么突然起这个话题?”

    江续:“无聊问问。”

    “有人向你逼婚了?”初一试探地问他。

    果然,江续的神情一僵。

    初一气定神闲地继续发问:“女朋友?”

    江续翻了个身,背对着初一,声音含糊道:“大人的事孩儿别多管。”

    “上次你车里那件女款外套的主人?”

    “……”

    他不话,初一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了。

    于是,她再一次轻飘飘地出一个名字来,

    “程欢颜?”

    江续腾的一下从位置上坐了起来,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初一:“你从哪里知道的?”

    初一也愣住了,“真的是她啊……”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猜就中。

    江续皱了皱眉,左右看看,见家里没别的人,他:“程欢颜和你的?”

    初一摇了摇头:“没,我和她没什么交集。”顿了顿,她觉得哪里不对,“所以程欢颜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嗯。”江续,“她刚去上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新同事,长得挺漂亮的,就是运气不太好,被人挤兑,我当时还了你几句,哎别用那个眼神看我,上班第一天就被挤兑,你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好吧!”

    初一敏锐地盯着他:“你背地里我什么坏话了?”

    江续举手投降:“我保证,如果知道是你,我绝对会…… ”他顿了顿,眼神坚定,不急不缓地,“的更过分!”

    “…… ”

    初一左右看看,甩了一包纸巾给他。

    江续嬉笑着接过,他双手玩着纸巾,低笑着,“上班第一天就被同事挤兑,这事儿为什么不和家里人?我送你去上班,不是为了让你受欺负的,如果早知道你在外面受欺负,我肯定把你带在我自己身边。”

    初一鼻头一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了,她比以前还要敏感,会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而流泪。

    好比此刻。

    她吸了吸鼻子,撇嘴:“你们是制药公司,我过去干什么,做你们的白鼠吗?”

    江续朝她坏笑:“做我的蜜啊。”

    “……”

    瞬间气氛破灭。

    安静几秒。

    初一:“也没什么好的,我又不是学生了,在外面受委屈就要回来报告,更何况我时候也没做过这种事。”

    想到她的过去,江续心里一疼。

    似乎意识到江续的情绪不太好,初一连忙:“别这个了,聊聊你和程欢颜吧,你和她在一起很久了吧?你以前谈恋爱都不会超过一个月,这次都有半年了?”

    江续:“有一年了。”

    “一年?”初一震惊,“一年了你还瞒着我?”

    江续的眼神里无端地多了一股茫然,语气里充满无奈与困惑:“因为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很奇怪吧,之前的无论哪个,我都会告诉你,唯独她……我不知道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

    初一:“怎么这样?”

    江续:“她想结婚,我不想,可能我们两个不合适吧。”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初一,“你以前和那些女生在一起,从没考虑过合不合适,你就是觉得这女的挺不错的,玩个一阵,就结束了,从来不会考虑合不合适这个事情。”

    江续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

    初一:“动了真心?”

    “动了真心不应该会想和她结婚吗?”

    “那……没动真心?”

    “可她是不一样的,我想和她在一起。”

    初一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江续:“干嘛这么看我?”

    “你从我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

    “什么?”

    “俩字。”初一伸手左右各指一下,“渣、男。”

    江续:“……”

    他想狠狠地反驳一下,却发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背着“渣男”的名号,也就是遇到程欢颜之后老实本分许多,连酒都喝得少了。可自己现在的想法,却也是个实实在在的渣男。

    江续颓败地垂下头来:“所以我问你,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很想结婚。”

    “程欢颜想结婚了?”

    “也没有……”江续更泄气了,“上次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她她很羡慕这对新婚夫妇,我看得出来她是很期盼结婚的。可是后来我明里暗里一堆暗示,问她是不是想结婚的时候,你知道她什么了吗?”

    初一有点儿好奇:“什么?”

    江续无力地看着初一,面无表情地重复程欢颜的话,“她——恋爱都没稳定,谈什么结婚。”他义愤填膺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不稳定?我和她在一起一年了还不稳定吗?”

    初一却笑了。

    果然,这像是程欢颜会的话。

    她摊了摊手,:“她的意思很明显——吊着你。”

    江续:“!!!”

    初一坏笑道:“你玩了那么多女孩子的感情,现在遭报应了吧?活该呢。”

    江续气的牙痒痒,他咬牙:“你过来,看我不你一顿!”

    “谁一顿?”突然,有声音从楼上传来,徐徐地落在客厅里,嗓音低沉,带着惺忪睡意。

    初一仰起脑袋,委屈巴巴地向季洛甫告状:“老公,他要我!”

    季洛甫眼眸清淡地往江续那里扫去。

    江续收起情绪,无奈道:“你除了会告状你还会什么?”

    初一笑眯眯地:“我有老公你没有,我有地方告状你没地方告状,你这是嫉妒啊江总。”

    江总朝她做了个鬼脸:“哦。”

    初一没再搭理他,她扭头看着季洛甫慢慢走过来,在自己身边坐下。

    她问:“睡醒了呀?”

    “嗯。”季洛甫揉了下眉心,“怎么不叫我?现在都快四点了。”

    初一:“你昨晚加班到凌,今天早上为了陪我吃早餐七点就起了,睡眠时间哪里够啊,下午好好睡一觉补充一□□力比较好。”

    季洛甫没话,把她搂在怀里。

    江续看了眼这夫妻俩的恩爱模样,自动自发地告退。

    等江续退场之后,季洛甫问初一:“刚和他聊什么聊的这么起劲?”

    初一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笑了笑,:“聊他的感情。”

    季洛甫:“这样。”

    初一:“他好像这次栽了。”

    “栽了这个词儿,似乎用的不恰当。”

    初一困惑:“怎么就不恰当了?”

    “我栽在你身上了,他对那个人,有我对你这样吗?”

    初一想,江续连结婚都没想过,她摇头:“没有。”

    “那就不是栽了。”

    初一突然揶揄一笑:“你承认你栽在我手里了啊?”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季洛甫虽阖着眼,但手却一下子就摸到了初一的下巴,他稍稍用力,捏着她下巴处的软肉,“我早就栽在你身上了,你现在才知道?”

    “有多早?”初一明知故问。

    季洛甫眉心一动,他迷茫似的想了想,喃喃道:“大概……在你还未成年的时候?”

    初一的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但表现出一副嫌弃模样,“我未成年的时候你就喜欢上我了,你真的好变态。”

    季洛甫微微一笑:“是吗?”

    初一往后一仰,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椅背上,她的身后是窗外皑皑白雪,是夜色低垂下暗淡天际,她唇角咧起,梨涡丝丝缕缕地荡漾开来,眼里的笑是比迟迟春色还要明媚百倍。

    她语调慵懒惬意,嗓音淬了江南烟雨般好听,徐徐地:“可我真感谢你当时对我的一见钟情,季洛甫,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办法体会到爱情,恐怕这一辈子还是会对爱情恐惧、对婚姻恐惧。你是个变态,可我对你这个变态深深、深深地着迷。”

    世间万物似乎在冰雪中沉睡。

    在这一刻,季洛甫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脏跳动的声音。

    好一刻,他才缓过神来。

    他挑了挑眉:“表白?”

    初一点头:“迟来的表白,你……收不收?”

    季洛甫:“我可以拒绝吗?”

    他嗤笑了声,再开口时,嗓音低哑,带了几分无奈,又似有几分菡萏笑意:“我怎么可以拒绝你呢?我等你的表白,等了太多年了。”

    “现在也不晚啊。”她轻声,眼眶里已然浸满泪意。

    季洛甫唇角咧起,他伸手,把她搂入怀里:“不晚,当然不晚。”

    只要等到你,所有的一切都不晚。

    每年年三十都是江家最热闹的时候。

    江淮一共有五个孩子,年纪最大的老二和老三已经为国捐躯了,最的江晚也早早地离开人世,剩下的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初一这一辈人挺多的,除了江续和初一是独生子女,其他的都是有兄弟姐妹的,每个家庭至少都是两个孩儿。辈们关系都挺好的,初一是最的,所以一直被哥哥姐姐们宠着,只不过后来大家都搬出大院,疏于联系。江续常年被老爷子拎着骂,事儿贼多,会腆着脸让初一求情,初一和他之间有着革|命友谊。

    表哥表姐们来了之后,先是和江老爷子问好,接着都跑到初一边上,大家伙都挺惊讶的,“你你,年纪最,偏偏最早结婚,完了又这么快就怀孕!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这天天被催婚,我这儿耳朵上都要长茧啦。”

    初一嘻嘻地笑着。

    念叨完之后,大家又都关心着问几个月啦,你有没有感觉哪儿不舒服啊,我认识个医生还挺好的,待会把她私人微信推给你,你有事儿找她。

    初一不用啦。

    “怎么就不用了?”

    “季洛甫给我找了医生啦。”每每提起季洛甫的时候,她眼里都亮着光,“他什么都安排好啦,你们就别为我费心啦。”

    大家笑着。

    没一会儿,大表姐叹了口气,:“其实当时你结婚,我们都不太同意,季洛甫这样的男人,脾气古怪,性格桀骜,又出生在那么复杂的季家,我们觉得你嫁过去会很累。可是爷爷不让我们插手你的事儿,我要是你在季家受了委屈怎么办,你这个人,受了委屈也不会和人的,就这样。”

    初一低声辩驳:“哪有。”

    很没有底气。

    三表哥从糖盒里捡了颗糖塞进嘴里,笑着:“当时爷爷了一句话,让我们所有人都闭嘴了,初一,你知道爷爷了什么吗?”

    初一:“了什么?”

    “他,他没有保护好姑姑,但是这一次,就算拼了老命,赔上整个江家都会保护好你。即便你做的选择是错的,没关系,人生有很多次重来的机会,只要你别放弃,他一定能让你每天都开心的。”

    万分热闹的客厅,突然安静下来。

    初一坐在人群中,嘴角仍旧挂着笑意。

    但她的头却一点一点地垂了下来。

    不知道是谁开了电视。

    春晚开始了,电视发出热热闹闹的声响。

    餐厅吃饭的长辈们喊着他们的名字,叫他们过去吃饭。

    初一迟迟未动。

    江续走过来,摸摸她的脑袋:“哭什么?”

    初一伸手擦掉眼泪,她喉咙发紧,:“你也知道吗,姥爷的这些话?”

    “嗯。”

    初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江续双手抄兜,神色轻松地:“有什么好的呢,我们是你的家人,没法参与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因为那是你的人生。但是如果你决定的人生,并没有任何的幸福与开心,那我们就会用我们自己的方式帮你改正。”他笑了下,“不过你现在过的很幸福很开心,不需要我们帮你改正了。”

    初一眼里又涌起一阵酸涩。

    江续很是无奈:“怎么跟个孩儿似的,哭包。”

    话虽是这么的,但仍旧弯下腰,抽了几张纸出来,动作温柔地给她擦去眼泪。

    吃了年夜饭,辈们闹着去放烟花。

    就因为江续的一句:“我前阵子托人带了几箱湖南那儿的烟花过来,大伙儿怎么?”

    大家伙儿自然沸腾了!

    只不过纷纷看向江老爷子,毕竟大院外头安静极了,没人放烟花,这么多年,也就隔壁的沈放放过一次烟花,放完之后被他爹狠狠地训了一顿。

    因是过年,江老爷子也没太多讲究,他松口,“去吧。”

    大伙儿热热闹闹地都出去了。

    少了将近十个人,屋内安静了许多。

    初一可怜巴巴地求着季洛甫:“我也想去。”

    季洛甫:“外面很冷。”

    初一:“我保证穿得严严实实的。”

    “烟花落下来,很脏的,你又得洗头。”

    “那就洗嘛。”

    季洛甫无奈,叹了口气:“真想去?”

    初一双眼亮的摄人,她重重地点头:“想!”

    江老爷子在一边了,“洛甫啊,初一真想去,你就陪她去得了,无论怎样,你不都在么,在你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出什么事儿?”

    的也是。

    季洛甫:“那姥爷,我带她出去看看烟花。”

    江老爷子大手一挥,和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们一起看春晚去了。

    季洛甫把初一包的严严实实的,穿上了厚实的羽绒服,这才带她出门。

    江续的后备箱不知道多大,放了十来个烟花。

    什么花样的都有。

    几位表哥商量着把烟花都抱到北边去放,那儿地方开阔,边上也没什么房子,要真出点儿什么事,也好救援。

    初一和季洛甫走在人群后面。

    沿途,前面的表哥表姐们招呼着各家的孩儿和同龄人。

    “嘛呢?”

    “放烟花去,去不?”

    “来了来了!”

    等到了大院北边,整个大院的孩儿都跟了过来,也有许多和初一差不多年纪的人,看到初一的时候乐了:“我琢磨着哪家人这么胆大呢,原来是你们家的啊!”

    初一微微笑着,没话。

    热热闹闹的人群,季洛甫和初一站在最外面。

    没一会儿,人群里便有星光闪烁,孩儿们的惊叹声响起。

    突然,无比响亮的一声。

    一声接着一声。

    烟花蹿上天空,瞬间,点燃整个大院,仿佛有光来临一般。

    热闹至极的夜晚。

    初一探着脑袋感慨:“真美啊。”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人抱起。

    季洛甫把她架在自己的肩上,话时不断呵出白雾,声音在熙攘人群里有些许的模糊,他:“开心吗?”

    初一点头:“开心。”

    “得大声点儿。”他仰着头看她。

    初一看了看烟花,又低头看了看他。

    那一瞬间,天光大亮,他漆黑深邃的眼里璀璨万分。

    这夜晚有多美好呢?

    美好到她感受到这世间最珍贵最美好的亲情,也让她感受到唯一的爱情,白雪纷飞,烟火璀璨,她低头看着他,莫名有种感觉——他们在烟火燃放的时候对视,又在烟花上升至最高空花开荼蘼的时候相爱。

    这夜晚爱意浓厚。

    是我一生的难求。

    是谁生命如细碎光芒的?

    我双眼所到之处,是氤氲黑夜,是晦涩天际,是连喘息都分外苦难的苟延残喘。

    突然有一天,亿万年外的光穿过缝隙落入我的眼底。

    阳光明媚,晚风温柔。

    我被温柔爱意紧紧地包围着,在缱绻细腻的爱里,我和你对视。

    那一刻,天光乍亮,万物苏醒。

    我心底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狭隘与阴暗通通消失不见。

    爱意浓厚令我此生不再意难平。

    作者有话要:  好啦,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