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人92章 贵妃人已在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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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鸢寻死,丘某人第一个不信,王处一第二个不信,话虽然是从鹿鸢嘴里出来的,可她自己也不信,只有我们天真良善的孙不二道长信以为真。

    孙不二坚持认为鹿鸢心存死念,一整晚都在对鹿鸢严防死守。鹿鸢翻个身,孙不二看过来一眼,鹿鸢叹口气,孙不二干脆坐起来盯人,好像一不留神,鹿鸢就会在被窝里抹脖子似的。鹿鸢心口疼得厉害,本就睡不着,这下更是一夜没睡。孙不二就更糟了,一宿没怎么合眼。

    白天,孙不二还想继续,被丘处一嗓子“想死就让她死”吼了回去,然后又被马钰叫到船尾帮忙。马钰掌舵,郝大通和刘处玄划桨,孙不二在旁打下,按理丘处、谭处端和王处一三人在换班前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可某些人仗着自己是师兄,不支使一下师弟心痒痒。

    鹿鸢没吃早饭,就出来趴在栏杆上呆呆望海,王处一走过去想劝她回舱休息吃点东西,可刚站定不等他开口,丘处便突然出现在几步外。

    “王师弟,马师兄那边需要人,你去看看。”丘处得冠冕堂皇。

    你自己怎么不去?鹿鸢回头瞪他,只听王处一在身后慢吞吞了个“好”字。

    王处一走了,丘处留下,他背着用刻薄的目光上下打量鹿鸢。

    他想吵架,鹿鸢是这样认为的。

    “姓丘的,你这样盯着我瞧,不嫌害臊?”鹿鸢暗暗用力,捏了捏下的栏杆。

    吵架她不怕,但是光吵架太便宜姓丘的了,他们也该算算账了。

    “害臊?”丘处燃起来,蹬蹬走向鹿鸢,“到底谁不害臊,我警告你离”

    似是被丘处的气势吓到一般,鹿鸢巧妙后退,把位置让给丘处。

    “你会水吗,水性好吗?”鹿鸢打断丘处的话,脸上的挑衅瞬间变为认真。

    丘处被问得一愣,他会水,但称不上水性好,毕竟平日里凫水的会不多,一年也下不了几次水。

    “你黄药师若是把你扔进海里,你能自己游上岸吗?”鹿鸢继续真诚发问。

    “你少吓唬人。”丘处冷笑,一掌拍在栏杆上,“黄药师再狂,我全真七子也不是吃素的。”

    这五年间,他们师兄弟一天也没闲着,将北斗七星阵练得炉火纯青,再不会像当年面对欧阳锋那样束无策了。

    “是啊,你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怕东邪。”鹿鸢很捧场地拍了下。

    丘处不再掩饰,明晃晃地露出轻蔑之色,“哼,你算什么东西。”

    着,朝栏杆又是一掌,将鹿鸢捏得半碎不碎的栏杆拍成几段,哗啦啦掉进海里。丘处得意地抬起下巴,仿佛在,你这点伎俩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鹿鸢笑了,整个人像一根柔软的柳枝,被海风吹拂着起身,“哦?快让我看看你算什么东西。”

    在那段船栏上做脚是为了效果好看,原也没想过丘处会自己跌出去,不过看在丘道长这么积极的份上,她自然不能让他失望,也不会让他久等。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病猫也是猫,挠你这只耗子还不是到擒来。

    丘处并非没有防备,也绝非无应变之力,可他还是在躲过鹿鸢的拳头后,被鹿鸢一脚从船栏的豁口处踢了下去,这处豁口还是他自己制造出来的,若栏杆完好,也许他就不会这么轻易落水了。

    噗通一声响,把舱里打坐的谭处端引了出来,海上的风浪大,这点动静还不能惊动船尾的马钰等人。丘处在海里挣扎咒骂,鹿鸢跌坐回船沿上,捧腹大笑。

    “这下你真在海里了,吃荤还是吃素看你自己的了,丘,道,长。”

    顺着鹿鸢的目光,谭处端发现了丘处,同时也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他大惊失色,探头大喊,“丘师兄,心!”

    船附近,也就是丘处附近的海面,竟冒出一只巨大的、移动的鳍,随着波浪的起伏,鳍下的本体渐渐露出真面目。

    鲨鱼,是鲨鱼!

    鹿鸢兴奋尖叫,捂脸跺脚,因为丘处的咒骂升高了八度,并开始出现破音。如果这条鲨鲨愿意咬一口“牛鼻子臭豆腐”,她能笑到桃花岛。

    然而接下来,鹿鸢亲身体验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方才她招呼丘处动了真气,现在气血翻涌,加上船上颠簸,身子向前一栽趴在栏杆上,呕出几口血都吐到了海里。这下可好,鲨鱼尝到血腥味躁动起来,一头撞向船体。

    当马钰等人赶过来的时候,丘处依然在海里扑腾,谭处端正忙着把木条削尖,掷到船下驱赶鲨鱼,而鹿鸢,在栏杆附近已经看不到她了,需要往后看往甲板的正中央看,她正躺在甲板上,仰望碧海之上的青天,方才鲨鱼撞船,她受到冲击飞起,然后就躺在这里了。

    踢丘处下海是鹿鸢最后的倔强,现在毒发的感觉让她好像死一死。

    许是发怒,也许是兴奋,总之这条鲨鱼连续撞击,很快便将这艘船撞出一个大洞。沉没在即,船上乱成一团,不知谁喊了一句“有备用船”,又忙脚乱地去放船。

    是船放得快还是大船沉得快,鹿鸢就不得而知了,大海阴晴不定,疾风激浪来就来,一个巨浪打过来,鹿鸢眼前一黑,被裹挟着坠入大海。

    当她再次睁开眼,又是一片明媚的天。

    “谢天谢地”一个声音在一旁低语,充满欣喜。

    鹿鸢眨眨眼,在蓝天之下看到王处一的脸。是了,当时在船上,和巨浪一起扑过来的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王处一。

    他们还活着?他们都活着?鹿鸢激动不已,坐起来抓着王处一的胳膊将他打量了个遍,嘴里无意识地叨念,“上苍保佑,上苍保佑”

    鲨鱼撞船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水性再好有什么用,这是在海上,看都看不到陆地,如何能游上岸。

    早知如此,她打死都不会把血吐到海里,自作自受也就罢了,若是王处一因此送了性命,她做鬼都不会原谅自己。

    万幸,万幸。

    “确是上苍保佑,你可知我们在海上漂了多久?”王处一感慨不已,“一天一夜。”

    船沉后,他与师兄弟就被冲散了,刘娘子昏迷不醒,为保存体力,他用腰带将两人绑在一起,抱住沉船时抓到的一块浮木,随波逐流,听天由命。从白天漂荡到黑夜,他从来不知夜里的还能寂静至此恐怖至此,他望着刘娘子了无生气的面庞,在绝望与期望中等待着,没想到的是,他们熬到了天亮,并且幸运地被冲上了岸。

    “这是哪里,桃花岛?”鹿鸢打量四周,她醒来的地方是踏实的土地,一抬头就能看到海。

    “这里应该就是一座荒岛。”王处一。

    他为寻淡水已将此地走了大半,岛不大,至今未见人烟,自然不可能是桃花岛。

    “荒岛”鹿鸢若有所思。

    荒岛好啊,不会有人打扰。

    王处一在整理衣服,上岸后,他把外衫脱下来晾晒,连带着那些没被冲走的贴身物件也都拿出来摆在沙地上,现在他要把这些物件收起来,其中有一个里三层外三层、巴掌大的油纸包,他去拿此物的时候明显颤了一下。

    不知鹿鸢在想什么,坐在那里抿嘴笑,王处一轻咳一声,对她:“你把衣服晾一晾,我去找些吃的。”

    鹿鸢回神,摸摸身上半湿不干的衣裳,不适地动了动肩膀。她想和王处一一起,可无奈身体不允许。

    王处一用匕首削尖木枝,然后把匕首留给鹿鸢防身,又打量鹿鸢,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鹿鸢当然可以,但她不回答可以,而是低下头,声:“那你快点回来。”

    “好。”

    王处一走后,鹿鸢脱下鞋袜衣裙,晃着脚丫,嘴角不断上扬,整个人洋溢着欢快的气息。她好像喜欢上这个人了,从相识到现在,他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那么好,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全真教的道士又怎样,喜欢就喜欢了。

    他们流落荒岛,没有船没有行李,与外界失去联系,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故土。但鹿鸢知道他们肯定能回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张翠山夫妇能带着张无忌从冰火岛回到中原,她和王处一又有何不可。

    从出海到失事不过半日,即便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如今他们离大陆也不会太远,回去不是难事,只怕留在这里的时间太短。再过两个月,天凉了,他们没有御寒的衣物,夜里冷得受不了,是不是可以抱着对方取暖?又不是没抱过。

    想到这里,鹿鸢忍不住发出吃吃的笑,可旋即笑又僵在脸上,眼里混入一缕忧色。再过两个月她还有两个月吗?

    正如鹿鸢希望的那样,王处一很快就回来了,只不过他没有带回食物,而是背回了一个人。看到这个人,刚把自己哄好的鹿鸢垮下脸,白眼翻到自己后仰。

    “他怎么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