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没注意？”

    郁潭摇摇头。

    是真没注意到，他的全部心神都用来想厨仙和火炉了，现下被季初提醒，认真感受了□□内澎湃的灵力，郁潭才确定自己的修为的确有了显著增长。

    这般下去，或许离金丹期也并不遥远。

    火炉吸纳近千年的灵流果然厉害。

    可惜火炉的身躯已经和云海峰融为一体，又被雷劫束缚，不能离开，否则那满火山的岩浆啊……郁潭想一想就要流口水。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

    郁潭在储物戒上摩挲片刻，掏出一个瓷杯。

    是之前夏日用来盛酸梅汁的杯子，已经清洗干净，但季初还是嗅到了浅浅的梅子香。他有些诧异，看着郁潭心翼翼地从另一个瓦罐中倒出满满一杯赤金色的液体，抬眉笑着递过来。

    “这是……”季初手指微紧，

    灵液浓稠得近乎固态，在天光下绽放烂漫的光芒，的一杯却如霓虹般，将青石背阴处映得五光十色。

    季初感受到了浓郁的灵力气息。

    那么浓醇，简直要将人溺毙在其中。

    郁潭冲他眨眨眼睛：“火炉的赠礼。”

    席卷云海峰的灵雨和岩浆本质上都是高浓度的灵力，极易挥发，除非当场吸收，否则极难保存——但郁潭有瓦罐呀。

    系统出品大瓦罐，钻石级别品质保证，又蕴含时间大道，用了都好。

    这好东西，又有这条件，郁潭寻思着必须得带点出来给自己人尝尝。

    腾龙祭礼的灵雨，多少外门弟子不顾形象地张着大嘴去接，只恨自己嘴巴不够大呢。

    季初微微阖眼，饮下那一杯灵浆。

    浓缩的灵力如沸油入水，刹那间在他体内掀起惊涛骇浪。季初耳边隐约穿过尖啸的龙吟，炽热的金色热流在他体内盘旋流转，与沸腾的热血交织缠绕，丝丝缕缕地渗透。

    他的一身血液、骨骼，仿佛都在刹那间变成了赤金色。

    正如腾龙祭礼必须由真龙血脉引动，郁潭拿出来的灵浆对真龙血脉也有着远超寻常的好处。

    季初周身旋风倏起，卷起他长而飘扬的墨发。

    郁潭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着，仿佛看到金色龙纹在青年白皙的肌肤上游走闪烁，下一瞬间，季初微微睁眼，他一双水墨描摹般的眼眸都凝做了灿烂的赤金色——

    青年俯下身，吻住郁潭。

    是一个灵力浓郁，滚烫如火烧的吻。

    ……

    这把火一烧，就烧了足足三天。

    直到郁潭一行人离开云海峰，又与光华斋的王大力等人告别，他坐在返回洛镇的灵梭上，迎着扑面而来的清风，稍一回味，依旧感到唇上发烫。

    琼青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哼曲儿，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调调，被他用山野精灵般空灵的嗓音哼唱出来，甚是清脆悦耳。

    树妖少年一边哼，一边侧头望向出神的郁潭，见他的面颊依旧红如朝霞，忍不住调侃道：“潭，你与季兄做了什么呀，这都离开云海几十里了，还想着呢？”

    郁潭捂着脸颊，微赧地垂下头：“没做什么啊。”

    不就是咬了下舌尖，度了点灵液，算什么嘛……

    “砰叽”一声，郁潭捂着头撞在船舷上，整张脸埋在胳膊肘里，露出的半块肌肤绯红一片，与天边的彩云也不遑多让。

    灵液与腾龙血脉融合后，又产生了细微的变化，这也是季初要用口将灵液度给他的原因。

    如今郁潭体内有一条细的纯金色细流，如一条的金龙，在他的丹田处盘着尾巴瞌睡。

    季初在用这种方式保护郁潭。

    他毕竟是云海宗的少宗主，即便不想马上继承宗主之位，也很难在宗中遭遇剧变、程宗主无声无息潜逃的时节点上，不顾一切地随郁潭回洛镇。

    许多事务需要他出面处理。

    所以，他没有踏上这艘归程的飞梭。

    想起这事，郁潭对于亲吻的羞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的落寞。

    千里迢迢跑去云海宗找人，临走时却不得不把季大哥留下，虽收拾渣爹渣弟的目的达到了，但郁潭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见郁潭的面色变化，琼青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安啦，季初肯定也舍不得你。潭，我们来赌吧，少十日，多则一月，你肯定能在餐馆门口见到他。”

    “一个月吗……”

    郁潭抿了抿微烫的唇。

    可还没等他话，一簇火苗从他指尖跳出来，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拳头：“赌赌赌，我也要玩！”

    琼青：“……”

    郁潭：“……”

    郁潭哭笑不得地把火苗捂在掌心，把它跳蹿着挥舞的拳头轻轻摁回去：“赌什么赌，不赌。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叫赌吗？”

    火从他的指缝间钻出，顶着一头摇曳的火苗：“我懂呀，之前主人就经常和别人赌呢。他们谁都不爱洗盘子，于是就赌，赌河边有多少颗卵石，头顶有多少颗星星，还有我能分成多少股火苗。”

    郁潭奇道：“他们这赌听起来好怪啊，真的能分出胜负吗？”

    火苗得意洋洋地掐腰：“不能。”

    郁潭：“那赌的意义何在？”

    火苗歪了歪头，道：“但是星星很好看，卵石很好玩呀。”

    郁潭微微一愣。

    他心底刹那间有诸多思绪闪过，最后又悄无声息地流逝。

    最终郁潭什么都没，只揉了揉火苗，轻声道：“等回了洛镇，我们也去摸卵石、数星星，好不好？”

    火苗乐呵呵地点头：“好呀好呀。”

    等到它累了，倦了，再度化作纹身缩回郁潭体内，郁潭望着飞梭下方绵延万里的山脉，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啊，”他喃喃自语道，“厨仙是个蛮温柔的人呢。”

    什么赌，不过是哄火苗玩罢了，还有让火苗分裂成许多火丝，或许是一种独特的训练火苗神识意志的办法。

    琼青却摇了摇头。

    “未必吧。”他叹道，“潭，你不了解上古时期的栖霞界，温柔在那里可活不下去。”

    郁潭神色微凛，想起自己在云海宗蹭书阁看到的秘史，对上古时期的描述字里行间都透露出荒芜的气息，妖魔纵横，苍生涂涂，弱肉强食的状况比如今还要严重千百倍。

    “好啦，别想这些了，没劲。”

    琼青扯扯他的袖口，语气中掺着几分漫不经心：“潭，我记得出门前，白他一定要突破筑基。”

    “你觉得他成吗？”

    郁潭：“……”

    郁潭扶额：“我觉着吧……有点悬……”

    ……

    洛镇正在下雨。

    朦朦胧胧的雨丝，将霞光折射成美丽的纱衣，披在那高耸入云的雪白高塔上，也给整座镇蒙上一层优雅的气息。

    仙游街上空亮起彩灯，拉起法阵，隔绝了雨丝，却又未完全隔绝雾气。

    于是穿行于街道上的人仿佛漫步于云海，脚边是渺然薄雾，耳畔却是热闹的嬉笑声，人间与云端仿佛在这里搭起一座石桥，两岸的欢喜悠悠荡荡，神奇地融为一体。

    白骏达坐在郁家餐馆门口的石阶上，一边捧着饭碗狼吞虎咽，一边量来往穿行的游客，口中嘟囔：“都是修行的人了，为什么还喜欢逛街呢？”

    陈玉风在一旁悠悠道：“修行为什么就不能喜欢逛街？你如今也是修行者，难道就不喜欢看花灯、吃夜宵了？”

    白骏达想了想，咽下一大口炒饭，乐呵呵道：“这倒也是。”

    陈玉风望着满街道的人，眼里微光闪闪：“很简单的道理，可总有许多人不明白，总觉得修行就是成了仙，非得到青山绝壁上挖个洞，把自己关里面不可，平日里更是恨不得饮风餐露——这样的人，反而容易把自己困在一隅，永世不得脱身。”

    “但世人的需求不会因为压制而消失，它只是被积攒起来了，就像堤坝积攒融雪一般。这流水越涨越高，堤坝越修越高，而现在，咱们在上面轻轻地，戳了一个洞。”

    着，他望着雨中美如仙境的仙游街，隐隐地激动起来：“然后满江的水就沸腾了，它们会蜂拥到我们这里，化作浪涛，狠狠扑倒那些修行者心中的壁垒，释放他们的天性！”

    “温泉也舒坦，美食也可口，逛街更是令人身心舒畅，这种印象在他们心底种下，深深扎根，然后咱们就有了一批又一批的回头客。他们越是享受仙游街，就越会觉得之前过的日子又干又苦，再也无法忍耐，于是恨不得住在洛镇、住在仙游街旁，然后掌柜手中那些地就会持续疯长，化作灵石，源源不断的灵石——”

    陈玉风正激动，白骏达突然了个嗝，戳戳他的胳膊肘：“炒饭你要吗，不要我全吃了啊。”

    趁着陈玉风激情澎湃，他已经扒了两碗饭，锅里已经快见底了。

    陈玉风：“……”

    陈玉风面容微微扭曲：“放下那份炒饭，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