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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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林虎好像忽然间就回到了高三备考的时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是那时他多半时间是听自己的呼吸声,而今天晚上他听到的大多都是自己的心跳声,连老陈头力透墙皮的呼噜都没能压下胸腔里传来的声音。

    到后来他自己也不清睡没睡着,直到老陈头捞着他的衣领把他晃醒,陈林虎才从半是记忆半是梦境的睡眠里清醒。

    眨眨眼,发现梦里火苗在皮肤上的红,其实是窗外阳光在他眼皮上的结果。

    “哪儿疯去了,半夜才回来。”老陈头大吼道。

    陈林虎一开口,嗓子干的冒烟:“没,跟张训段乔吃了顿饭。”

    “回来晚就晚嘛,我又不会骂你,”老陈头没听见他什么,兀自不乐意道,“半夜跟让狗咬了似的窜回来吓老子一跳,牌都错了。”

    陈林虎一晚上没睡好,头疼得想砍人,花了好一会儿才从老陈头的话里找到印证昨晚他从二楼狂奔回家的线索。

    并非光怪陆离的梦境,而是真实发生在狭的二楼的卧室的事情。

    他甚至还记得指尖贴在张训侧脖颈时,隔着皮肤传来的轻微的心跳震动。

    还有呼吸起伏带起的发梢震动。

    陈林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把来喊他准备洗漱吃午饭的老陈头唬得大叫,爷孙俩蹦的像是两个蚂蚱,蚂蚱蹦进厕所,“咣当”一声带上门。

    “疯啦?”老陈头在门外吆喝,“慢点儿,也不怕尿脚上!”

    门里传来陈林虎气急败坏的声音:“我鞋落外边儿了。”

    爷孙俩又是一通折腾,老陈头从门外把陈林虎的拖鞋甩进去。

    被拖鞋砸中脚趾的时候,陈林虎的思绪还停留在昨天晚上台灯朦胧的光线里。

    他从未有过类似的经历,心脏跳动也没出现过这种节奏。

    更让陈林虎惊讶的是,他除了敢明目张胆地想起台灯的光之外,竟然不太敢回忆其他片段。

    他分不清是惊骇还是惶惶,好像在调色盘上调出一个并不知道该不该用在画上的颜色,格外喜欢又下不了定论,竟然有点儿手足无措。

    这种茫然和亢奋交织的感觉一直持续到老陈头的麻将战争再次开锣,陈林虎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二楼,手在防盗门上敲了几下。

    跟敲他自己脑门儿上似的,猛地把陈林虎敲醒了,心脏也跟着里边儿传来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张训估计是刚醒没多久,咬着烟眯着眼拉开门,鼻梁上挂的眼镜都直往下滑。

    “你是真踩点儿啊,”张训的嗓子哑得跟拖拉机进泥地似的,“我就刚吃完饭。”

    陈林虎乱七八糟的情绪猛地高涨又倏然落下,看着张训和平时一样表情的脸,“哦”了一声。

    “陈大爷又喊人麻将了是吧,”张训让开道,“我今天得赶工,你自己顾你自己行吧?”

    想到这茬张训就肝儿疼,发誓再也不让酒精占领自己的大脑。

    昨天晚上陈林虎把他往床上一扔撒腿就跑,张训在床上挣扎了三秒就放弃思考直接入梦,今天起床想到自己欠的工作量,捶胸顿足,连着给段乔发了五条绝交短信。

    陈林虎绷着脸走进门,跨门槛的动作好像在跨栏,听到张训的话后又憋出一个音节:“嗯。”

    往里走的张训有点儿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陈林虎的脸上溜了一圈。

    他俩也算是混熟了,张训知道陈林虎这人表面看着跟茅坑石头似的,其实熟悉之后话干嘛的也不是很讲究,很少这样连着两三句都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外蹦。

    张训没来由地想起昨天晚上他断片儿前的记忆,自己是怎么坐在后座上回来的,又是怎么跟神经病似的去摸陈林虎脑门儿,还隐约记得自己抖搂了不少有的没的的破事儿。

    他记不太清陈林虎脸上的表情,只记得光影下对方乌润的眼里情绪起伏,但都压在水泥一样糊起的板平的表情下。

    酒精作用下张训用手去抠这张好像无懈可击的脸的唯一破绽,他昏了头地只想知道面皮下是不是有跟曾经的他一样的内里——当然是抠不破的,陈林虎的脸跟他的脾气一样,又硬又臭。

    但这都是装的,其实这人心还是软的,张训知道,要不然他完那些自己都觉得啰嗦的话,也不会如愿看到陈林虎不动如山的表情跟怼到热火炉上的冰似的化的飞快,腾起一片让张训以为自己在梦里的水蒸气。

    清醒后张训反思,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诡计多端,逮着人孩儿的软肋戳,就想看人家变脸,这他妈的像话吗?

    肯定是不像话的,所以张训这会儿心里很尴尬,猫抓似的刺挠,给陈林虎开门前甚至还做了好几秒心理建设。

    这会儿他觉得自己心理建设白做了。

    肥猫晃着尾巴领导视察一样从他身边儿挤过去,在陈林虎面前高傲地躺倒了,还不知羞耻地翻着肚皮示意陈林虎摸。

    陈林虎顿了顿,蹲下身低着头去揉昨天半罐头就被收买了的猛兽的肚子,动作僵硬地没看张训。

    张训咬着烟没吭声,也不怪陈林虎这样,要换他,有谁喝大了跟他做那么亲昵的动作,还没头没尾的话,他大耳帖子估计已经上去了。

    他不知道陈林虎是尴尬还是反感,张训猜测按照他这个脾气,估计是尴尬多点儿,当然这二者也能并存。

    想到这儿,张训感觉自己呼吸得有点儿费劲。

    “前段时间买的二手书上午到了,我放书架旁边儿了,”张训,“你自己翻着看。”

    陈林虎的下巴的线条收紧:“好。”

    张训没再话,回屋坐到电脑前继续敲键盘。

    手下的肥猫发动机一样“呼噜噜”,陈林虎的心情跟被充满电似的又活了。

    张训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儿,陈林虎一确定这个,勒紧的神经松弛,从地上蹦起来,两三下换好鞋,不顾肥猫不满的眼神,走进昨天晚上压缩了许多他情绪痕迹的房间。

    书架旁果然多了一摞书,都是张训淘换来的二手书,陈林虎从里边儿翻出之前想看的一本漫画的下册,挺惊讶:“不是买不来了吗?”

    “偶然碰到有卖的,”张训背对着他字儿,声音还是慢吞吞的,“你不是想看吗?”

    陈林虎拎着自己的速写本坐下,不清是什么感受,好像这本漫画变得特别好看,没有缺点。

    快三点的时候丁宇乐拿着卷子跑来了,跟屋里沉默了好久的两人了招呼,照例把作文给张训,还捎带一份历史周考卷,自己坐到陈林虎身边儿看他画画。

    张训按着火机,看着作文,注意力却留给身后的话声。

    以前不觉得,但今天张训总感觉陈林虎的沉默非常刻意,尤其是他跟丁宇乐话的时候,就不又“嗯”又“哦”的,挺正常。

    这就明他跟我话的时候不正常。

    张训手里的火机按得咔嚓响,烟却没点上。丁宇乐在的时候他不点烟,最近跟陈林虎相处的时间长了,烟瘾的陋习就不压着了,他才发现,再怎么样,陈林虎跟丁宇乐都是不一样的。

    烟灰缸里都还留着昨天晚上陈林虎弹进去的烟灰,是他边问他“感情是不是会淡”时候留下的痕迹。

    陈林虎把他当人生导师似的对待,他竟然希望陈林虎能共享年少时的孤独感。

    他竟然想引起陈林虎的共鸣。

    共鸣是什么,共鸣是所有感情投入的前奏。

    张训搞不懂自己当时是不是有期待什么,但清醒后只觉得自己滑稽畸形,不可理喻。

    “哥,”丁宇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过来,“我历史这回考得不好,老记不住年代事件,你给我串讲一下吧。”

    张训回过神,发现自己拿着历史卷看了半天,还以为自己在看作文。

    “上回才串讲过,”张训掩饰性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没复习笔记?”

    丁宇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往张训身边儿凑了凑,低声道:“我把笔记借同桌抄了,她我写的太含糊,我这回记得清晰点儿。”

    孩儿藏不住心事儿,最直白的好感更藏不住,丁宇乐一看见他同桌就脸红。

    张训想到陈林虎裤兜里那个卡片儿,心想丁宇乐这边儿还暗恋呢,人陈林虎奶茶店集点卡都齐了,真是货比货得扔。

    “那你还不把你这狗爬字儿练练。”张训笑着拍了下丁宇乐的狗头。

    陈林虎的目光从速写本上挪开,盯着张训那边儿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林虎老觉得张训在把他跟丁宇乐区别对待。

    这种感觉很微妙,之前陈林虎是不满张训对他和丁宇乐的一视同仁,现在区别对待,他还是不怎么舒服。

    尤其是根据陈林虎最近频繁苏醒的第六感来看,张训除了进门那会儿之外,没再正儿八经地看过他。

    就算是错觉,那这错觉也挺让人不爽。

    陈林虎又等了一会儿,张训撑着头跟丁宇乐把知识点串完也没回头朝他这儿看。

    等丁宇乐拿着历史卷去支起的桌子上订正的时候,陈林虎站起身,跺跺发麻的腿,看到张训的耳朵动了动。

    张训显然是听到了陈林虎的动静,但没回头,甚至没搭腔。

    陈林虎喊了声:“水喝完没?”

    “没。”张训背对着他。

    陈林虎看了一眼张训早空了的水杯,又看看张训,心里忽然有个想法,觉得张训好像在怕他。

    跟他高中架之后不敢跟他对眼的同学不一样的那种怕。

    陈林虎非常想确认自己的这个判断,恨不得拧着张训肩膀给他掰过来看看脸,但转念一想又不行,毕竟张训毛病多,身上开关也多,不准又给按着了。

    他隔了一会儿,福至心灵地开口,极轻地:“咖啡放哪儿了,训哥?”

    张训扭过头,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惊魂未定”。仿佛见了鬼似的,把陈林虎上下量了一遍。

    陈林虎得出结论:有的开关可能还是声控的。

    让他满意的是,张训的表情很复杂,但并没有什么“恐惧”或是“疏离”,陈林虎为自己不服吹灰之力破张训防线的能耐感到得意。

    “……厨房,”张训,“你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都不知道?”

    陈林虎没回答,看着他挑挑眉:“你喝吗?顺道给你弄一杯。”

    张训被刚才那声“哥”拉回现实,他还没想好怎么去正常面对昨天晚上的失态,就发现这个界限其实很清晰,陈林虎都开始老实喊哥了。

    太阳西边儿出来了。

    太阳底下不能有阴暗的、不可示人的情绪。

    “行,”张训感觉自己好像被翻过去的一页书,上一页的心理活动在这一声“哥”后都囫囵吞枣地翻了过去,下一页主角又开始光明的生活,他对陈林虎笑了笑,“去,厨房还有几包面包,都拿来。”

    陈林虎也跟着翘翘嘴角,从张训身边儿伸长手臂,捞过他的杯子去厨房,甚至还给丁宇乐拿了瓶他从自己家带上来的牛奶。

    丁宇乐写着历史笔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写着杀伐战争国覆灭,脸上却是青春期的红。

    二楼的卧室里,三个人走在同一种感情的三条岔路。

    都不知道要拐到哪儿去。

    -

    临近期末,先要结课的是几门选修课。

    当初在学校系统上选课力战群雄脱颖而出的喜悦到了这会儿已经萎靡得只剩一口气儿,陈林虎也不得不开始准备自己的两门课的期末论文。

    作品已经上交,暂时还在评选阶段,陈林虎画完那张老陈头和廖大爷的跳棋战争后发到朋友圈,张训认为陈林虎严重美化了老陈头在下跳棋时的面部表情,处于自己连败的战绩,张训觉得老陈头的表情应该更阴险。

    陈林虎收到他希望自己把老陈头画得更狡诈点儿的信息时乐了半天。

    但画是没时间改了,他踩着期限的最后一天提交了作品,高一等也就比他早几个时交上去,伸着懒腰问:“可算干完件事儿了,哎,电影鉴赏的选修课的论文你们谁写了?”

    陈林虎和他面面相觑,周壮壮和尚清华在抢课大战中落败,捡漏上了别的课。一直游离在几人之外的方清这才幽幽道:“我问了童翡学姐,她大一也选的这门,有几本书可以参考,图书馆能借,你们去不去?”

    三人第二天一大早跑去门口铺着大理石地板的新校区图书馆,希望能在一天之内凑齐字数干掉论文。

    头天夜里下了场雨,陈林虎走过水汪汪的大理石时又想起张训,心想也不知道这人在哪儿摔的跤。

    这两天他的脑袋跟裂了条缝似的,不影响学习生活,甚至也不影响他每天晚上跑步锻炼画画,就是缝里偶尔会有东西钻进来,刺他一下,让他想起二楼卧室的台灯光线。

    陈林虎觉得这跟脑子里进风也没什么差别。

    但仔细想一下,脑袋裂缝也可以理解为是“开窍”,字面意思好像都差不多,就是这个窍开的很是邪门儿。

    他无师自通地琢磨出一套捕捉张训注意力的方法,就是跟其他人一样喊声“训哥”。

    他发现这招在张训身上屡试不爽,既觉得得逞,又总感觉哪儿不太对劲。

    陈林虎漫无目的的想,跟着高一等和方清走进图书馆。

    方清今天不知道怎么着,了鸡血似的带着两人径直朝一个半自习室半阅读室的借览室走。

    “不先查查书在不在吗?”高一等问,“这么老大的图书馆,好几层呢,一间间阅览室找啊?”

    方清含糊地嘟囔几声:“好像就在这个二号室。”

    高一等看看陈林虎,见陈林虎跑神,只能拉着他跟在方清身后走。

    一进二号借览室的门,方清的目光就顺着靠落地窗的那排座位看过去。

    座位上一进坐了几个复习的人,看到其中一个时,方清眼前一亮,没等陈林虎跟高一等,清清嗓子走过去,压低有点儿喜悦的声音:“学姐,你也来这儿复习啊?”

    陈林虎顺着方清的方向看过去,童翡正拿着笔默写一行英文,抬起头看到方清,露出点儿笑,还没招呼,目光向后一挪,落到陈林虎身上,笑意加深了不少,放下笔幅度地摆摆手,夸张地张着嘴,用气声道:“陈林虎!”

    方清脸上的笑僵住了。

    陈林虎对童翡点点头算是招呼。

    “你们来自习?”童翡看看三人。

    高一等笑着解释:“不是,我们写选修课的论文,找能参考的书。”

    “哦,对对,”童翡想起来了,“方清之前还问我听呢,那门课老师挺严的,得好好写。”

    方清脸色缓和些许:“是,这不是一大早就来借书吗,上回你跟我的书我有几本记不清了,要不你再吧。”

    “我给你们写下来算了。”童翡脾气很好,撕了个便利贴,边写边,“再有什么课啊考试啊之类的不懂的还能问我,不过你们上完一学期就熟悉大学的模式了。”

    开学到现在,陈林虎跟童翡的几次接触都得到不少帮助,是真的挺感谢这个学姐,低声道谢。

    “别客气。”童翡笑着把写好书单的字条递给最近的方清,“你细心,你拿着吧,省的丢了又得问。”

    方清接过便利贴,不着痕迹地捏在指缝间,用指腹轻轻蹭了蹭。

    “我看见你参赛的画了,”童翡的目光很快挪开,跟陈林虎声道,“我觉得挺不错的,可惜这回我不参加评选——当然我也不会给你开后门的。”

    陈林虎幅度地笑了笑。

    图书馆不是话的地方,拿到书单后,陈林虎和高一等还是得去大厅的借阅机上查看书还在不在库。

    方清沉默地落在后头,手里攥着那张便利贴,盯着走在自己前边儿的陈林虎和高一等的脚后跟,后悔拉着他俩一道过来。

    走出借阅室,前边儿传来高一等的声音:“你当时就该试试去宣传部,这不浪费伯乐抛出的橄榄枝嘛。”

    “不去,”陈林虎心不在焉的回答,“不想去。”

    方清还是盯着陈林虎的脚后跟,心想怎么他妈的没个石头,让装逼的人狠狠绊一跤。

    图书馆的书还算齐全,大部分都在库,三人借好书回宿舍。

    刚拉开宿舍门,陈林虎的肩膀就被顶了一下,方清从他身后挤进去,冷淡地看他一眼。

    陈林虎对方清没什么感觉,既不生气也不反感,就是单纯觉得跟他不是一路人,也能感觉到方清不是很喜欢他。

    至于方清是怎么看他的,陈林虎并不关心。

    他高中的时候就得出一个结论,人活在世上,确实是难免会在意他人的想法,但越在意的那个人,肯定就越痛苦,越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陈林虎信奉拳头底下见尊严,只要不跳到他脸上舞,陈林虎都视而不见。

    “回来了?”尚清华正对着镜子学化妆,“哎草,这眼影怎么画我脸上跟唱大戏似的。”

    周壮壮边游戏边接腔:“我一直都以为你是去唱大戏呢。”

    “滚,”尚清华骂道,“你懂个屁!”

    他是玩儿cospy的,据本人这方面的东西他都会点儿,十一那会儿还窜去其他城市赶展子。具体的陈林虎也听不太懂。

    因为这个,尚清华对护肤彩妆的了解已经败了只知道口红是红色的其余室友八百回,连陈林虎都被迫被科普了往脸上画阴影的玩意儿叫鼻影,还有女生有时候脸红不是因为她看你,而是她涂了腮红,你不要太自我感觉良好。

    陈林虎被尚清华扭过来之后的脸吓了一跳:“你这眼怎么跟挨揍了似的。”

    “滚!”尚清华又骂了一句,“谁挨揍了还这么眉清目秀!”

    陈林虎乐了,掏出手机准备给他拍张纪念照。

    却听见方清没感情的声音:“陈林虎,你东西别堆洗漱台上行不行?”

    屋里几人都朝那边儿看过去,方清站在平时宿舍人洗脸刷牙的地方,指着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话。

    “啊?”陈林虎没反应过来。

    “你不觉得你东西摆的很乱吗?”方清看着他,眼里浮动着晦暗的光,“之前学长都了,你不摆好查寝的时候全宿舍都遭殃,还得牵连学生会检查的人,系里评选文明宿舍的时候也拖后腿。”

    陈林虎的眉头皱了皱,感觉脑袋上好像多出一顶大帽子。

    他走过去看看,自己的东西不算多,主要是牙膏牙刷,洗面奶洗发水之类的。就是早上去图书馆走得急,洗面奶放倒了没看见。

    “不是,我怎么回事儿啊,”周壮壮纳闷,“隔壁宿舍那几个剃须刀电动牙刷地摊了一洗漱台也没人有二话,怎么光逮着咱们宿舍上纲上线啊?”

    这事儿其实很微妙,主要是因为胡炜明。

    不过307也算是练出来了,本来人就少,又都不是邋遢的人,所以扫不费劲,胡炜明转几次也就算了。

    但陈林虎心里对这事儿一直很在意,没吭声,走过去把自己的东西又摆了一遍。

    方清盯着他摆,又开始后悔自己冲动。

    但陈林虎摆东西的背影落在眼里,他又觉得有点儿舒服。

    “我最后一个洗漱的,没见有什么不合规的啊,”尚清华最烦这种扣大帽子的行为,方清前几句他还当没听见,后边儿就越听越不顺耳,“洗漱台上就我跟周大头的东西最多,我买个架子放,你又不合规不让摆,现在又嫌乱了,你多少有点儿事儿逼了吧。”

    高一等夹在几人之间,急的不上话。

    方清被尚清华阴阳怪气的怼了一顿,不出话,脸色憋得越发难看。

    他的手伸在裤兜里,便利贴被捏得变形。陈林虎这样目中无人的瞧不起他,没想到尚清华这种瘦的跟鸡崽儿似的也瞧不起他。

    一股不清的恼怒哽在喉头。

    “你也知道你那么多鸡零狗碎的东西有问题啊?”方清开口,冷冷道,“成天不是护肤面膜就是化得跟鬼似的,你知道其他宿舍怎么你吗?全年级都传遍了,都知道你就是个娘炮,同性恋,基佬。”

    宿舍里静了几秒,尚清华顶着一只跟被揍肿似的眼睛愣了半晌,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

    他的起跳动作刚进行到一半儿,方清的衣领就被拽住了。

    陈林虎一手拿着自己的洗面奶,一手拽着方清的衣领,刀锋般凌厉的目光钉在方清脸上:“你再一遍试试?”

    作者有话要:

    别人头上多了道疤:我算是破相了。

    虎子头上多了道疤:我算是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