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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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修课的论文内容并不多,估计是知道学生们大多也都是在应付,老师要求的字数也显得不怎么认真。

    陈林虎七八点左右完草稿,去操场跑了两圈活动身体,满头大汗回宿舍楼的时候在门口和方清撞个正着。

    早上差点儿没起来,这会儿俩人谁看谁都没什么话想。

    陈林虎一贯不耐烦粉饰太平,冷淡的扫了方清一眼,发现他身边儿还站着胡炜明,俩人估计是刚在宿管科那边儿交接完工作,拿着几张文件边话边看陈林虎。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清看他的眼神跟早上那会儿有些微妙的区别。

    除了不满和愤怒外,似乎还有些微妙的嘲讽和讥笑。

    陈林虎懒得搭理,一眼过后就跟没看见似的径直走回宿舍。他不在意方清是不是还在耿耿于怀,也不关心他是什么心情,论文解决大半以及张训下午来的电话已经把他从郁闷中解放。

    明天上午前两节没课,周壮壮又拉着尚清华和高一等开黑,见陈林虎回来,热情邀请他加入战局。

    陈林虎宁可跟他爷下跳棋都不会跟周壮壮游戏,洗完澡就直接以还要画画为由让周壮壮死了心。

    “你怎么不是睡觉就是画啊,”周壮壮,“又做练习啊?”

    陈林虎戴上耳机:“管得着吗你,连胜三把再跟我商量游戏的事儿。”

    这个标准一直到307大四临近毕业都没被满足。

    开PS,陈林虎先把一个老板的单子按照对方需求微调后发过去,对方没多久就给了回复,很满意,把尾款给结了,陈林虎转到自己的银行卡上。

    他的银行卡是背着爹妈开的,专门存自己画稿挣来的钱,从高中开始学电脑绘图就在存了,平时的一些开销也尽量只花这张卡上的。父母给的钱,除了学费都在另一张卡上。

    存款数额增长是件开心事,陈林虎心情不错,翘翘嘴角。

    宿舍门被推开,方清走进来,跟陈林虎了个对眼,看看他手里的手机,又在陈林虎的脸上颇有探究意味地停了半秒,一声不吭地走到自己床位,“唰”地拉上床下桌的帘子。

    陈林虎放下手机关掉稿子,开另一个PSD文件。

    长条画布上是个比较简单的漫画,画风轻快,内容也很随性:一只肥头大耳眼神凶恶的猫在翻垃圾箱的途中遇到一只也在翻垃圾箱的仙鹤。

    猫很震惊,问你一仙鹤怎么在这儿?

    仙鹤彬彬有礼地,因为这他妈是漫画。

    “画的什么啊这是,”尚清华起来上厕所,瞄了一眼乐了,“这猫长得真有特色啊,看体型快出栏了吧?”

    陈林虎新建了个图层勾线:“之前分镜头设计课的作业。”

    “那课作业不都交过了吗?”尚清华疑惑。

    “这是作废的,”陈林虎回答,“反正也没事儿,我想画完。”

    本来是要交这份的,但老师觉得跟布置的题目关联不大,就给废了。

    尚清华“哦”了一声,感兴趣地又凑到旁边儿看了一会儿:“行,有那种‘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想笑’的味儿了,你快画,有后续没?我追连载啊。”

    没什么后续,这就是陈林虎练分镜时顺道画的。

    其实分镜画的也比较平,没什么技术,他这种为了应试而创造出的工厂美术生大部分时间都在画素描、色彩和速写,上这个专业之前还没想过自己能接触“分镜”这种东西。

    但陈林虎意外觉得画起来感觉还不错,有点儿像时候写日记,写烦了就画插图似的。

    沉迷一件事的感觉非常奇妙,陈林虎再抬头时已经快凌一点。他把图导出来,发在微博和几个自己接稿用的平台的账号上。

    因为是第一次画这种东西,他随便了几个算贴切的标签。

    回头再在手机上看一遍,陈林虎有种细的成就感。

    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了。

    -

    段乔从单位出来的时候连着了两个喷嚏,天儿是越来越冷了,到了一年一度贴膘过冬的季节。

    单位门口的路灯坏了一个,光线闪烁不定。段乔瞥了两眼,路灯底下还站着个人,在抽烟,就穿了件儿薄外套,还敞着怀。

    鼻涕泡儿给你冻出来的时候你就不臭美了,段乔心想,哪儿来的二百五。

    路灯底下的二百五扭身把烟按灭,段乔认出来了,是张训那个二百五。

    “你不冷啊你,”段乔又惊又奇,大声嚷嚷着走过去,“你穿的这是啥,冰棍儿外边套的包装袋是吧?”

    张训听见动静,对他咧嘴笑了笑:“是,谁穿衣服不是想着包装得好看点儿啊。”

    他一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段乔走近了才借着路灯看清张训的脸。

    “哎呦,你这,”段乔更惊讶了,“怎么回事儿啊?跟让人把精气给吸了似的。”

    张训脸色发白,不知道是让冻得还是怎么回事儿,嘴唇也干得有点儿脱皮,满眼血丝。

    “感冒了,有点儿烧,”张训不在意道,“没上班在家歇了两天,已经好了。就是睡不着。”

    段乔气乐了,恨不得给他俩嘴巴:“那你还跟外边儿嘚瑟呐?走走,先去我那儿,我跟萌声,让她下班帮着弄点儿吃的。”

    “别,不麻烦了。”张训摇摇头,又点了根烟,“段乔,张诚找着我了。”

    段乔一愣:“你哥?”

    “前两天我手机上,我没留意就接了,”张训完又看看他,“你给的手机号?”

    “我给他银行卡号都不会给他你手机号。”段乔,看看张训的状态,叹口气,“这样,先找个暖和地方吃点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什么暖和地方,两人骑着张训的电驴跑到上回的烧烤店。跟老板声招呼,在饭点儿找了桌人少的角落,老板又张罗着给做了两碗面。

    “喝酒不?”老板问。

    “不喝,上回喝了差点儿干坏事儿,”张训笑了笑,“谢了啊。”

    “客气。”老板一摆手。

    老板一走,段乔就急着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张诚知道你在宝象?”

    “就知道了我手机号,”张训起开一瓶北冰洋,漫不经心地喝,把段乔急的直搓手,“我这号除了你跟房东和虎子几个也没什么人知道,你没,那估计就是从还跟我有些业务往来的前同事那儿听的。”

    “那真是为难你哥了,”段乔嘲讽地笑了笑,“以前啥也不管,现在还得为了搞个手机号到处找人。”

    对张训来,张诚就是顶着“哥哥”名号的NPC,兄弟俩从第一次见面到张训走都没正儿八经地过话。

    “你哥到底怎么回事儿?”段乔问,“你跟我从头讲讲,我也好给你掩护不是?”

    张训搓搓脸,这两天他在家其实没怎么睡着,闭着眼也睡不着,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他咬了口烤羊肉,含糊地开口:“你见过专门儿矫正同性恋的机构吗?”

    段乔一口北冰洋没喝完,呛得从鼻孔里喷了出来,愣愣地看着张训。

    “我见过,隔马路见到的大门,”张训笑了笑,“我爸把我名儿都报上了,开车带我去兜风,差点儿给我兜进去,我拉开车门撒丫子就跑,脚崴了都顾不上。”

    段乔拿袖子把脸呼噜了一把,他头上冒汗,心里却很冷。

    第一时间想的就是电疗,电椅,□□酷刑。觉得不可思议,这种玩意儿怎么能在张训身上用,张训他爸到底是疯了还是没把这个儿子当人看。

    后来才意识到张训这话里另一个意思。

    “那、那你……”段乔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拍大腿,“我你他妈怎么不谈恋爱呢,感情是真的锅和盖配不上啊!”

    张训被他乐了:“其实也谈了,我回家附近当老师的时候,有人追我,男的,那会儿我可能是真无聊吧,稀里糊涂就谈了。后来他家里人发现了,闹到我在的学校,我就辞职走了。”

    “我靠。”只有国骂才能表达段乔此刻的心情,“一个人也谈不了恋爱啊,怎么逮着你闹呢?那人呢,怎么不拉着家里人?”

    “没露面,就没再见过。”张训摇摇头,懒得对这段儿持续没俩月的憨批经历过多描述,“我爸虽然退休了,在学校还有老熟人,事儿就传回家了。我家情况你也知道,还住个屁啊。”

    这会儿要不是在店里,段乔真想点根烟。

    他是猜到张训跑出来多半是跟家里闹翻了,没想到翻得这么彻底。

    “我本来算把这事儿烂肚子里,但张诚又找着我了。”张训低头吸溜两口面,胃里因为两天没怎么吃饭而又空又疼,“你要是介意……”

    “我介意个屁,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跟我有鸡毛关系,我就跟你这个人是铁磁儿,”段乔回过神,瞪着他拍拍桌,“你早该跟我的,除了我你还能跟谁聊去?你实话实,是不是一开始防着我呢,怕我有想法?”

    张训本来想个哈哈,见段乔一脸较真儿,话又咽了回去,半晌道:“是。我不信别人不介意,亲爹妈都受不了呢。”

    段乔鼻子酸了,遮掩性地揉了下,瓮声瓮气地问:“那张诚给你电话又干嘛?都他娘的跑这么远了,还阴魂不散啊。”

    这回不“你哥”了。

    “跟我我妈病了,住院,”张训把串儿上的肉撸到碗里,动作很从容,表情也很淡,“想见见我,喊我回去一趟。”

    “病了?”段乔,“那咋办,你回去吗?”

    张训笑笑:“刚辞职回家那会儿我爸差点把我死,反锁到屋里的时候我翻窗跑了,找了个旅馆住。张诚就给我电话,妈病了要跟我谈谈。我回去之后,我爸开车带我去兜个风好好谈,差点儿谈进矫正机构。”

    “……不是,”段乔无语,“你哥平时不声不响的,跟你爹妈配合起来倒是挺无缝的。”

    “也不怪他,”张训搅和着面条,漫不经心道,“他早让我爸给压扁揉圆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再者,我也不是就跟他一道长大的,不怎么亲也正常。”

    段乔忍不住了,叫了两瓶啤酒,没给张训,全起开瓶盖自己喝。

    “你也少灌两口马尿水吧,”张训边吃边,比段乔都淡定,“本来不想跟你这些鸡毛蒜皮的,真挺丢人。”

    “我以前,”段乔指指自己鼻子,“被我爸那帮债主追得一周不回家,浑身都臭了,饿得受不了哭的稀里哗啦的怂样你也不是没见过,有什么丢人的。”

    这茬张训记得,那时候他冒死把段乔偷渡回家,让他洗个澡换身衣服,还吃了顿热乎的睡了一觉。

    “你现在在往上走,”张训笑了,“我不一样。”

    段乔跟他的北冰洋碰个杯:“哪儿不一样啊?老张,人一辈子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往上走,反正只能硬走,除了那帮一出生就骑着千里马的孙子,普通人走起来都一样姿势难看,但都不算停,也不能停。”

    张训喝完手里的北冰洋,:“不是你把我手机号给的张诚,我就高兴了。我信得过的人不多。”

    -

    陈林虎从药店出来,手里提着老陈头让他补齐的几盒药和他自己用的眼药水。

    为了买惯用的牌子,陈林虎绕远一点儿到大药店才都给买齐全。这会儿正刷着手机往回走。

    前几天他无意中把画完的条漫发到了微博上,没想到这两天多出不少转发和评论,粉丝也涨了一点儿。

    他对回复评论这种事非常不擅长,犹豫着挑了两条回了个表情,低着头差点儿跟人撞到一起。

    “不好意思。”陈林虎赶紧收起手机。

    被撞的人一抬脸儿,陈林虎愣了愣:“张训?你怎么在这儿?”

    “你呢。”张训嘴里咬着烟,指指身后烧烤店的招牌,“今儿都周五了?你都回来了。”

    陈林虎闻言皱皱眉,他有两天没张训的消息,去书咖只有武月和老板临时拉来充人头的侄子忙的脚不沾地,都张训请假了。

    “我发信息你没回。”陈林虎看着张训。

    这硬邦邦的语气配上这张脸,换个人都得以为这是来找事儿的。张训笑道:“你发了吗?我没看手机。这两天关机了,你电话都不进来。”

    现代人关机基本就等于与世隔绝,陈林虎下意识仔细量张训的脸,借着□□点时浑浊的路灯光,看见张训两眼血丝,头发蓬乱。

    “你怎么,”陈林虎皱着眉找形容词,“跟让人揍出内伤似的。”

    张训没忍住笑了,觉得陈林虎很有些稀奇古怪但精准的形容能力。

    还没来得及话,身后传来“嗷”的一声,段乔从台阶上扑下来,后边儿挂到张训身上:“张啊,你可不能再瞒我了,张诚那孙子可真不地道啊训啊。”

    张训差点儿被他勒背过气儿去,赶紧拉着陈林虎帮自己把段乔从背上卸下来,骂道:“脊椎差点儿给老子撇断!等着吧你,等萌过来,内馅儿都给你出来。”

    陈林虎被段乔喝大了之后的杀伤力吓了一跳:“他怎么回事儿?”

    “多喝了两瓶。”张训把段乔拉到路边儿,“没事儿,你先走吧,我给他对象完电话了,他对象就在附近,开车过来接他。”

    段乔是有点儿喝大了,但还算能走能站,被张训拉着靠在路边儿的树上嘀嘀咕咕。

    “我也等。”陈林虎看段乔这样,再给张训往下坠一家伙,张训今天晚上就得去加钢板儿。

    张训按着火机看他一眼:“大冷天的,别都搁这儿耗着了。”

    “不冷。”陈林虎一只手就把顺着树干往下滑的段乔拎起来。

    张训知道他犟,也不强劝,叹口气:“那行。刚好我火机没气儿了,你帮我看着他点儿,我去买个新的。”

    陈林虎点头,张训往最近的一家超市走。

    跟张训的酒品比起来,段乔可就差多了。喝大了就得走哪儿靠哪儿,体型齁沉还喜欢往人身上挂,陈林虎一拉他,他就顺杆爬地搭着陈林虎的肩膀,吊他身上,一会儿训啊一会儿虎啊的瞎喊。

    陈林虎费劲地扶着他,闻到一股烧烤混着酒臭的味儿,皱皱鼻子:“你俩吃饭,就你一个醉。”

    “可不是吗,就他妈我醉的跟个王八蛋似的。”段乔还能接上话,含糊不清地,“这世上王八蛋多了去了,但我们老张碍着谁了?就谈个恋爱,都差点儿谈那什么王八蛋机构里去……”

    陈林虎被他一通“王八蛋”给懵了,更被后半段儿话懵了。

    什么谈个恋爱,怎么谈机构里去了。

    “发什么呆?”张训的声音断陈林虎的思绪,他一边儿把买好的烟和火机丢旁边的车篓里,一边儿手忙脚乱地跟陈林虎一起把段乔架起来,朝着旁边扬扬下巴,“车都到了,按喇叭都快按成击乐了。”

    不远处一辆黑色大众正疯狂地按着喇叭,驾驶座上宁萌的表情格外狰狞,段乔顿时吓清醒不少,赶紧拍拍一左一右俩人的肩膀:“快快,快把我扶领导车上。”

    那是陈林虎第一次见到段乔如此灵活,脱兔似的刚到车前就“滋溜”钻到了后座。

    “给你俩添麻烦了吧?”宁萌摇下车窗,“上车,捎你俩一程。”

    张训弯腰摆手:“我就算了,我电车还得骑走。”又扭头跟陈林虎道,“要不你上坐车走?这点儿文化宫关门了,你也抄不了近道。”

    陈林虎摇摇头,他跟宁萌虽然也吃了顿饭,但还是不太熟,有点儿抹不开脸。

    认生。张训笑了笑,也不知道这子心里生人熟人的标准在哪儿。

    “行吧,他坐我电车回去。”张训跟宁萌,又指指后座的段乔,“你照顾他就成了。”

    宁萌也确实关心段乔,一会儿功夫扭头看了好几眼,只好又交代几句,又从车里拿了两杯顺道买的热奶茶给他俩:“天冷,暖和暖和。”

    “给我电话,”段乔坐后边儿闹腾,“到家给我电话啊老张。”

    张训敲敲车窗:“管好你自个儿吧。”

    黑色轿车发动,很快汇入车流。

    “那咱哥儿俩也走吧,”张训从裤兜里捞出车钥匙,“拿着奶茶,回去给陈大爷一杯,他不是爱喝这个吗?”

    陈林虎看着他的在路灯下更没什么血色的脸,把两杯奶茶都拎在一只手上,腾出来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着眉问:“你脸色很差,生病了?”

    张训猝不及防被陈林虎的掌心一摸,心脏蹦了蹦,好像在苦水里搅和了一通,溅起滋味不明的飞沫。

    “没有,”他拍拍陈林虎的手背,“没睡好而已。”

    额头不烫,反倒有点儿凉,张训整天穿得薄,瞎嘚瑟,陈林虎实在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他自己高中那会儿经常失眠,但也没跟张训这个脸色似的,都能演鬼片儿了。

    “那你别骑车了,”陈林虎挡开张训推车的手,把奶茶放车篓里,“你这属于疲劳驾驶,我坐后座我害怕。”

    张训乐了,也没拒绝,两手揣兜里等陈林虎把车推出来。

    夜晚烧烤店里的光都带着孜然味儿,刚才在店里不觉得,这会儿站到外边儿是有点冷,孜然味儿的光都没那么暖和了。

    陈林虎把车推好又坐上去,等张训爬上后座的时候,他把自己那件儿厚外套脱了递给他。

    “我不冷。”张训愣了愣。

    “披着吧,”陈林虎挑眉道,“你这样也不像是光失眠就能熬出来的,披上,帽子扣头上。”

    没等张训再拒绝,他拧开油门,电驴顺从地拐上非机动车道。

    张训对这种犟种没办法,披上还带着陈林虎体温的外套。

    “你不冷啊?”张训扯着嗓子,“回头冻个好歹别去二楼跟我哭。”

    “你也知道天冷啊,”陈林虎,“闭上嘴,省的灌风。你手机干嘛关机?”

    张训一开始还只是披着外套,但冻着的时候还不觉得,外套的温度一裹上来,就觉得四处漏风,受不了。于是干脆直接穿上了。

    “你到底是让我闭嘴还是让我话?”张训一边拉拉链一边笑道,“想关就关。你找我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陈林虎被问住了。是啊,找人什么事儿呢?没事儿,也不急。

    就是有点儿心慌,尤其是袁预和方清去过书咖之后张训就不在了,他一直到刚才都在想这两件事儿之间有没有联系。

    隔了一会儿,陈林虎才:“你不开机怎么联系我?”

    张训想了半天,愣是没理清陈林虎这个逻辑。

    “是我太久没睡影响脑子了还是你的我没听懂?”张训纳闷。

    陈林虎其实自己也没明白,岔开话题:“多久没睡了?”

    “不知道,”张训的眼酸得很,眨了几下道,“二十八九个时往上走吧。”

    这可比陈林虎最高失眠记录长多了,他震惊地扭头看了一眼:“要不我直接给你拉医院吧。”

    “你直接朝电线杆上撞吧,”张训揉着眼,“把我撞晕这病就好了。我这会儿已经有点困了,酝酿酝酿,赶到家属院差不多刚够梦游回家。”就是不知道到家躺床上还能不能睡着。

    陈林虎笑起来,见张训的眼真有点儿睁不开的意思,又:“趴我背上闭会儿眼吧。”

    张训嘴唇动了动,笑笑:“然后你半道给我拉诊所,我一觉醒来肾没了。”

    “嗯,”陈林虎,“你怎么知道我该换手机了。”

    俩人都忍不住乐,张训从前几天就跟拉紧了似的弦这会儿都给笑松了。

    “趴我背上歇会儿吧,”陈林虎背对着他,“我后背灌风,你给我压着。”

    张训的眼眶里酸疼难忍,心想好家伙,这子还能这么话呢。

    他想起自己跳下他爸的车狂奔着逃离的那天,像条狗一样喘着气儿,也是这么个冷天,冻得上下牙都架,也不敢停下。

    那会儿他就在想,他要是在半道晕倒了,有没有人能给他背到个安全的地方。

    陈林虎没等到回答,正想再话,就感到张训泄了力一样靠上他的背。

    张训的脸埋在陈林虎的后背,线衣柔软的料子吸走一点儿他眼眶里的湿热,回馈给他陈林虎的体温,和被烘得像是麻醉气体一样的洗衣液的味道。

    陈林虎把车速放慢了一点儿,怕张训摔下去。

    后背传来震动,张训闷声闷气道:“你那图什么时候发我,我手机屏保早该换了。”

    “回去就发你。”陈林虎笑着。

    两人没再话,夜幕和串流的人群包裹着电驴上的两个人,像大河里渺的两条鱼。

    拐弯的时候陈林虎感觉张训的身体都跟着晃,喊了一声没动静,回头看时才发现张训已经睡着了。

    介于时候自己有过睡着后从车后座摔下去的经历,陈林虎很想把张训给晃醒。动了动身体,张训没醒,睡得很熟。

    有点儿让人不忍心给他喊醒。

    陈林虎盯着他看了几秒,微微扭身把手别过到后头,费劲儿地把外套上的帽子给拉起来,扣在张训头上。

    这才谨慎地把电动车就近开到旁边儿的广场的角落,脚撑着地停稳了。

    车篓里还撂着烟和火机,陈林虎捡出来点上一根。

    从这边儿还能看到亮着路灯车来车往的街道,光带的溪般在这个夜晚流淌。他们在灯光晦暗的角落,像无法选择顺流还是逆流的离开鱼群的两条傻|逼鱼。

    陈林虎抽着烟,看着远处的光河,等着背上的张训睡醒。

    作者有话要:

    夜晚是可以暂时离群而去的时间-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