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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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河边爬上来的时候,陈林虎的裤子已经蹭得不像样,泥印糊得一片片的,张训帮着拍了半天也没什么太大改善。幸好是深色裤子,大晚上也看不太出来。

    “凑合穿吧,”张训放弃了,掸掸陈林虎外套衣摆,“反正走路上光看见你脸别人就没空管你裤子什么样了。”

    陈林虎没太听出来张训这话里拐弯抹角对他长相的夸奖,他这会儿还没从情绪里出来,紧张跟雀跃同时占据大脑,脸不自觉地绷着,比平时看起来更凶了点儿。

    俩人站在桥头的路灯下,忽然都不知道该点儿什么,陈林虎侧头看了眼张训,这会儿他失控的情绪已经压了回去,恢复一贯风轻云淡的表情,只是眼尾还残留着红痕,边从烟盒里拿烟往嘴唇间放,边有些跑神地看着从眼前一辆辆跑过的车。

    桥上车流穿梭人来人往,灯光照亮张训还带着点儿水光的眼,他神游天外似的呆愣着,陈林虎在这神态里看出来一些平时张训极少有的茫然,感觉像是被人从海底深处强行捞出的畏光生物,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陈林虎胸口紧了紧,憋出一句话:“吃饭吗?”

    张训回过神儿,嘴角翘了翘:“你饿了?”

    “有点儿,”陈林虎听出他嗓音还带着哑,不自觉摸了摸自己脖子,刚才张训就贴在这儿平复情绪,“来之前一直在想词儿,没吃饭。”

    张训没忍住笑了:“差不多得了啊,搞得跟找我面试似的。”

    “嗯,”陈林虎,“现在能到行贿环节了吗,真饿了。”

    凭着时候在这附近瞎混的一点记忆,陈林虎带着张训找着一家门脸的店,屋里两张桌子已经坐满,俩人闻到香味儿都饿够呛,也不想走了,直接在屋外的桌子旁找位置坐下。

    店晚上才营业,主要卖水饺馄饨,陈林虎报上两大碗馄饨的餐单,回到座位前却顿了顿。

    四方形的简易折叠桌,没别人占座,按理陈林虎应该跟张训对脸坐,但他这会儿却特别想挨着张训。

    想到刚才张训的精神状态,陈林虎又不想逼太紧。

    张训正拿纸龟毛地擦着一层油光的桌子,抬眼看见陈林虎站在旁边儿盯着他看,愣了愣,猜到对方在想什么,用脚把一个塑料凳勾到自己旁边儿:“坐这儿,外边挺冷的,挤挤暖和。”

    这解释也不知道是给谁听的,张训觉得自己做贼心虚,但还是下意识找了个理由。

    陈林虎的五官瞬间柔和三分,挨着张训坐下,两人的胳膊在行动间能碰到一起,距离却保持在一个得体的范围。他抽了两张餐巾纸擦擦电脑包:“这家还卖生馄饨饺子,你可以买点回去,半夜饿了煮熟吃。”

    “家里还一堆方便面没吃,”张训看看陈林虎那个也溅了泥点的包,“刚才摔地上了吧?摔坏没?”

    “还行,电脑没事儿。”陈林虎拉开检查,又拿出手绘板看看,都没什么事儿,就是包有些埋汰。

    张训看他这一套家伙事儿都带齐全了:“这周还得画稿子?”

    “不是,有个动画项目招人,老师想让我参与人设部分的绘制,”陈林虎,“先让我画一个角色试试。”

    张训对这方面还算了解,了然地点头。他这会儿情绪虽然落下来了,脑子却还乱着,不知道该跟陈林虎点儿什么,但听见陈林虎的声音心情就能舒服些,暂时忘记自己的考量,顺着:“挺好的。”

    “不过应该没什么钱。”陈林虎又。

    “年纪轻轻怎么老想着钱不钱的,”张训忍俊不禁,“你喜欢这个吗?”

    陈林虎想想:“想试试,就是会占用一些接商稿的时间。”

    着又不自觉开始想皱眉,陈林虎长得白,就显得眉眼清晰,眉头皱起的时候像在为数学题发愁,一本正经地苦恼。

    张训想笑,但手揣在兜里摸到陈林虎那个清单,就想起上面写的“经济独立”跟“赚钱”,忽然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了,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塌得已经不能再塌的心又软下去一大块儿。

    “大学只有这么几年功夫,你之前还跟我没什么特别想干的事儿,那就抓紧时间多尝试尝试,”张训放缓声音,看着陈林虎,目光不自觉的带点儿温吞的暖意,“慢慢儿来好吗,哪方面都慢慢儿来。”

    陈林虎听出这话里的意思,立刻去瞧张训的神色。张训没躲躲闪闪的,两人的目光对上,陈林虎心里忽然踏实一些,点了个头:“嗯。”

    他是真不想把张训撵得太狠,这人性格里就是那种凡事都会多考虑的类型,得一点点把自己给自己套的枷锁卸下。

    陈林虎囫囵地意识到张训其实是个非常务实的人,除非是真踩稳了地面,否则就得一直悬着心,想顾全所有。

    “那什么,”陈林虎犹豫着问,“张诚那边儿怎么样了?”

    他直接就认定了张诚不是什么好鸟,敌意非常明显,压根不提这是张训亲哥。

    “电话我没接,发的信息也没看,估计是回去了吧,”张训可算把桌面清理到他的卫生最低标准,随意道,“他工作其实挺忙的,也就我爹妈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让他干这种杂活。”

    陈林虎这才想起张诚之前的话:“那你妈那边……”

    话还没完,馄饨店的姑娘就端着两大份馄饨过来了,陈林虎没再继续问,把桌面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腾开,方便放碗筷。

    张训也没回答,他已经懒得想张诚这回是不是又准备坑他,提起这事儿他也烦,想抽烟,又因为在人多的场合而停下拿烟的动作,有点儿焦躁地摆弄放在桌上的火机。

    火苗按亮又熄灭,在张训的指尖颠来倒去,陈林虎估摸着张训此刻的心情也跟这被折腾够呛的火机差不多。

    陈林虎把盛着馄饨的两个碗拉过来,用自己的手碰了碰张训摆弄火机的手以示安抚。

    这动作被送餐的姑娘一眼瞧见,有点儿惊讶地看了看两人。

    陈林虎天生对周围人的目光敏感,属于动物类的直觉,立马捕捉到这个有点儿扎人的视线,抬头瞪着姑娘,表情挺凶,把人妹子吓得缩缩脖子。

    “谢谢,”张训不着痕迹地把在桌子底下撞了下陈林虎的腿,笑道,“这桌没醋,您能捎带手拿瓶过来吗?麻烦了。”

    妹子点点头,从隔壁桌拿了一罐醋给张训,又装作很忙的样子去招呼其他刚进店的客人。

    “你给她吓跑了。”张训有点儿乐。

    陈林虎搅和着碗里的馄饨,闷声道:“她自己要走的,关我屁事。”

    看见这种倔头倔脑的样子张训就挺无奈,陈林虎对陌生人的戒备心特别强,偏偏还完全不会做面子功夫:“这样你就瞪眼了,那还怎么谈这种只能在桌底下拉手的恋爱啊?”

    陈林虎嘴里的馄饨咬了一半,听到这话烫了一下,扭头看着张训。

    “干嘛?”张训,“准备把我也瞪跑是吧。”

    陈林虎舔舔被烫到的嘴唇,有点儿忍不住地凑过去,在张训耳边声:“我们是在谈恋爱吗?”

    话的时候带着热气儿,张训的冻得有点儿疼的耳尖瞬间酥麻发痒,侧头看到陈林虎被烫着了有点儿发红的嘴唇,舌尖舔过后留下湿润的水光。

    他看了一眼就赶紧把目光挪开,胸膛里心脏非常窝囊地狂跳,脑子转不动,都有点儿答不上来陈林虎的问题:“你觉得呢?”

    “不知道,”陈林虎边边皱皱眉,“你没过想跟我交往。”

    张训被陈林虎这种凡事儿都界限清晰的性格折磨得哭笑不得:“你是不是还觉得应该来个爱的宣言,在河边儿跟你似的大喊三遍,最好再有个天台,站天台上喊。”

    “嗯,”陈林虎也笑了,“回去就能上天台。”

    “我看你是疯了,”张训吹着馄饨的热气儿道,“让陈大爷知道,怎么也得先抽你个十块钱的。”

    可能还得气个半死。张训漫无目的的想,好好一大伙子,再过几年就能拿出去谈婚论嫁了,没想到竟然搞出这么离经叛道的大动作。

    嘴里的馄饨突然就变得挺噎人,张训有点儿咽不下去。

    陈林虎用勺子敲敲碗:“就算知道了,我也会好好跟他的。”

    “哦,”张训瞥他一眼,“你准备怎么?”

    陈林虎张嘴,没答上来。

    他发现不管怎么,好像内容主旨都存在南辕北辙一般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用了十八年的“用拳头解决矛盾”的准则当然也不能往这个问题上套,陈林虎猛然发现自己所有解决事情的方法忽然都变得不怎么实用,变得行不通了。

    张训笑了笑,陈林虎还是年轻,所有事情和想法都是个大框架,全靠本能直觉和莽撞直率的性格来面对他:“先吃饭,你又不饿了是吧?”

    北方手工馄饨个儿大皮薄,煮熟后皮里透出馅儿的色泽,汤水透亮,混着紫菜虾皮,点几滴香醋,格外爽口,在冬夜里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是件挺开心的事儿。

    但陈林虎这会儿边吃边产生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急躁,一碗热馄饨吃完嘴也烫的跟抹了口红似的。

    店门口接了个白炽灯灯泡,光线在陈林虎脸上,有种勾人的氛围感,张训忍不住多看两眼,发现自己很有色令智昏的潜质,又觉得自己特别不地道,毕竟人孩儿还搁那儿皱着眉在苦恼。

    张训心里叹口气儿,吃完饭把勺子一撂,站起身拍拍陈林虎的脑袋:“我刚才是不是了,别急,慢慢来,什么都慢慢的,也给我点儿时间。”

    陈林虎嘴唇动了动要话,就感觉有雨滴落在脸上,阴了一整日的天这会儿终于落下了雨,还没等俩人收拾好东西就噼里啪啦地开始乱下一气。

    幸亏他俩是吃完了,周围刚落座的客人捧着馄饨睡觉骂骂咧咧抱头鼠窜,下雨跟往油里浇开水似的让整个街道炸了锅。

    陈林虎跟张训帮着店里姑娘把桌子抬到房檐下的功夫就淋了一头水,雨下的太急,谁都没带伞,都蒙了。

    “包,包!”张训把陈林虎手里的电脑包往后拉了拉,“这会儿街上都是乱窜的,心给你包撞掉了。”

    陈林虎盯着倾泻而下的雨幕,忽然把电脑包换了边儿拿,腾出来手悄悄握住张训。

    张训吓了一跳,下意识立正站好,遮住其他人的视线:“你他妈发什么疯——”

    “跑吗?”陈林虎侧头低声道,“我拉着你,他们不知道是牵手。”

    大雨带来的气味仿佛落地就开始发酵,顶得张训眼眶都跟着酸胀,心里不清是热还是疼,手指不听使唤地钻着陈林虎的手心儿,分开他的指缝,十指交握地反扣住。

    张训控制着声调,努力端出自己平时的气派,手却攥得很紧:“带路!”

    顾不得什么视线和目光,这一声就跟踩了油门似的,陈林虎拉着张训冲进雨帘。

    大雨中行人匆匆,低头伞,狼狈前行。

    他们仿佛两只逆流前行的海底怪物,在他人混乱的时刻得到放肆奔跑的权利。

    雨夜是宽容的包庇犯。

    -

    张训头回知道在下雨天夜跑是什么滋味,他跟落汤鸡似的站在楼道里,和同样落汤鸡的陈林虎面面相觑,得出一个结论。

    “发疯是不是会传染啊?”张训。

    陈林虎笑得露出虎牙:“我还以为你跟不上趟呢,体力还行。”

    “瞧不起谁,”张训抹掉下巴上的水珠,“要不是我让雨淋得看不清路,指不定谁前阵呢。”完也稀奇,“雨那么大你还能看清?”

    “嗯,”陈林虎巴拉巴拉头发,想起来自己的可怜电脑包,赶紧拉开看看湿透没,“这路我还算熟,闭着眼闻着味儿也能摸回来。”

    “收收你那野兽类型的神通吧,我真怕路过动物园人家给你逮进去,回头我想看你还得掏门票。”张训跑了一路,除了浑身湿哒哒的烦人外,竟然跟发泄了情绪似的放松下来。

    见陈林虎检查电脑,张训才想起来自己也有怕水的东西,赶紧把手伸上衣兜里。

    陈林虎瞥他一眼:“你逮了我就不用进去了。”

    “你怎么,”张训无奈地笑了,“非得撩我两句才行。”

    着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陈林虎那张清单被他抚平叠好了,因为上衣挺厚,没让水泡着,张训放下心。

    陈林虎没想到这张纸还在张训手里,还以为早丢河里了,立马伸手要抢:“你拿这个没用,还我。”

    “掉地上我捡着了,你这怎么还带往回要的?”张训见他急了,笑的不行,边躲着陈林虎边,“没收啊,省的你老惦记这点儿事儿,是你一学生该操心的吗?”

    陈林虎大为光火,俩人因为一张皱巴巴的纸争夺起归属权,甚至马上要开始今天第二次扭,楼道“咔叽”一声响,廖大爷家的房门开,廖大爷儿子面黄寡瘦的脑袋探出来,跟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俩:“干,干什么呢你俩?”

    楼道里光线本来就差,把廖大爷儿子的脸照得跟鬼儿似的,陈林虎跟张训差点儿吓得蹦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俩人的关系已经跨了个台阶,平时不会心虚在意的事儿这会儿都被无限放大,陈林虎变得有些敏感谨慎,话都显得挺不自然,干巴巴道:“没事儿。”

    “没事儿还,还滋儿哇叫,”廖大爷儿子狐疑道,“我在屋,屋,屋里,还以为外头俩狗在架呢。”

    张训心头乱跳,但比陈林虎镇定得多,听了这话笑道:“你这可有点儿骂人嫌疑了啊哥,对不住啊,我们路上遇到了,灌一头雨正拧水呢,你还没休息啊?”

    这话的很周全了,连他俩怎么在一起都捎带着给了解释,圆的很自然。

    陈林虎抿抿嘴唇,垂下眼。

    刚认识张训的时候他光是觉得自己要有这沟通技巧,跟他爸陈兴业诡辩的时候肯定能占上风。但这会儿他只觉得急,急得难受。

    廖大爷儿子果然没再多问:“嘿呀你俩这,这是够呛的,跟秃毛鸡似的。我哪,哪休息得好,我爸这两天身体不,不好,夜里睡不踏实,刚,刚眯上眼,我这不是怕你俩给,给他吵醒嘛。”

    “骂人你是一点儿都不耽误啊,”张训点头,“行,不好意思了哥,我俩马上就回了,你放心吧,替我们跟廖大爷问个好。”

    对方摆摆手,这才把门拉上,还从里边儿反锁,看样子是准备休息了。

    陈林虎见张训明显松了口气,他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头回知道什么叫“不可告人”,刚才雨里狂奔的潇洒此刻都受了潮,恍惚地觉出几分苦涩。

    他还太年轻,又太不习惯跟世界融为一体,总觉得张训被迫成为他外层的润滑脂,避免他过于生涩而将自个儿置于尴尬的境地。

    “行了,赶紧回去换衣服,”张训倒没怎么在意,毕竟比陈林虎多吃几年饭,也更早学会习惯这种情况,扭头看见陈林虎狗啃似的刘海儿,还笑着撩了撩,“你真得换个理发店了,太限制张脸的发挥空间了。”

    陈林虎的把张训在虎头上为非作歹的手抓下来,握住了,沉默一会儿,压声音:“我很快就能学会怎么应付这些事儿的。”

    张训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是什么,不好是什么滋味儿,心想换成别人,喜欢谁哪用学这些有的没的。

    但这话他不出口,出来无异于在陈林虎的倔劲儿上浇油,张训也低声调侃:“你不是四条边儿都直的正方形吗?”

    “……正方形也有四个直角,”陈林虎,“加一起也是三百六十度,我会圆的。”

    张训心软得跟块儿海绵似的,忍不住按着陈林虎的头搓了又搓,陈林虎没什么力道地挣扎几下,到底还是放弃反抗,低着头任由张训盘他,一会儿,却觉得张训凑了过来,在他头顶上亲了一下。

    “我倒希望你这辈子都别被磋磨成圆的,”张训声音很轻,楼道里的声控灯都没听着,灭了,只有陈林虎能听到这半气音的声音,“我了,咱们都慢慢儿来,好吗?”

    这话陈林虎已经听了几遍,听多了,竟然变得有点儿多疑,以为张训准备靠时间拖拉两人的关系,跟自己划开界限,甩开他的手瞪着他。

    张训借着外边儿的路灯不清晰的光线看见陈林虎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又要上劲儿了,捏捏陈林虎的脸:“虎子,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你,至少这点我以后都不会否认。”

    陈林虎的脸颊被他轻轻捏着,凶狠的眼神慢慢儿软了,“嗯”了声。

    “我之前从没考虑过把咱俩的关系推一推,光让你一个劲儿的东跑西颠的朝前莽,”张训又,“我不想让你觉得是你撵着我,这段关系才成的。我慢点儿来,不是否认这个感情和现在的关系,是想理理清楚,跟你列清单似的理清楚,我得知道我能给你什么,才敢郑重地给你补上宣言。”

    陈林虎皱皱眉,刚准备“不用”,张训就又:“我得给你个宣言,你看事儿从来都不是黑就是白,我不想到我这儿就成了个灰色地带,囫囵吞枣的过去。”

    “那我们,”陈林虎看着他,“是在谈恋爱吗?”

    张训被陈林虎眼里的光蛊惑着,心里的挣扎,压抑,和茫然无措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覆盖,陈林虎的额头顶在他额头的时候都不想躲开。

    “是,”张训,“是需要我更负责任地想一遍的谈恋爱,所以能慢点儿来吗?给我一个接受和缓冲的时间。”

    陈林虎无声地笑了,轻轻点了点头。

    太乖了。张训摸着陈林虎的发丝想,我得安排得更稳当,更谨慎,有一天是一天,我还看着他的时候,他就用不着变圆。

    楼道里的灯一直到两人分开,张训开始上楼才再次亮起。

    陈林虎让雨淋透了,进门的时候让迎过来的老陈头以为自己孙子在泥地里了个滚儿。

    “你非得把自己祸祸感冒才算完是吧,”老陈头骂着拍他,拍了两下又觉得不对劲儿,“傻了吗?魂儿哪儿去啦?”

    陈林虎站在门口蹭了半天鞋,一只手还扒着自己的刘海儿,倏然抬起头,给了他爷一个熊抱,并且在老陈头油光锃亮的脑壳上啵了一口。

    “爷,”陈林虎,“我看见你脑袋反光,乐得疯了。”

    作者有话要:

    老陈头缓缓举起了鞋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