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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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行之迫于惯性压力,被崔珣逼得倒退几步。

    他面色不怎么好的,看向站在另一旁的贺兰霆,不知是对崔珣解释,还是对旁边毫不知情的围观者道:“我不知道,我们一起上的山,但是地动了,我。”

    “你就跑了,那她呢?”

    顾行之被他质问得竟一时无法开口反驳。“我……”

    崔珣从他脸上发现一丝怪异的慌张,瞬间心里发凉,“你把她抛下了是不是?”

    顾行之艰难开口:“不,我留了护卫给崔樱,原路返回时,我看她和护卫们都不在原地,就以为她已经回来了……崔”他话音未落,旁人呼声一响,他便被崔珣一拳在脸上。

    顾行之保持着被偏了头的姿势,侧脸疼得发麻,嘴里渐渐尝到了血腥味。

    他头脑发胀地抹了抹伤口,“崔郎君。”

    崔珣愤怒地呵斥,“畜生,别叫我!”

    他再次动手时,背后有人急忙喊道:“快拦住他,别让他人。”

    崔珣回头瞪向开口呼救的人,是站在贺兰霆身后的面生女子,“我阿妹因为他出事了,今日就是用上我这条命,我也要将他死。我看谁敢拦?”

    樊懿月忍不住焦急地看向贺兰霆,“神,这人是谁,快叫他住手吧,他怎敢当着这么多人这般无礼放肆。”

    樊懿月一直视顾行之为亲弟弟,自从她被接到顾家寄养,就已经算是顾家半个养女了,她怎会任由崔珣当众他。

    “由他去。”

    樊懿月眼睛大睁,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贺兰霆:“这是他咎由自取。”

    崔珣最终停下对顾行之的拳脚相加,喘着粗气恨声道:“人是你一早就带上山的,也是你亲口向她的婢女保证的。你过什么?有你在,她不会有事。”

    顾行之也逐渐被他出火气,他抹了把脸,“是,我是过,可我根本不知道会遇到地动,我若是早知道,我就不会带她去上山了!”

    他目光沉沉地转向在另一旁的贺兰霆,又对上樊懿月担忧的眼神,忽地用力推开崔珣,走过去低声问:“殿下是怎么知道崔樱今日跟我上山去的。”

    他回来以后,只有贺兰霆第一个开口向他问崔樱的事。

    樊懿月:“阿行,你不要激动,我们在山上也是碰巧遇见的崔娘子……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带了护卫独自上山的。”

    顾行之转过头去,看看她,又看看贺兰霆,“表姐,你们。”

    樊懿月微红地道:“你也知道,我每年都会去看赤侯山的日落。”

    顾行之哪还有心思管她日不日落的,“你们看见她了,为何不带她一起回来。”

    樊懿月茫然了一瞬,目光转了一圈,“这,我们只是碰见,并没有在一块。她看见亭子里有人,好像有所顾忌,就独自走了。”

    顾行之:“我给她留了护卫,那些人难道没跟着她。不,不可能,那些都是我亲自选的手下……”他接着自己反驳了自己的质疑。

    贺兰霆:“你原路返回不见她和那些人的身影,或许,在地动时他们已经出事了。”

    听清他们对话的崔珣猛地转身,“阿樱不会出事。”

    贺兰妙容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安慰道:“夫子,皇兄他只是猜测,你不要往心里去。现在最要紧的,是思索该怎么找到阿樱。”

    崔珣走到贺兰霆跟前,他毫不犹豫地当着众人的面弯下脊梁,“请殿下恕我刚才无礼,若殿下肯先借我二十兵马,救我妹妹,我愿在今后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他现在唯一想的是,尽快集合人手上山寻人。

    而他带来的仆人不多,更不如有作战经验的精兵,能请动太子帮忙营救他妹妹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孤给你一百将士。”

    崔珣惊诧地抬头。

    贺兰霆直接逡巡在场的众人,道:“孤欲上山,与崔大郎君带人搜救崔娘子。还有谁愿与孤一同前往。”

    崔珣想的是他自己去,谁也不知道余震什么时候会来,并且现在无异于天黑的情况下,要进山找人就像大海里捞针,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而他没想到太子不仅多给了他一部分人马,还要与他同往。

    崔珣:“殿下……”他想劝他不必如此,就是他父亲在也不敢让这位储君冒险。

    忽然有人主动请缨,“臣愿意。”

    崔珣:“林戚风,你。”他皱眉,显然也看到了他身上的伤,“你就算了。”

    顾行之:“我也去。”

    崔珣冷眼扫过去,顾行之同他道:“此事我会负责。”

    行宫需要有人坐镇,贺兰霆选择让贺兰妙容留下。

    樊懿月担忧地追在他身后,看他骑上被牵来的马,试图服贺兰霆不要去。“神,山中现在还未稳定,万一又地动了怎么办。”

    贺兰霆目光从她身上掠过,看到从门里走出来的人,居高临下地对樊懿月道:“阿姐,你回去歇息吧。”

    张嵩墨大概也听闻了他们要上山找人的事,匆匆赶来向贺兰霆行礼。

    他拉住妻子,恭敬道:“殿下一路心。”

    樊懿月挣开他的手,“神,去不得啊。太危险了。”

    贺兰霆恍如未闻,人马到齐,准备充分后,众人手持火把上山。

    跟随他去的除了精兵,还有其他子弟带来的手下,太子虽然是问了一句,但少有人开口不去。

    不见的人是崔家的大娘子,一个腿脚不好的弱女子孤身在山野被抛下,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在大部分人心里,还未到地方,就已经认定此去怕是希望渺茫了。

    山中有无数飞禽走兽,就算这些畜生不伤害她,她也有可能因为地龙翻身,山体垮塌被山上的落石砸中,或是掉入悬崖裂缝,总之不大可能还活着。

    不过即便不看好,有些人还是知趣地没在这个当口泼冷水。没见崔娘子的兄长已经气疯了吗,同去的本来还有崔娘子的未婚夫婿,结果地动后回来的只有他和下属们。

    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胡乱多言。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对刚刚苏醒的崔樱来,时间的流逝已经对她不重要了,她眼前是一片无尽的黑,背上好像压着什么人,沉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胸前一片的位置在隐隐作痛,于是想要翻身出去,她刚动了动,一只手下来,僵直地垂在她脸庞。

    崔樱受惊地顿住,在对方毫无动静以后,才心翼翼地喊了一遍,“邹护卫。你,你还好吗?”

    没有人应她,唯一的声音是山中的风,在吹拂着周围的草木树叶。

    崔樱忐忑地慢慢地朝对方摸索去,她抓到了一只手,应该就是邹护卫的,崔樱越摸越不对劲,这只手早已经变得冰凉,还硬邦邦的,与她认知中的触感不同。

    这是死人的手,崔樱吓得缩回手,彻底被心里涌出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她声音不禁颤抖,声而绝望地道:“邹,邹护卫,你有没有事。”

    崔樱哽咽着再次伸出手,即便看不到,她也不敢再睁开眼,触及对方毫无反应的鼻息,她终于确认压在她背上的护卫已经死去多时了。

    而她也回想起了,在此之前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地动出现了,引起山中落石滚下来,其他人要么被砸伤,要么当场一命呜呼了,只有邹护卫拉着她逃命。然而,就在他们逃跑时,山中出现了同样要往山下奔逃的走兽。

    他们的背后,还有一头巨大而凶猛的刚鬣朝崔樱撞过来。

    崔樱当时已经陷入了绝望,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结果被人重重扑倒在地,她眼前一黑,接着便感觉到身上如有被重物碾压的钝痛袭来。

    “贵女,属下姓邹,下面还有几个弟妹要养活,请贵女活下来后,替我,替我……”

    刚鬣从他们身上径直踩过,盖在她背上保护她的人着着就没了声息,崔樱不知道他情况如何,眼泪却忍不住涌出眼眶。

    有了刚鬣的前车之鉴,其他走兽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有的也踏过他们,崔樱捂着嘴,极力隐忍身体上的痛苦,一面期望这些苦难快点过去。

    甚至期望有人能在这时候出现,救救他们。

    然而,从始至终,她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丝天幕被彻底遮盖,整座山都陷入无垠的黑暗中,而她因为身上的疼痛,不久之后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是现在这般模样。邹护卫留下他的姓名,最后为了保护她而死,崔樱即便与死人待在一起,想起对方生前的样子,似乎也没那么怕了。

    她费了一番精力,艰难地从对方身体下面爬出来,气喘吁吁地呆坐在一旁。

    此时天黑得就像浓稠的墨汁,就算崔樱努力睁大眼,甚至趴在地上想要努力辨认草木,除了让草尖扎到眼睛以外,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她在这里,就好像瞎了一般,崔樱试着朝山中呐喊求救,除了空旷的回音,就是一片死寂。

    就仿佛,整座赤侯山只剩下她一个活人,一点风吹草动,都在摧残折磨着她恐惧的内心。

    崔樱不知日食何时会过去,只有寄期望于山下的人发现她不在行宫,会上山来寻她。可是,赤侯山都地动了,山下就能安然无恙吗。

    微风中传来一股血腥味,崔樱听见脚步声,飞快地回头,惊惶地望向四周。

    突然,她看到一点亮光,欣喜的脸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暗里只有两只猩红的双眼在盯着她,崔樱面容发白地往后挪动,猛兽也从草丛里冒出头。

    崔樱一开始不知是兽,她不信鬼神之,却不由得往这方面去想。

    直到她听见咆哮声才发觉那是一头不知从哪儿来的野兽,那双瘆人泛着凶性的眼珠对她如影随形,它迅猛地跳跃过来的动静不,淅索索的,让崔樱听起来一阵头皮发麻。

    这是她醒来后唯一见到的活物,这头野兽大概是在地动过后饿了,才出来觅食的。

    而它寻了这么久,碰见崔樱,便把她当成了猎物,这放在平时,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生死关头,崔樱不禁苦中作乐地自嘲,在今日之前,若他们于山中相遇,还不知道这头野兽会丧命于谁手里。

    不过现在,该轮到她死于猛兽口中了。

    崔樱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忽然一手碰了身旁护卫的尸体,她愣了下,瞬间想起对方身上有刀。而她自己也随身带着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刀,是在太子府邸时,那位方姓总管送来的,据是贺兰霆要给她的礼物。

    有了活命机会的崔樱顿时生出一丝期望,就在野兽离她不过两三步距离时,崔樱找到藏刀的位置急忙□□,她胸口剧烈起伏,对着试探的向前迈进的猛兽娇声呵斥,“别过来!”

    握着这把短刀,崔樱仿佛握住了生机,她相信即便自己看不清周围景象,但猛兽的眼睛应该能看得到她手中的利器。

    野兽能在漆黑的夜色中视物,日食于他们来,不过就像入夜了一样,唯一让它们惊慌的只有地动了。

    “走开!”

    崔樱知道这时不能软弱分毫,她听阿翁过,飞禽走兽与人其实是一样的,弱肉强食。

    你弱它就强,若是能让它感觉到危险,自然就会令它撤退。

    她冲着猛兽故作凶狠地挥舞着短刀,用尽全力,就连耳边都能听到刀锋划破空气的呼声。

    对方对着她嘶吼咆哮,气息躁动地来回迈步,像是在寻找切口攻击崔樱。

    然而她背后就是一棵树,崔樱拿的那把短刀仿佛也给了猛兽不的威胁,过了许久许久,崔樱嗓子变得沙哑,她不断挥舞驱赶的手也渐渐酸痛起来。

    可她依旧不敢表现出分毫,直到猛兽失去耐性,渐生退缩之意,像是决定了放弃她这头“猎物”,慢慢挪步飞快地跳入草木中,一下消失不见。

    崔樱紧盯那双猩红兽眼消失的地方,终于满头大汗地松了口气。

    但她又害怕它或许还藏在这附近,随时准备攻击她,于是并没有立刻放松警戒,依然手持短刀保护自己。

    在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后,崔樱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哭笑,“阿翁,阿兄……”

    她这时候最希望的,是最亲近的人能够来救她,可她心里清楚,这不切实际,万一山下也有危险,她希望她阿兄能够平安无事。

    她今日本不该上山的,若不是顾行之一定要她来,她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跟她在一起的护卫也就不会因她而死,崔樱心中愧疚无比,泪水再次从她眼中滑落。她吸了吸鼻子,一股酸涩之意涌入胸腔,也不知顾行之他们现在何处。

    还有那个人,他跟那位张夫人在出事时,是否还在山顶赏景?

    若他们都跟她一样被困在山中,此时应当和她一样都醒了吧?会不会,他们也在黑暗中求救,她是不是该去找他们。

    崔樱花了一点时间,找到刀鞘,将短刀收入鞘中,才摸索着背后的树干慢吞吞地起身,她不能再留在这了。

    这里血腥味经久不散,怪不得会有猛兽寻过来,崔樱不敢保证自己赶走了一头,就能永远平安无事,她决定先离开这里。

    走了几步,崔樱又停了下来,日食不退,她怎么找人会合,光凭喊话,像刚才那样反而会引来更多的危险。

    并且,她怎么能确定,他们都还在山上?

    想到这种可能,崔樱嘴边的笑意逐渐消失。

    此时,山下的众人还未真正进山,就被挡在了山外,魏科举着火把回来禀告,“殿下,唯一进山的路被山石堵住了,上面还有倒塌的大树,要想进山,需得先派人清理出一条路来。”

    贺兰霆面无表情地掏出袖子里的一张赤侯山地形图,他连续点了几个位置,沉着冷静地吩咐,“派人去这几个地方看看,有没有能上山的路。”

    他盯着不远处,在火光的照耀下杂草横生,大堆山石和断木残垣的地方,眼中浮现出幽幽的冷意。

    若现在上不去,待到日食消退,崔樱是否还能活着都不一定。

    他脑中浮现出最后一次见她时,她那惊慌失措而无助的脸,她看他的眼神哀戚又埋怨,像是从他那里受了许多委屈。

    贺兰霆闭上双眼,手上不自觉地捏紧了缰绳。

    她还活着吗?

    魏科面有难色地走过崔珣,他神情凝重,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仅仅是这样的反应,崔珣提起的心瞬间跌进谷底。

    随后顾行之也回来了,他带人去了另外的方向查探,赤侯山的地动非常严重,不仅平常可以走捷径上去的地方都积压了许多断木石头,有的还出现了裂缝。

    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在其中选出一条路,尽快清扫,然后上山。

    贺兰霆:“开工。”

    随着他一声令下,跟随来的精兵整齐有素地下马。

    崔珣也跟着跑去和其他人一起干活,他不敢想,多耽误一刻,他妹妹会在这么漆黑危险的山林中遇到什么样的遭遇。

    就在这时,随行的战马警觉地嘶鸣起来,原地慌张地踏步。

    许多人都停了下来,双眼紧紧盯着又开始发动了的赤侯山,在第一颗落石朝他们滚来时,终于有人大喊:“快走!地动又来了!”

    崔珣站在原地双手捏成拳头,“我不走,我要进山。”

    林戚风急忙拉住他,焦急道:“崔珣,你冷静些!现在不宜进山,快跟我走!”

    崔珣:“我阿妹还在山上,你让我放她一个人在那,她不定就在等我上去找她!”

    顾行之在马上看到这一幕,本该掉头就走的人,又重新转过身来,大声呼喊:“走啊!你不要命了,崔樱没找到,你想要先丢了性命吗?”

    崔珣甩开林戚风的手,朝他怒吼,“那又如何,你们根本不懂!阿樱她是被放弃过的孩子,我母亲当初根本不想生下她,甚至差点将她掐死,而你们和我,难道还要再放弃她一次?”

    气氛瞬间凝滞。

    就连另一头的贺兰霆也回过了头。

    山中寂静,崔樱又回到了她原来醒来的地方。

    这一刻,适应了无边黑暗的她,就连知道身边是死去多时的护卫也不怕了。

    她总觉得,死人也比猛兽强,而对方生前也是活生生的存在过的,多少在这空无一人的山林里,也算是一种陪伴。

    “邹护卫,若我能活下去,你的弟弟妹妹,我会将他们妥善照顾好的。”

    她开始对着什么也看不见的暗处话,“你豁出性命保护我,这样的恩义,樱这辈子也不敢忘。你应该是家中长子,才会在临死前还惦记着他们吧。”

    “兄长……我也有一个兄长,他叫崔珣。”

    崔樱抱着双腿,把脸埋进膝盖,断断续续倾诉着,“我还有阿翁,阿翁很厉害,他是当朝的宰辅,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我大母是余氏女子,她不是京畿人,是从灵州嫁过来的贵女,与我阿翁也是少年夫妻……还有我父亲,他与我母亲和离后,就又娶了另一位女子。”

    她将家里人都拎出来,如同在向朋友寒暄般,引荐完了,才最后道出一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听人,我生母一将我生下来,就迫不及待离开了京畿。”

    “他们,我母亲患有癔症,得了疯病,在生下我阿兄后……她总会在路上将旁人的丈夫,认作是她年轻时有过婚约的情郎。她闹了好多笑话,时好时坏,因为这个,她还闹得一户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崔樱两岁那年已经开始记事了。

    她母亲在生下她之后,拿了跟父亲的和离书就走了。

    自此再未见过一面。

    那时冯氏早已进门,她也有了第一个孩子崔玥。

    崔樱慢慢就被带到祖父祖母身边教养,她与崔珣相比,心性使然,比他胆敏感,根本不如活泼聪明的兄长受人喜爱。

    兄长也很少在她面前提起他们的亲生母亲,他偷偷教导崔樱,跟在阿翁大母身边就好,有他们护着,父亲都不敢欺负他们,有没有生母,都没有关系。

    崔珣那时都已七八岁的年纪,崔樱懵懵懂懂答应,听了兄长的话,依偎着祖父祖母过活。

    然而,从未见过母亲的她还是会不由得对自己的生母好奇。

    人都有母亲,她为什么没有?

    崔樱印象中,她多次看见崔玥依偎在冯氏怀里撒娇亲昵,有次懵懵懂懂,终于忍不住跟着崔玥一同叫了冯氏一声“阿娘”,结果当时在场的人面色惊愕,气氛极为怪异。

    接着就是崔玥跑过来推搡她,不许让她那么叫冯氏,她娘另有其人,她娘……是个被人厌弃的坏女子。

    也是那时,崔樱知道,别人都有母亲,但她的母亲,被湮灭在所有不得体的传闻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埋在心中不敢想,也不敢提。

    她也幻想,有一日能真正见到她就好了。

    她一定不会向旁人一样怪她的,她相信,她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崔樱得累了,逐渐靠着枝干睡了过去。

    当地动再次将她摇醒时,崔樱感觉到自己所处的位置竟在慢慢往下陷落,她慌张地抱紧背后的树干,旁边已有树木坍塌,震起浓浓的灰尘。

    巨响就在崔樱耳边,她即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巨物砸下来的可怖力量。

    也因为无法视物,离危险越近,即将步入死亡的感觉才越强烈,她害怕地浑身发抖,接着就察觉到她抱着的树干,竟也在逐步往下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