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长袖转回鸾 红色的衣袂如红莲绽开,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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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蛟州立在寝院里的树前, 垂眼凝望着树下遮住月色的阴影,面色沉静如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阮轻轻靠近, 从后面环腰抱住, 温声耳语:“大人在想什么?”

    辛蛟州转身, 面向云阮:“我在想, 是时候离开了。”

    云阮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要离开他了吗?

    他抱紧身前的人,直勾勾看着她:“离开谁?”

    辛蛟州唇角勾起一弯浅笑, 看着他道:“天剑教。”

    云阮眉头轻解。身体的不适已经令他的头开始犯晕。

    他没有忘了, 他今夜来这儿有事要做。

    云阮将头埋在辛蛟州的肩窝里,掩去眼里的暗色, 轻轻问:“大人想看我跳舞吗?”他不敢抬头看她。

    他沉默一瞬, 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 便倔强道:“大人就算不想看, 也得看。”

    他低头狠狠咬了一口近在唇边的锁骨。

    “嘶——”辛蛟州吃痛。对方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抬手解了外衫,而后又脱了鞋袜,露出白皙的玉足,优雅地迈足, 踏上铺在地上的鲜红的衣衫。

    红色衬得他更加冰肌玉骨, 魅惑动人。

    叶落无声,院外传来清泠的奏乐声。舞开始了。

    少年舞者转身, 撩起衣摆优雅坐下, 背对着赏舞人,手指捻作莲花状, 一只手臂置于身后,另一只手臂弯于身侧,手臂轻柔如水波缓缓荡漾。

    红色的衣袂如红莲绽开, 皎皎月色如流水笼罩在衣裙上,浸湿了花瓣。衣袖摇摆间,仿佛听见花瓣含露沥水的声音。

    乐声柔缓,几次流转,少年收手环在胸前虚抱,单臂将出,水袖高举,自身前往身侧画满月。身随袖转,莲手静止于斜上,他侧身收袖,回身正对向唯一的看官。

    少年侧扬出袖,臂弯回转至面前半掩面,轻轻抬眸看向眼前的人,眉目含情。凝望片刻,他克制地收回目光,垂臂轻摇荡于身前,收手开扇,俯身低腰贴近地面,软腰戏扇。

    少年眼波潋滟,唇鼻轻贴扇面,腰身随扇扭动轻摆,全身心浸情于所爱。手中的折扇宛如他深爱的恋人,多情缱绻,与他流连缠绵。

    少顷,少年垂下眼帘,仰头扬身,手臂如柔波荡至于臀前。纤细的腿向身前跨出,带动腰肢起身。衣袖飞动,折扇破空,带起一片风啸声,与乐声和鸣。他步伐轻盈灵动,一双雪足流连婉转在红衣之上。

    旋至少女正前方,少年收势转身,折扇游于身前,柔臂转向身侧画半月,水袖高举慢落,手执折扇遮面,另一只手臂出袖上举,手挽莲花落于扇顶,而后双手持扇轻移,露出灵动美艳、眉眼含笑的容颜。

    目光在眼前的人身上流转少顷,少年侧扬水袖,画至身侧,而后又急旋画为满圆,双袖高举于斜上方。他转臂拧身,扬袖执扇高举至头顶,如落花缓缓滑落,另一袖藏于身后,落袖间轻踏莲步,向后退身。

    定身的刹那,乐声空灵高昂,舞姿随之变换,进入高·潮。少年一只手执扇半掩遮面,另一只手飘摇于身侧,如落花流水,落腕抬手转于身前,莲指轻指前方,那是少女所站立的方向。他低手落扇,垂首屈膝,折扇从身前划过,微顿,双腿交错,身势突转,灵动如妖。

    少年仰头挺腰,振臂出袖,斜身低腰侧倾,折扇定于身侧;而后拧腰回势,双臂高举于头顶,两手相合手背相贴,长腿侧迈,斜提另一侧的胯骨顶腰,回袖拧身,提膝抬腿,足尖指地,绢扇停于斜上,如皎皎明月,诱月下人扬首遥看,寄情相思。

    少年白皙的脖颈仰成一道优美的弧线,珠钗落地,长发披散。少顷之后,他收扇回身,只留给看官一个清瘦的背影。少年莲指置于臀后,单腿侧踏,身似风拂青柳,柔韧弯转却坚韧不折。

    忽然,少年舞者的身形轻晃了一下。

    院外的乐声还在继续,舞者继续舞蹈。这个细微的变化却没能逃过一直在关注着少年的少女的眼睛。辛蛟州瞬间收神,快步上前扶住云阮:“怎么了,身体可难受?”

    云阮抬起头,原本雪白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克制不住轻哼了一声,道:“难受。”刚完便忍不住弯下腰,“嗯——”,他支撑不住低头细声轻喘。

    辛蛟州伸手贴在云阮的脸上,发现烫得吓人。她眉头紧皱:“是哪里难受?”

    云阮眼里泛起雾气,红了眼眦,银牙紧咬下唇,将原本罂红的唇咬得退了血色。

    辛蛟州心里愈发担心。她伸手替他将散落到额前的几缕碎发挽在耳后,神情柔软下来,温着声再次问道:“是哪里难受?”

    云阮捉住耳侧冰凉的手,将它贴在脸上,闭着眼睛,神情舒缓了些,呼吸却越来越重。

    猜想是自己体寒让他觉得舒服,辛蛟州单臂环住云阮,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希望这样能让他好受些。结果却适得其反,怀里的人身体开始轻轻颤抖。身体贴在一起,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脉搏,很快。

    倏尔,对方突然伸手揪紧她的衣襟,抬头看她,眼眶红红的,眼里噙着眼泪,湿乎乎地朝她哼道:“难受——”完竟细声呜咽起来,“呜,好疼——”

    辛蛟州心惊,忙问:“哪里疼?”

    对方没有回答,垂眼看着地。

    院外的乐声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止。牧合闯进院子里,急声提醒:“主子被下了药。”

    辛蛟州冷下脸,沉声问道:“什么药?”

    牧合回答:“助兴药。”

    辛蛟州深深皱眉。

    牧合继续补充道:“此药的药性极为猛烈。”他低头深深看了辛蛟州怀里的云阮一眼:“怕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主子,即便你不同意,事后重罚我,我也要告诉辛姑娘。

    辛蛟州低头看向云阮,温声耳语:“我帮你。”

    回应她的是几声细的啜泣。

    辛蛟州俯身抱起云阮,径直朝内室走去。

    ……

    房中声音杂乱,紊乱粗重的喘息声中,突然传出几声颤抖的哭声。

    门外的花音猛地站起来。牧合反应过来连忙拽住他,将他一把按了回去,惊怒地低声质问道:“你做什么?”

    花音焦急地回道:“我听到主子在哭。我要进去看看。”见牧合反应这么大,甚至是有点生气,他弱下声音:“若是主子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牧合两眼一翻,毫不留情地猛拍了一下花音的脑袋:“在外面执行任务,让你执行傻了吗?”

    花音颇为不解,但见牧合这样,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只弱弱地问了一句:“那我们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啊?”

    牧合没忍住,恨铁不成钢地又拍了一下花音的脑袋:“当然是不进去了!”发觉自己声音大了,他赶忙捂住嘴,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反问道:“我们进去做什么?”

    见花音仍是犹豫不决,牧合只好安排道:“你去把主子屋后面的那个温泉池的水给放了,池子给洗了,换上干净的热水。”

    花音歪头:“做什么?”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让你做就做是了。”牧合想了想,又叫住花音,问道,“花焕呢?”

    花音问:“找他做什么?”

    牧合回道:“让他过来替我守着。我去厨房烧几桶热水,随时备着。”

    花音更加奇怪了:“备热水做什么?”

    牧合扶额,已经被问得没脾气了,直接抬腿踹了花音一脚,低声斥道:“让你去你就去!”

    *

    屋内的声音停息下来,花音端着准备好的热水和软帕,站在门外轻轻叩门。

    “进来。”房里的人出声回道,气息平稳。

    花音推门走进房内,按照牧合的指示,他进房之后一路都低着头。他将东西放在木桌上,转身离开时既担心又好奇地往内室偷偷瞄了一眼。

    之后花音就跟失了魂似的,四肢僵硬地走出了房间。

    门外,牧合察觉到花音的脸色不对,担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花音呆呆地摇摇头,没有话。

    就在刚刚,他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隔着垂落的珠帘,他看见了搭在床沿上的一只玉足,脚趾紧紧扣着。沿着玉足往回看去,是一条白皙修长的腿,正支在床上。更多的,他也不敢再看了。

    他的主人,他高贵冷艳英明神武的主人,竟然——啊!

    面对突然抱着自己痛哭起来的花音,牧合一头雾水。

    很快花音就冷静了下来,甚至转为了麻木。因为,他之后又断断续续地进去送了九次水……

    花音与牧合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

    主子真强。

    *

    辛蛟州温柔地看着身侧迷迷糊糊昏睡的人,不多时,起身下床,不甚在意地踩在自己掉在地上的外袍,理了理身上凌乱发皱的衣裳,而后俯身将床上的人抱起。

    怀里的人白皙的皮肤此时泛了粉,之前可怜地在她的面前颤颤巍巍地垂泪,现在也累狠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辛蛟州伸手拿起一旁架子上干净的中衣,轻轻罩在云阮身上,然后推开床后的一处暗门。

    门后别有洞天。空旷的大殿除了连接着云阮寝院的这一侧,其他三侧都没有遮挡,由几根木柱支撑着,视野相当开阔。

    殿内唯一显眼的就是殿里立着的那几根粗大的原色木柱。木柱周围饰有红色的纱幔,一个宽大的温泉池被包围在其中。让人不禁担心,清风穿过时,垂落着的轻纱幔帐被轻易掀起,泄出温泉池内的光景。大殿的地上铺着珍稀的白暖玉,光脚走在上面也不会觉得凉。

    花音站在温泉池边,听到动静转身朝这边看过来,猝不及防看到自家主子被一个女子抱在怀里。女子衣着完整,只是有些微凌乱发皱,而自家主子的身上只罩了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因为被抱着,腿有一半都露在外面,上半身也露出了光洁的脖颈和肩头。

    花音不禁额头青筋暴跳。

    他刚想有所动作,原本昏睡在女子怀里的自家主子睁开了眼睛,眼色幽寒地向自己看过来,神光虽比以往多了一丝虚弱和倦意,但威意不减。

    寒气从脊骨直上天灵盖,花音忍不住了个冷颤。他赶忙懂事地低下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怕对方累坏了,突然接触到热水会不适,辛蛟州便抱着云阮坐在温水池边的石阶上,抽去罩在他身上的中衣,然后侧身拿起手边叠放整齐的软帕替他细细擦洗身体。

    少顷,怀里昏睡的人微蹙起眉头,似是不舒服地扭了扭腰:“嗯。”

    辛蛟州低头看他,轻声问:“怎么了?”

    怀里的人疲惫地睁开眼睛,刚刚退红的身体又染上了粉,眼尾的湿润不知是沾到了池里的水,还是又哭了。

    云阮刚消红的眼睛又红起来,声音轻颤,委屈地看着辛蛟州:“难受。”

    ——看来药性又发作了。

    辛蛟州将手轻柔地放在对方的心口上,再次开始帮他梳理,消解药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