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 束缚 红衣美人抬手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袖……
皇城的一处别院里, 夜色中怒放的花树下站着一个人,身着白衣,体态颀长。
“皇女找我是有何事?”龙沂君开门见山, 出口的声音清冽如泉, 雌雄难辨。
赫连汀见“她”如此直接, 便也不多作虚与:“羽徵国能有现在的局面想必督主也已有所耳闻。羽徵国的国主早已不是云氏的人, 世人皆知,真正把控朝政的国君乃当今羽徵国的赫连督主。”完, 她顿了顿, 侧眼瞧了瞧龙沂君的反应,见“她”面上没有什么起伏, 时间不多, 她明示道:“龙督主, 你难道不想成为安吾国的‘赫连国主’吗?”
龙沂君轻轻勾唇:“赫连皇女笑了, 在下不过是一介的司礼,如何能与殿下的表姑赫连督主相提并论。”
这寥寥几语中猜不透“她”的态度,赫连汀微微皱眉了一瞬后又恢复了笑面,夸赞道:“龙督主如何比不了?现下东厂西厂锦衣卫皆在督主的掌控之中。龙督主若是想要谋求什么……”赫连汀意有所指, 她抬头指了指空中高悬的明月:“就算是翻了这天, 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龙沂君礼貌地笑了笑:“皇女谬赞了。这天,我暂时还翻不了。”
赫连汀一听, 眼睛一亮:“龙督主的意思是……”
龙沂君垂眸, 轻笑不语。
赫连汀会意,躬身行礼:“如此, 汀儿便等着龙督主的好消息了。”
龙沂君抬眼受了这一礼。
“汀儿告退。”赫连汀起身。
院子里刚安静下来一瞬,一道沙哑的声音划破黑夜兀地响起:“走了?”
龙沂君恢复冷郁,拂了拂袖摆, 神色漠然地答道:“嗯,走了。”
屋檐下的黑暗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人一袭黑衣,裹着披风,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只金色的眼睛。
“帮我取个东西。”黑衣人的声音阴森湿冷,与他的金瞳带给人的灿烂热烈截然不同。
“取什么?”
巳昭从披风下伸出一只苍白骨瘦的手,两指间还捏着一枚戒指,戒指表面光滑,像是一枚普普通通的白玉戒。
龙沂君刚算随手接过,便被巳昭叫停。
巳昭持着戒指,将有咒文的一面朝向龙沂君:“将这一面朝里。”
龙沂君挑了挑眉,接过戴好:“这有何用?”刚完,戒指也套入指根,龙沂君眼睁睁地看着戒指在眼前凭空消失。若不是指根处还有与戒指内壁相贴的触感,怕是真要以为戒指消失了。龙沂君的眉头紧皱成川字。
“方便取血。”巳昭惜字如金,直接伸手示范。他将手轻轻往龙沂君指间玉戒露出的咒文上一靠,没有任何棱角的圆润的玉戒便将他那只手杀出了血。巳昭收回手,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对龙沂君嘱咐道:“见血了记得赶紧用东西收好,别浪费了。”难得地多了几个字。
*
城郊外,护城河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近处立着两个人。女子高挑,男子纤瘦。
“东西呢?”辛蛟州问道。
不久前,她从云阮的寝院里回来,刚抬脚准备踏进自己在凤仪楼的寝院,突然收到一只羽箭飞信,信上没有熟悉的暗号,只写了四个字:护城河西。
辛蛟州跟着莫名的信来到城外西边的护城河,远远地就看见一袭白衣立在河边,河里的花灯照亮了四周的草地,也照亮了白衣美人的衣裙,为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光。
白衣美人转身,微微愣了一下,看到是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许久不见,辛姑娘安好?”
“安好。”
白衣美人浅笑,眼里映着熠熠灯光,捧着心口温柔道:“知道辛姑娘安好,我便能安心了。”
辛蛟州没有放在心上,眼下她只关心一件事:“东西呢?”先前与龙沂君的事,想必他已经办到了才会传信给她,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地飞信给她,叫她出来。
龙沂君从袖中露出白皙的右手,手中正拿着一个玉瓶:“在这里。”他移步过来,刚近身,突然一个趔趄向前摔去。
地上有碎石,玉瓶摔碎了,费尽周折得来的东西就没了。辛蛟州倾身上前,护住龙沂君手中的玉瓶。龙沂君顺势握住了辛蛟州的手,借着辛蛟州的力道稳住了身形。
嘶!辛蛟州忽觉掌心一刺,紧接着一阵钝痛蔓延整个手掌,倏地撤回了手。
抬手察看,掌心似是无恙,看不出破损。片刻之后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中渗出,一道血痕逐渐显现,掌心的伤口暴露出来。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快。霎时间,血便流满了手掌。
对方好像受了惊,慌乱地用帕子替她擦拭:“这玉瓶怎么如此危险,竟能将人的手掌磕伤?”
辛蛟州看着手中沾上血有棱有角的六角翠玉瓶,眼睛微眯。
流出来的血暂时擦干净了,只剩下干涸的血渍,趁着血势稍弱,龙沂君不动声色地将沾满血的帕子收入袖中,拿出一条干净的还未曾用过的面纱替辛蛟州包扎。
见自己的伤口没有立即愈合,仍然血流不止,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用来包扎,辛蛟州便没有推辞。看这伤势虽血却流得汹涌,不把伤口处理一下,血流一路可就不好了。
“东西既已拿到,我答应龙公子的也会做到。”
龙沂君微笑着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辛蛟州:“嗯,告辞。”
*
掌灯时分,谢家医馆进了一位客人。
听到敲门声,厮出来开门,一眼便看到一身玄衣的辛蛟州,记性极好的厮顿觉有些眼熟,边回忆边不忘招呼道:“客官里边请。”
厮关上门,转身问道:“客官是买药还是看诊?”
“看诊。”
多的不便多问,厮直接将她引进后堂,在一间屋子面前站定:“其他的大夫已经回家去了,剩下的或外出看诊或者正在看诊,这位大夫恰巧刚刚看完一位客人得了空,不过客官大可放心,这一位的大夫医术便可以顶得上皇城中的许多位大夫的医术。”
辛蛟州扫了一眼房门上的木牌,只见一个熟悉的“花”字刻在木牌上。
“无妨。”
厮退下,辛蛟州只身进入房内。
憩的花婆婆睁眼看向来人,一眼便认出了她:“哟,姑娘,还记得老身吗?”
辛蛟州轻轻笑了笑:“记得。”
花婆婆玩笑地揶揄道:“上次的药可用了?药效可好?”
上次开了几种药,辛蛟州不知她问的是哪种,问道:“婆婆问的是哪种?”
“就是那个、那个金玉锁连环呀!”花婆婆笑眯眯地又问了一遍,“那药可好用?”
辛蛟州摇摇头:“晚辈愚昧,不知那药有何用,便将它搁置了。”
花婆婆暗道可惜,终于正色道:“这次你来,是来看什么?”
辛蛟州伸出扎着白色纱巾的左手,掌心的血已经将面纱染红了一片。
花婆婆将面纱拆开,边处理伤口,边与辛蛟州聊天:“那药你不会用,婆婆教你啊。”
辛蛟州抬眼看向花婆婆:“嗯?”见花婆婆如此执着于教她使用那药,辛蛟州也起了几分兴趣,温声请教道:“那药究竟是何作用?”
四下无人,但花婆婆怕辛蛟州害羞,仍是凑近了附在她的耳边道:“助兴药。”
辛蛟州闻言身体微微一怔,侧过脸,对上花婆婆一双眼尾笑出叶脉的眼睛:“是……那个意思吗?”
花婆婆点点头,慈祥地笑道:“就是那个意思。要婆婆教与你用法吗?”
辛蛟州低头垂眸想了想,虚掩唇轻咳一声:“咳咳,谢谢婆婆,不用了。”
一番教导过后,花婆婆的兴致反而越来越高,拉着向辛蛟州继续推荐道:“我近日刚修补完成了另一张妙方,姑娘要吗?”一看花婆婆的兴奋劲就知道这药的作用。
辛蛟州不由地回想起那日刚开始,对方弓着身子,脚趾蜷曲,任凭她怎么帮他也不得解,好半天撑不住,难受得哭了出来。如此可怜。
辛蛟州婉拒道:“谢谢花婆婆的好意,我夫郎身子弱,受不住这些。”
花婆婆没有再劝,现在能体贴自己夫郎身子的女子不多了。她轻飘飘一眼扫到刚刚拆下来的面纱,以为那是辛蛟州口中的夫郎的物什,便在上完药包扎好伤口之后,又将那面纱系在了外面。
“早些回家。”花婆婆叮嘱道。她转身开身后的窗子,看了看外面的天,忍不住感慨道:“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家了,我家那老夫估计该念叨了。”
从谢氏医馆出来,路过醉韵楼时,辛蛟州进去包了一盒蟹膏松仁饭和清蒸鳜鱼。
天色已晚,辛蛟州来到云阮的院子里时,云阮正坐在院子里的白石凳上看书,清瘦的身上只松松地穿了一件月白长袍,由腰间的玉带堪堪系住才不致滑落。
云阮早已听到动静,刚抬眼便看到了辛蛟州手上刺目眼熟的白纱,视线在上面轻点一下便又收了回去。
辛蛟州将食盒放在石桌上,食盒共有两层,上面的一层开之后里面是一碗清蒸鳜鱼,下面的一层便是放着蟹膏松仁饭。她取出饭菜,在桌子上摆好,然后坐在了他的身边。
云阮微笑着执箸夹鱼吃了几口,问道:“这鱼是哪里的鱼?”
辛蛟州回答:“是醉韵楼里的鱼。”
云阮道:“这鱼瞧着像是晚上刚从城西的护城河里捕上来的时候正好的少年鱼,滋味鲜美,鱼肉滑嫩,入口即化。”他用筷子戳了戳鱼的肚子:“鱼的颜色也极其得漂亮,鱼肚白似初雪,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渔人们更是不辞辛苦大晚上的也要去城郊的河里边捕捞。”完便放下了碗筷,似是没了胃口。
云阮低头状似随意地一瞥,像是刚刚看到辛蛟州手上的状况。他皱眉拉过她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辛蛟州道:“一点伤。”怕他担心,她紧接着又补充道:“已经请医馆里的大夫处理过了。”
云阮的指尖轻轻地在她的手上点了点,佯装随意地问道:“既然已经包扎好了,为何外面还要留着这层无用的纱?”他越看那面纱越觉得刺眼,语气也凉薄了三分:“什么时候,辛教主的眼里也能容得下这些没用的废物了?”夜色掩去了他眼底此时暗涌的墨色。
辛蛟州觉得有理,遂欲取下面纱。云阮却伸手制止了她,问:“你身上可有什么锋利的东西?”
辛蛟州想了想,随手取出了那把镶嵌着红宝石的短刀,还没有握住,便被一只骨瘦的修手先一步拿了去。
“等……”话音未落,云阮直接转指一刀将面纱斩断。
辛蛟州凝眉,心里觉得奇怪。这柄刀之前除了她,其他人都碰不得,以往谁若是碰了,手必会被割伤。
云阮眉头轻蹙,强压下委屈的颤音,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道:“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就戴出感情来了?舍不得?”他一眼便认出了她的手上系着的是刚刚在河畔时龙沂君戴的面纱,她现在这般在意这面纱是何意?
“嗯,舍不得。”若是真伤了可怎么办?
云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紧咬下唇,气结地攥紧了袍子:“你……”第二个字还未出口,攥着袍子的手便卸了力,被对方捉在了手中。
她握着他的手,反反复复翻来覆去地察看。
云阮见状,心口稍缓,问道:“我的手可好看?”
辛蛟州见云阮的手安然无恙,便放松下来,还不忘回道:“好看。”转而又觉得奇怪,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她问他:“你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云阮捉起辛蛟州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道:“这里不舒服。”
辛蛟州信以为真,真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当即站了起来,紧张地道:“白大夫应该还没走,我去请白大夫过来。”
云阮拉住她的手,:“不用去请大夫。我这病只有你能医。”
辛蛟州听话止步,心像是被人用一堵墙封了起来,空空的感觉不到应有的情感。但她觉得,她应该感受到的。
这种感觉在过去时常出现困扰她,只是过去她并未在意。现在不同了,现在她想要理解他的情感,给他回应。
云阮也站了起来,环腰抱住辛蛟州。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无声地轻叹一声,轻轻地啄吻了一下她的脖颈。——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辛蛟州回抱住云阮。
温热的鲜血顺着指尖无声地滴落。不知怎的,包扎好也上了药的伤口没止住血,层层的药布已经渗红了一片。
云阮感知到后腰的湿意,探手抹了抹,收回来时眼前的手已经沾染上了殷红的血渍,在月白的衣袍前格外地刺眼。
云阮心里一紧,拉着辛蛟州未受伤的右手疾步回到卧房里。
卧房里,他低着头,替她重新包扎伤口,全程沉默不语。手上的动作收尾时,他才对她了一句话:“你先休息,我去沐浴,时间很长,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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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野墨色连天,连脚下的草色都是黑的,星图如罗网,铺天盖地静候猎物。
龙沂君坐在车厢里,悠闲地斟着茶,仿佛置身于鸟语花香的桃源里,丝毫听不见外面凄厉的惨叫声。
又是一只手臂落地,牧合、花音二人同时拭了拭剑锋上的血渍,眼里皆是止不住兴奋战栗的亮光。
清场完毕,他们身后的人披着红衣优雅地走近马车,样子丝毫不像是踏在满地的尸体手臂上,而是踏月乘风,下凡而来。
红衣美人抬手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袖摆,不远处的马车轰然炸裂。
车里的龙沂君动作微微一顿,将杯盖放回茶盏之上。
两人皆是没有话,更谈不上会有对话,动作不谋而合,一抬手便是一阵威压,招招往要害上。
几番恶战下来,终是龙沂君体力不支,先露出了一处破绽。云阮毫不留情,直接将短刀刺进龙沂君的右肩,力道大的像是要生生将他的右臂卸下来,就像牧合他们卸掉地上那些尸体生前的手臂一样。龙沂君疾步向后连连退身,削减短刃横霸的力道。感知到肩上稍轻,他便抓住机会,左掌聚气,迎面直劈向云阮的面门。云阮侧身一避,龙沂君趁机旋身后退,瞬息之间便退到数里开外。
时机已失,那人也已经伤了右肩,不必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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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蛟州穿着里衣躺在床上并未入眠,脑内思绪万千。所遇之事越来越多,却无从解惑。
正想着,房门开了。云阮长发半湿,披着一件轻透的里衣走了进来。他来到床边,自然地伸手褪下亵裤。剩下的一件里衣长度堪堪能够遮到腿根。云阮将放在身后的手换到身前,白皙修长的手上握着的一捆红绳格外醒目。
云阮掀开里衣的一角,探手进去从腰上抽下原本束在上面的红色的绸带。
“大人,今天我们来玩一些有趣的。”
云阮倾身向前,辛蛟州身体一僵。晃过神来时,云阮已经跪坐在她的身前,将红绸缚上了她的眼睛。
“我看不到了。”辛蛟州试探地道。直觉告诉她,现在的云阮十分地可怕,不能招惹。
“大人听话,一会儿就好。”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吟,辛蛟州的心也跟着耳廓一阵酥麻。
色令智昏,真是色令智昏啊。辛蛟州真就听话地任由云阮摆弄自己。还好云阮在给她的眼睛蒙上一条红绸之后,便没有再在她的身上绑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片刻之后,床头传来声音:“大人,可以摘开红绸了。”
辛蛟州扯下红绸,好奇地望向床头。
入眼的场景香艳无比。细长的红绳交错着束缚在对方的身上,白皙柔嫩的皮肤轻易便擦出了红痕,在一片雪白上留下虐待的糜红。
他漂亮的凤眸氤氲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一绺半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发尾含进嘴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