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野花梨愣住了。

    虽然之前的见面有意识到两面宿傩以前很有可能认识她, 但是突然以这种姿态登场，然后摆出了一副老熟人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没有危机感。

    “你是要跟我叙旧吗？”虽然真的很吓人, 但草野花梨还是顶着下一秒就要被干掉的风险，很不怕死的道。

    “你？”两面宿傩收拢了笑容，那张变得接近威吓起来的脸透出了一种漠然，“现在居然敢以这种口气和我话啊。”

    他以一种轻慢的语气道,“真是…胆量可嘉。”

    这根本不是赞许吧！

    一阵极其强大的压力骤然向她袭来，草野花梨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以诡异的姿势坐到了地上, 并且被那股奇怪地力量迫使，不得不俯身下去, 眼睛只能盯着地面。

    一个极其向下的、低人一等的姿势。

    随着这个动作，草野花梨怀里原本抱着的一堆剩下的玩偶和零嘴都滚落到了地上，其中包括一家新近开张的火锅店的消费抵用券。

    “这个姿势才算能看, ”两面宿傩道。

    他量了一下草野花梨，现在才感觉满意了。

    草野花梨：……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居然会喜欢别人趴着和他话吗？

    在两面宿傩的注视下，她默默的向下调整了一下姿势, 整个咒灵在地上瘫成了一团，觉得瞬间舒服了起来。

    嗯, 其实如果不是无论是漏瑚还是人类都喜欢讲话的时候注视着对方，草野花梨更喜欢这种躺着的姿势。

    毕竟, 非常省力又非常舒服啊。

    看着她一番操作最后躺平的两面宿傩：“你真是变了不少。”难道变成咒灵会让人智力下降吗？

    以前让这家伙摆出这种姿势，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一副我被折辱了但我坚定不移的样子，现在倒是很无所谓了。

    “从人类变成咒灵了。”草野花梨把下巴放在手臂上, 眯着眼睛道，“算是很大的变化吧。”

    “而且我失忆了。”她坦诚地道，“变成咒灵的必要程序是失去记忆吗？”

    两面宿傩玩味的道，“我允许你提问了吗？”

    他向前走了一步，原本挡住的东西也显露了出来。

    被重伤的咒灵正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熟悉的蓝色长发披散在脑后，像是被无情的摧残过一样，脸色惨白的几乎可以和身后的白墙媲美。

    他的一只手臂从肩处凭空消失了，原本还算能看的脸上是被一道道划开的痕迹、以及不断滴落的血痕，像是被钉死在此处的铃兰，枯败的掉着所剩无几的汁液。

    从这个角度，草野花梨能清楚的看见，真人的眼皮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像是微弱的挣扎，大概还没死透。

    真人未免也太乱来了。

    草野花梨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把两面宿傩搞出来的、与此同时他居然还在喘气的。

    换句话，能留下一条命真的是相当不容易。

    在真人的前车之鉴下，草野花梨很识时务的道，“对不起，我错了。”

    虽然完全不明白哪里惹到他了…但是，该服软的时候还是服软吧。

    “错在哪里？”两面宿傩饶有趣味的道。

    似乎她失忆也不是完全没意思，至少这就是她没失忆之前绝不会的。

    草野花梨：怎么跟学生提问一样，认错了还要让她深刻的反省一下自己吗！

    形势逼人，她不得不默默地道，“我错在——措辞不当。”

    两面宿傩点了点头，“继续。”

    “嗯…”草野花梨回忆了一下电视剧里的狗腿是怎么话的，“强大又无敌的两面宿傩大人，您的威仪震慑四海，让我内心无比崇敬。现在，能回答卑贱的咒灵、我的一个的问题吗？”

    她的声音感情充沛，像是刚从诗朗诵现场被拉下来、临时过来充当主持人一样。

    在话音落下后，草野花梨明显的感觉到两面宿傩似乎陷入了沉默。

    他难道不是喜欢这种吗？

    草野花梨的下巴突然被人从手臂上抬了起来，草野花梨有点惊讶的发现两面宿傩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并且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极其用力，是以咒灵的皮糙肉厚程度来看都要留下痕迹、接近要碎开的那种程度。

    “以这种态度和我话。”他道，“很有胆量啊。觉得我不会杀了你吗？”

    完全没想到他是这种路数的草野花梨吃痛的抽了口气，默默的在心里倒计时了一下。

    三，二，一。

    咒力顺着两面宿傩掐住她下巴的手向内渗入，术式波动大范围散开，在接触就会生效的前置条件下，草野花梨几乎在这一次的抽空上耗空了所有咒力。

    她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生效，毕竟相对而言，两面宿傩是她见过的、除了五条悟之外压迫感最强的咒灵，对他下手无疑是以卵击石。

    好在，这次她足够幸运。

    两面宿傩似乎完全没预料到草野花梨真的敢对他下手。但在术式的作用下面上的表情还是和缓了不少。

    草野花梨轻轻的喘了口气，费力地拨开了属于两面宿傩的那只手。

    “下次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了。”她对着一旁靠着墙的真人道。

    真人的手指动了动，草野花梨就默认他听见了。

    她站直身体，稍微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尘，看向被施加了失去杀戮欲望的两面宿傩，头痛了起来。

    虽然暂时是不会出人命或者咒灵命了，但是这不代表着对方不会一时兴起、控制自己的把她一顿。

    那么，到底应该把面前的这个家伙安排到哪里去？

    草野花梨又想把真人泼醒，问问他到底把虎杖悠仁搞到哪里去了。

    她沮丧的叹了口气，先蹲下身把东西捡了起来，无意中瞄到了那张火锅券，以及正在注视着火锅券的…两面宿傩！

    草野花梨试探着道，“吃…火锅吗？”

    震惊了，难道两面宿傩也热爱人类食物？哦对，漏瑚好像过，两面宿傩曾经也是人类…

    在草野花梨逐渐尴尬的眼神注视下，两面宿傩沉思了一下，“给你这个荣幸。”

    他的话十成十的高高在上，像是多大的恩赐一样。

    等一下，很耳熟的声音，她想起来了。

    似乎是，那个，前一秒着要吃人肉，后一秒就被她暂时消掉吃人?望，不得不扶着树狂吐不止的四只手壮汉的声音。

    草野花梨：…救命，他不会是以为纸券上的肉是人肉吧！

    ——

    好在草野花梨意外地发现，两面宿傩似乎是知道火锅店不卖那么可怕的食材的。

    于是其他的事情也无关紧要了起来，比如对着火锅店厨师的刀工挑三拣四，一口气点了一百盘肉类，以及把所有菜单上的肉类菜品都要了一份，也是很正常的…才怪啊。

    在店员如同看招财猫、不，应该是特意来送钱的浪费白痴一样的注视下，草野花梨内心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她已经不敢去想这一顿能吃掉多少钱了。总而言之，认识到自己真的养不起两面宿傩真是很有先见之明的事情。

    草野花梨默默为自己的自知之明倒了一杯玉米汁。

    正当她还在心碎即将花出去的钱的时候，两面宿傩开口了。

    “你看起来比以前要顺眼一点了。”两面宿傩道。

    他双手交握，以一种相当随意的姿势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双腿交叠，有种被拘束在狭空间的气势。

    明明虎杖之前和她一起挤双人卡座就完全没这种感觉的。

    草野花梨恍惚间似乎觉得，眼前的这个家伙不应该坐在挤挤攘攘的店里，而是应该坐在开阔的湖边，单手撑着头，一个人对着月亮自得其乐的饮酒吃肉。

    而不是因为用着虎杖悠仁的身体。所以被服务生干脆利落的要喝酒的要求。

    想到这一点，草野花梨甚至忍不住想笑。

    她压了一下翘起的唇角，顺着两面宿傩的意思道，“看来我以前在你眼里很糟糕。”

    过于轻快的口气似乎让两面宿傩有点不悦。

    对这样平等的态度，他皱了下眉，又似乎是因为术式的作用而微微散去了不爽，“确实。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草野花梨：……一直都这么让你不爽真是十分抱歉啊。

    她默默的选择岔开话题，“虎杖还好吗？”

    两面宿傩随意的扯了一下嘴角。

    “死的很彻底算是好的话，那他很好。”他道。

    草野花梨思考了一下。

    “哦，那就是睡着了。”她弱弱的道，“而且我有感觉到的，也不用直接拿这种话糊弄我吧…”

    两面宿傩瞥了她一眼。

    “你很在乎那个鬼嘛。”他换了一个姿势，身体前倾，压迫感似乎强了起来，“哦，还有之前那个咒灵。换了个种族还是这种在乎同伴的性格啊——聚集的同伴越多，自身的实力就会越差，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变得越来越弱吧，在乎的越多，束缚就越多。不过，没有了五条家之后，你看起来确实顺眼多了。”

    那个看起来顺眼多了还是非常勉强的口气，还带着点一点莫名的不爽。

    草野花梨沉默了一下。

    “看在火锅的份上。”她道，“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不可以就当我没吧。”

    在热腾腾的锅底香味弥漫开的氛围下，两面宿傩随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心情还算不错，那就勉强听听她要问的问题。

    “我曾经听夏油过，两面宿傩原来也是人类。”草野花梨尽量长话短，“不过更像是天灾。然后在暂时无所知晓的情况下，您的灵魂被分散在二十根手指上，作为特级咒物四散在世界各处。虎杖吞下手指后，咒物受肉成功，您又苏醒了过来。”

    在两面宿傩对此的嗤笑神色下，她问道，“我想知道的是，您觉得现在的我…有没有可能是咒物受肉后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