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所以。”真人这样道，“果然花梨还是和人类在一起比较高兴吧。”

    现在是吃完火锅、并且和虎杖悠仁告别之后的第二个时, 去巷子里把破破烂烂的真人重新捡回来着实让草野花梨费了一番功夫。

    由于两面宿傩点了一大堆肉的缘故，她很心痛的扣掉了回程的车费，选择了便宜超多的公共出行。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草野花梨真的已经对真人擅自出手的举动不生气了。

    她假装没听见那句话，低头刷着手机, 无聊的翻着一些信息。

    在挤挤攘攘的车厢内，真人避开其他人的视线，稍微扭了扭有点错位的关节, 发出咔咔的响声。

    他声音稍微大了点，“和宿傩的容器见面后就开心的不得了……”

    “因为虎杖是个很好的人啊, ”草野花梨忍无可忍的抬头，以一种尽量客观的口味道，“和这种人相处很愉快, 是什么非常难以理解的事情吗？”

    她看了一眼真人，针对性的评价道，“是没有恶意、很坦诚的人类。”

    话音落下，真人似乎一下子就沉默了起来。

    他看向窗外, 路旁的灯火倒映在他的眼中，显得情绪也随之明明暗暗了起来。

    片刻后, 他才很平静的喊道，“花梨。”

    “嗯, ”在低头看手机的草野花梨应了一声。

    站在她不远处的真人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立刻回答。

    她抬起头，才发现面前的真人似乎暴露出了一点的情绪，那是在她成为首领后很少能看见的、阴暗又扭曲的欲?望。

    他的手指正按在草野花梨的手腕上，这是一个不太安全的距离, 但就像是加密通话那样，独属于咒力的屏障将两人包围了起来，再度和人群隔开了。

    草野花梨把他亲昵靠近的指尖推开了。

    她道，“我以为你清楚的。我还在生气。”

    “你在生气吗？”真人这样问道，“因为我袭击了宿傩的容器？你在因为这一点生气吗？”

    他的神色像是在执着于一种他本该拥有的糖果，“还是，因为我利用了你？”

    这是一个过于尖锐、至少草野花梨本算避而不谈的话题。

    但是真人把它提到了台面上，这就显得有些让她措手不及了。

    “如果我都是呢？”草野花梨反问道。

    她靠着一根栏杆，从口袋里摸了颗糖塞进嘴里，才道，“如果我确实是因为这两件事正在不高兴，你会不再做这种事情吗？”

    沉默无言的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像是某种心知肚明的情绪。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样才能让一种肉食动物改头换面、不再吃肉呢？

    草野花梨骤然被一种更加清晰、也糟糕的情绪填满了。

    那是一种她对于自己不能做到更多的……厌恶。

    后侧的推拉门开，身边的人群鱼贯而出，声音嘈杂。

    熙攘的人群反倒更显出了真人圈出的这一块地方的寂静，像是某种沉入泥潭的重物，无声无息的逐渐下落着。

    直到这一站要下车的最后一个乘客离开、公交车重新动起来，草野花梨才叹了口气。

    “其实不是。”她轻声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真人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只是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一点不同。”草野花梨这样道，“像是我和你、或者漏瑚他们，和五条悟、两面宿傩这些人的不同。”

    她那双异色的眼睛眨了眨，流露出了一种平静的意味来，“我没有问虎杖怎么遇到你、宿傩又是怎么出来的，但是我猜到了一些。你把宿傩的手指喂给虎杖了吧？几根？”

    真人不确定的道，“三根？四根？我不记得了…我把双胞胎那里的也拿了过来。”

    在草野花梨的瞪视下，他毫无歉意地道，“因为很好玩嘛。而且我也确实很想知道，宿傩的容器失控会发生什么。”

    似乎在开了之后他也不准备掩藏了，明晃晃的恶意暴露在灯光下，就像是挤在一起、不断扭曲着涌动的蛇群。

    草野花梨一时不知道应该些什么了。

    她停顿了一下，才道，“那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宿傩的实力怎么样？”

    “是高出几十倍的存在吧，差一点就死掉了。不过那种感觉还挺不错。”真人耸了耸肩，“嗯，看来夏油得不对，漏瑚大概只抵得上他的四根手指。”

    他舔了舔唇角，扭曲的表情破坏掉了原本还算漂亮的面孔，“真想杀掉宿傩的容器啊。总有一天…”

    “你不会现在就开始计划怎么再和虎杖一架吧！”草野花梨的声音骤然拔高了，“你难道还指望我救你第二回 吗？”

    她都不能保证自己在两面宿傩的手下活过第二次见面——但真人已经开始计划下一次挑衅了，该怎么，不愧是败类咒灵中的败类、自愿踩雷的无冕冠军？

    “也不用吧。”真人道，“宿傩的容器并不是宿傩本人。”

    他眨眨眼，像是一个刻意的撒娇，“如果有人帮他折磨他的容器，我想他会很高兴的，不是吗？”

    “你清醒一点。”草野花梨面无表情地道，“你知道虎杖悠仁到底是谁吗？”

    在真人我不知道啊的坦率中，她沉沉的呼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加入搞事咒灵集团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他是五条悟的学生。”

    “对啊。”真人理直气壮地道，“所以呢？五条悟又不可能二十四个时盯着他…”

    只要找一个空隙对虎杖悠仁下手就好了。

    “是呢。”草野花梨的耐心告罄了，“五条悟不会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但是你觉得，他会不会在你折磨了他的学生之后，直接盯上你？”

    她道，“我就直接告诉你，我在他手下连五分钟都没有撑过——还是在我不知道为什么对无下限算是有点了解的情况下。

    他可不是什么对咒灵心慈手软的学生咒术师，你猜猜，在他手底下，你活着回来的机会有没有一成？”

    “我们可以封印他。”真人像是在为自己解释一样辩白道，“你看，夏油计划着的…”

    “啊，好，一个用咒灵——和人命作为代价的计划，好处只有把市中心变成废墟，坏处是世界大乱。”

    草野花梨点了点头，“不错，你就这样跟五条悟吧，看他会不会激动的赞许你邪恶的目标。然后高高兴兴的配合你们的计划。祝你成功。”

    正好到站，公交车的门开了，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的她干脆顺着人流头也不回的走了下去。

    “花梨——”身后的真人喊道，“你等我一下！”

    草野花梨没回头。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只手试探着拉住了她的胳膊，带着点心翼翼地讨好。

    “好吧，好吧，你赢了。”真人有点委屈的嘟囔着，“我不去了。”

    “不用。”草野花梨开了他的手，“和你的夏油讨论伟大的计划去吧。”

    她几乎有点冷漠地道，“我不需要你的妥协。”

    真人失望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好吧，看来只能…”

    草野花梨没听清：“你什么？”

    真人摇了摇头。

    突然的，他对着草野花梨的背后喊道，“五条悟，你怎么在这里！”

    被吓得扭头环顾四周、紧张兮兮的草野花梨！哪来的五条悟？五条悟在哪里？

    她像是一只毛完全炸起来的猫猫，几乎只差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吓了。

    而在草野花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真人就拽着她跑了起来。

    他边跑边笑，并且口气非常轻率的道，“抱歉嘛、但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好可怕嘛…啊，对了，我们去吃冰淇淋吧？我可以请你哦！”

    草野花梨：“你这个混蛋…等一下，你哪来的钱？”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属于特级咒灵的那三分之二拍卖款都在她账户上才对？真人的钱哪里来的？

    “从夏油那里摸来的啦。”真人朝她眨了眨眼，“而且我放火把他的库房烧掉了哦。”

    “谎吧。”草野花梨不相信的道，“他的仓库不是设了很多结界吗，怎么可能随便烧掉…”

    她严重怀疑真人夸大其词了。

    “啊，大概是因为我是从里面烧的吧。”真人满不在乎地道，“跟着另一个诅咒师人类偷偷进去的。就算他发现也只会以为是诅咒师干的吧。毕竟我只是用了一点汽油和火机。”

    他带着草野花梨一路跑到冰淇淋摊前才停了下来，对着店员笑眯眯地道，“一个草莓圣代，一个香草圣代。香草圣代加巧克力哦。”

    然后非常熟练的把裹着巧克力的香草圣代递给了草野花梨。

    ——

    夕阳今天落下的格外晚，泛黄的路灯却已经被点亮了。

    远远的望去，暮色和灯火相交织，透着难以描述的柔和。

    回去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有食物的安抚，草野花梨难得心平气和了一点。

    她抱着一杯水果茶，侧眸看向真人，“不是要问我问题吗？你问吧。”

    真人歪了歪头，脑袋上陡然冒出了一对竖起来的毛茸茸耳朵。

    “确实有想问的。”他道，“花梨很畏惧五条悟他们吧。我是，五条悟和两面宿傩。”

    “算是吧。”草野花梨道。

    她吸了一口饮料，才含混不清的道，“毕竟论起天赋，你也发现了的吧…被耀眼的天资闪烁击到的那种感觉，真的很消极啊。是你我永远可能追不上的那种地步。”毕竟是连规则都会为他改变的人啊。

    “所以呢？”真人道。

    “所以我觉得，如果要在这样的强者手下去争取一点自由的话，不如借助现有的规则。”

    草野花梨道，“现在还这样弱的我们，比其直接对上连两面宿傩都不过的五条悟，不如暂避锋芒。真人可以随便笑话我懦弱，没关系的。”

    她笑了一下，“不过，虽然可能不是很称职，但也算是想方设法的在让大家能正大光明的活下去吧。”

    真人顶着的那对耳朵抖了抖。

    “花梨。”他问道，“你不会后悔吗？比如，后悔被我捡到，然后加入咒灵这边…”

    “不会哦。”草野花梨道，“毕竟我当时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无论怎样，真人都会把我拽过来的。所以也没什么好选择的就过来了。要是被咒术师那边捡到的话，不定会被当作奇怪生物解剖吧。”

    “但是…花梨其实很不喜欢我们的想法吧？”真人轻声道，“很累吧。”

    “也还好。”草野花梨还是第一次这样坦诚地谈起这个话题，“不过确实会觉得很不适应。但是感觉几乎是一晃神，就已经和你们到很熟悉的程度、不敢去想象没有你们的未来了。对你们是这样，对虎杖也是这样。所以夏油要和他对立起来，还是很让我困扰的。”

    她笑了一下，“被羁绊的陷阱网住之后，想后悔也没办法后悔了。真人也是这样觉得的吧？”

    在真人的注视下，草野花梨轻声道，“因为没有退路，也没有后悔可以假设，所以我们才只能不断向前。”

    真人即将出口的话似乎被卡在了嗓子里。

    片刻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了。”

    草野花梨没懂，“知道了什么？”

    “没什么。”真人道。

    他停顿了一下，才道，“我知道夏油隐瞒了你什么。我偷听过一次他和另一个人类的对话，似乎有什么你的东西被存在东京的那所咒术高专里了，他算找时间去毁掉。”

    在草野花梨迷茫、甚至带着点震惊的注视下，真人伸出手，把她的手拉到了自己头顶毛茸茸的耳朵上。

    “不要担心。”他笑了起来，“我有一个主意。你听过妖怪吗？”

    作者有话要：今天没有加更/对手指

    想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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